苏炎没憋住笑,钟炳年就知道肯定是他干的:“昨晚?”
“看个热闹。”苏炎才不会傻到交代实情,万一钟炳年这个榆木脑袋没想开听完他把自己亲哥揍了一顿将他送入官府,那他才得不偿失。
钟炳年垂眸看着掩不住笑的苏炎,叮嘱道:“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我去找郎中。”
“你大哥肥头大耳皮糙肉厚的,用不着特意找什郎中。”苏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随便找个村里的跛脚大夫给他看看得了,别郎中还没到他这伤口倒先愈合了。”
钟炳年拍了拍他的脑袋:“知道。”
钟玉年昨天下午去镇上和几位相交甚好的秀才举人去吃酒,回来的有些晚了,路过村口迎面走来几个黑影儿,没等他看清就被人套上麻袋扛到沟里痛打了一顿。
几个人拳打脚踢给钟玉年揍得嗷嗷叫,奈何庄稼地离村户有些距离,钟玉年怎么哭喊求饶都没用,简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那些人痛揍完之后也没说放了他,麻袋口扎得紧紧的,给他往沟里一扔,人全跑了。
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在麻袋屁股上戳了几个洞,方便钟玉年呼救。
钟玉年是被几个屠户抬回来的,跟着的还有村里其他几个小子和大娘。钟玉年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周氏差点没认出哪是自己的亲儿子。
“呀!我想起来了,合着昨晚是玉年小子求救呢。”白大娘的房子靠近庄稼地,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约莫听到了几声嚎叫,“我寻思是山里的野猪进了庄稼地搁那鬼嚎呢,就没敢叫我男人去看,早上醒来看着庄稼地好好的,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谁知道原来是钟家老大被打了。”
周氏一听更恼火了:“去去去!说谁跟野猪似的鬼嚎呢!”要不是白大娘贪生怕死,她儿子也不至于被揍得这么惨。
白大娘袖子一甩,喊了自己男人和儿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家的,大儿子,咱们走,救了她儿子她还在那抱怨上了,早知道就该装看不见让人死在地里算了,真是晦气。”
“娘!我疼,我疼,郎中怎么还没到。”钟玉年躺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昨晚那些人像是故意的,踩着他的手不放,他都怀疑要被踩断了。
周氏更气了:“钟炳年那个小杂种!”
此时,村里的郎中赵大夫赶了过来,他也行医这些年,头一次见到人被揍成了猪头模样,想笑但又得忍住,把了脉道:“大郎没太大问题,脸上就是些皮外伤,擦些药就没事了。”
钟玉年疑惑道:“赵大夫,你说我没事儿,那我的手,怎么会这么疼。”
赵大夫摸了摸胡子,慢悠悠道:“那这是有点严重了,是得开上两副药好好养养。”
“大夫,我儿可是要读书科考的,他的手要提笔写字金贵着呢。”周氏担心钟玉年的手会出问题:“你可得给好好看看。”
“现在天热,他的手又被踩得血糊糊的,确实不好弄。”赵大夫道:“不过我们家有祖传的秘方,五两银子一瓶,敷上去保管跟以前一样的。”
钟敏瞪大了双眼:“多少?!”五两银子,够他们全家人好吃好喝一年的开支了,她怀疑赵大夫在诓他们。
赵大夫摆摆手,不想跟他们多费口舌:“不用就算了,你们另请高明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令郎的手金贵,你们还是赶紧找大夫来看,拖久了流脓了,再想要提笔写字怕是难咯。”
周氏又不傻,他们从村里赶到镇上,再去镇上找到靠谱的大夫接到钟府起码要拖到下午了,钟玉年的手血肉模糊看着格外惊心触目,他们确实等不起。
苏炎当然不会错过这精彩时刻:“我还以为什么大事,钟玉年右手不能写字,那就让他学着用左手写字呗。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周氏怒吼:“来人,将他给我拖出去。”
周大夫不肯等了,背着药箱就要走:“告辞。”
“买,我买。”周氏咬了咬牙,以后她儿子要是高中进士了,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百两五千两五万两银子都是有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只能从手上撸下那个新打的银镯子:“你个老匹夫,快点给我儿上药去。”
反正这个新镯子也是从钟炳年哪儿薅到的,等能腾出手来,她必须让钟炳年出了这五两银子。
买凶杀人这种事苏炎干不出来,但买凶泄愤这种事苏炎没少干。他给大牛二牛匀出来十五个鸡蛋让他们帮忙逮醉酒回来的钟玉年。没想到大牛二牛挺仗义,知道自己兄弟在家没少受欺负,别说鸡蛋,什么都没要就跟着苏炎一起去逮人了。
将钟玉年揍完一顿,别提多爽了。
苏炎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在啃钟炳年给他带回来的苹果:“赵大夫竟然肯帮你一起坑那周氏。”
“非也。”钟炳年解释道:“赵大夫那人本身也挺有意思的,怜惜穷人了就是分文不收也是给看病的,若是没入他的眼,照死了坑你也是有的。”
好一招借刀杀人,自己的手还干干净净。
“不对。”苏炎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骗的,全是我们的钱啊!”
钟炳年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夫君都给你挣回来。”
这不是挣不挣的事情,五两银子能买多少米和面,能买多少蔬菜和鸡蛋,又能买多少布匹和家禽,钟炳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全被周氏搜刮了过去。
可恶的周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钟炳年,给自己儿子花钱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果然,钟玉年刚吃药躺下,周氏就掀起了话茬儿:“下午你大舅来看你了。”
钟玉年最不喜欢的就是周家,上到外公外婆,中到几个舅舅,下到表哥表姐简直每一个好东西。只要他们手里有点好的总要想方设法地搜刮干净。
钟玉年冷哼道:“他们来干什么?肯定又看上我们家什么东西了吧。”
周氏最是护短的:“说的什么话,你舅舅自然是来看你的,还带了几斤红薯。”
红薯在他们家那都是给猪吃的东西,大舅一家也敢当作礼品拎过来,简直是可笑。
周氏又道:“现在日子不好过,你大舅说外公外婆为了给家里几个小子省吃食,都病倒了。”
还是钟玉年了解她:“你不会将咱们家的粮食都给了他们吧?”
周氏也有点心虚,她小声道:“你急什么,咱们家又不缺。先顾你们舅家怎么了,要不是你几个舅舅给你撑着,我们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被人怎么欺负呢!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我现在可是一文钱都挣不了。”钟玉年懒得管了:“家里没吃的,那就都去喝西北风。”
周氏又来了底气:“你大舅说昨天他看见那小杂种从粮店里出来,应该是买了不少粮,咱们还愁没得吃。就算不给,你舅说了,他也有法子让钟炳年乖乖给钱给粮。”
钟玉年半信半疑:“什么办法?”
晌午过后似乎更热了,苏炎热得睡不着,钟炳年昨儿从镇上给他买了几颗大苹果,午膳之前扔进水井里冰着的几颗,现在捞出来正正好,咬了一口嘎嘣脆。
钟炳年要忌口,苏炎只能独自享用了。嘴巴里没味儿,一颗苹果下去,人都精神了不少。还没消停几分钟,门口隐隐传来周氏的嗓门声。
苏炎听到动静,立马将钟炳年赶到书案前叮嘱道:“不许出来。”
钟炳年挑了挑眉,他怕苏炎应付不了。
“放心。”苏炎眨了眨眼,刚走到门口就将苹果核儿顺手一扔,好巧不巧正好砸在了周氏脸上,嬉皮笑脸道:“哟,真巧。”
平白无故被人啐了一身苹果皮儿,周氏快要被气过去了,但事没办完还不能撕破脸。
今年庄稼收成不好,隔壁村里人多的都有饿死的,她娘家侄子过来借了好几次粮食,现在她手头上的五两银子也花了,家里不能断了粮。
周氏打了打衣裳,忍着怒气道:“你舅家暂时没米下锅了,你们那有多余的就先匀出来给你舅家送过去。”
苏炎跟门神似的堵在门口:“没有。我们家一粒米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老二从镇上背了一袋子粮出来恰巧被我大哥撞见,你们家怎么可能没有粮。”周氏想要进去,奈何苏炎堵在门口寸步不让。
苏炎烦了,从桌子上又拿了一个苹果:“你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从粮店出来就一定是买粮吗?万一是我夫君去还以前欠下的粮债呢?”
周氏叉着腰,愤怒的吼道:“行,那你们就再去粮店赊点米回来,总不能看着你舅舅饿死吧。”
“你怎么不去粮店赊点粮食回来?真是搞笑。”苏炎吐了一口皮儿,正好蹦到了周氏的脸上:“现在谁不知道收成不好粮价上涨,多大的脸还让我夫君去赊点回来。”
“还舅舅。”苏炎提醒道:“我婆母独生女一个,我夫君可没什么舅舅外公的,别在这胡乱攀亲戚。你娘家快要饿死人了,那就该找钟玉年去,找我夫君干什么?钟玉年才是你们老周家正儿八经的亲外孙亲外甥。”
周氏被说的哑口无言,但不会善罢甘休:“你大哥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再说了珠年还住在舅舅家,难道你们要饿死钟家的儿子是吗?”
“这不好办,将钟珠年接回来就是了。”苏炎冷冷道:“现在谁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将钟珠年接回来,他们家也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他们一准儿乐开了花。”
无论如何,苏炎都不可能让周氏在他这里占到便宜的。
周氏见胡搅蛮缠撒泼打滚都没用,眼珠子一转,坐在门口哭诉道:“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娘家人饿死啊,我要去周家村看看,你大哥不能没人照顾,让钟炳年给我回来。”
去了还指不定如何折腾呢。
苏炎果断拒绝:“钟敏不能照顾?周婆子不能照顾?”
“阿敏将来是要说婆家的,再是兄妹照顾你大哥传出去多难听。”周氏也算看明白了,这苏炎就不是个好相与的,钟炳年那个榆木脑袋反而更好拿捏,“周婆子要跟着我回娘家,必须让老二回来。”
苏炎眯了眯眼,捏着下巴仿佛真在认真思考:“我夫君成家了,谁家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整天窝在家里给兄长当老妈子。不过,”苏炎话锋一转,“这种事就该我来,我一个男的去照顾也不会男女有别。”
周氏觉得可行。
接着苏炎又道:“我看大哥细皮嫩肉的,虽然比不上我夫君,但也真不赖。”
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苏炎就喜欢祸害男人,周氏怎么都没想到都将他塞给钟炳年了还不满足,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儿子头上,她儿子将来可是要科考成名,仕途美满高低娶个名门闺秀,这要是跟个野男人还是这种脏男人扯上关系,这辈子可怎么办。
周氏还没来得及跳脚,钟炳年不知道从里面何时走了出来。
这小杂种竟然在家,周氏咬牙切齿。
“苏,炎。”钟炳年似乎很不开心,声音压得极低,冷得仿佛如冰窖一般让人心里直发毛。
下意识的,苏炎觉得他完了。
苏炎: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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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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