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我来说,你听听对不对。”肖恩抽完了一整支烟,用擦得锃亮的皮鞋的鞋底碾在香烟上将烟碾碎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可怜你的同伴,可怜你的长官,也可怜你看到的地下街区的雌虫。”

“吸了劣质的钻石,手脚都生疮腐烂了,没有亲属管也没有钱,伤口越烂越深,就只能截肢。有的虫甚至都不知道要截肢,就死了。而同样是对钻石上瘾,高纯度的钻石对身体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只不过是一种消遣和娱乐。”

“还要被指责,烂就该死。其实都不是吸毒死的,也不是打架斗殴死的,就是穷死的。多可怜啊,只要想到就觉得心疼,他们都那么可怜了,你不就是一死吗,死有什么?还能比那样活着难受。”

“不觉得自己高傲吗?你就是看不起他们,居高临下地可怜他们,要像救世主一样拯救他们。”

“我没有,你放屁我没有,我也是从地下街区走出来的,我的长官也是从地下街区走出来,我怎么可能觉得我高他们一等……”卡尔吼道。

“难道没有吗?”肖恩嗤笑着说,“你走出来了啊,他们没有。”

这种话从肖恩一只雄虫嘴里说出来,不要说卡尔和泽斯,就是接受了两天狂轰乱炸的穆尼尔也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艾利安饶有兴趣地听着,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姿态能看出轻松。

“你难道没有觉得你该承担他们的命运,为了救他们也该死吗?这难道不是自视甚高吗?你不是要拯救他们吗?”

“我想救他们有什么不对的,有什么不对的!”

正常情况下卡尔也不会和一只雄虫这样废话,但是肖恩不一样,肖恩的表情虽然讥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都不是高高在上的雄虫会说出来的话。他的描述很详细,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但是一只雄虫怎么会出现在地下街区?

“对是对的,但是方法用错了。”肖恩终于收起了讥讽,说道,“第一,你只看到了眼前的苦难,却没想过你的行为造成的社会影响可能会加深雌虫的苦难。一个上将拒不婚配都能被当成剥削雌虫的手段,这么大的袭击事件只可能加深痛苦而不是减少。”

“第二,你不该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用我家少爷的话说,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对其它雌虫,尤其是亚雌的责任感是虚假的,是被共同的痛苦强行扭在一起的,是不自然的。清醒一点,分清楚哪一部分的愤怒是自己的,哪一部分是从集体里继承的,然后你才配思考是否要把命搭进去这么严肃的话题。”

“还是那句话,先得过且过罢,诗人说得比唱的好听,但是横竖不过是一句去死。”

卡尔是通讯官,本来就是半个文职,想事情比其他军雌要复杂一些,肖恩的话说出口他竟然也是感觉到了触动和茫然,拿着按钮的手一时间松动了,本来一直潜伏在内心的不想死的心思又浮了上来。

就在这一瞬间,肖恩的精神力像巨蟒一样扑向卡尔。卡尔哀嚎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再同一瞬间,泽斯忽然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按钮,顶着精神力余波的压力逼停了肖恩的动作。

“我劝你最好别动,不然我会按下去。”泽斯的表情非常冷漠,之前说的话就像是听了声儿响,没有动容也没有迟疑,拦在了肖恩的面前。

“把他送出去,我就不按下炸弹。”泽斯没空和肖恩谈判,他知道现在肖恩要治他们就只有靠狙击手。说的什么屁话都是拖延时间,等狙击手来了肖恩就屁话没有了。

终于从卡尔手里拿到了炸弹的开关,现在泽斯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了。

现在就是和时间的赛跑,而且拿着炸弹的那一个一定是出不去的。他守在这里,看着炸弹,炸弹就还是个威胁。他如果一起走了,那他们两个都必死无疑。而同样的,这个炸弹的按钮从他们被发现开始就一定要按下去。这个社会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不管是走出去还是留在这里,从他们被发现开始就只有死路一条。

炸了,起码他们还能困兽之斗,卡尔可能还能被保护起来。不炸,泽斯都可以看到自己和路西一样的命运。

“你刚才说的那些看得起看不起的,”泽斯的声音很冷淡,“我就是看不起他们,他们也可以为了我的理想去死。我管不了那么多虫的死活,也不会下不去手。”

所以快把卡尔送走。

有时候谁占上风谁落下乘都只是一种感觉,刚才感觉在肖恩,就算手里没有炸弹也在肖恩。现在感觉在泽斯,因为泽斯真的有可能按下去。

“大不了一起死。”这种话卡尔说出来是愤怒的宣泄,泽斯却是一种冰冷的现实——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实在不行可以一起去死。

艾利安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好厉害。”

他这边发出了声音,穆尼尔就只能推着他从掩体后走了出来。

只是一瞬间就连泽斯都愣住了。

“长官?”卡尔还坐在地上,一脸呆傻地看着穆尼尔,声音里带着哭腔,“长官……”

“是你的朋友吗?”艾利安抬头问穆尼尔。

穆尼尔有些骄傲地露出了微笑——并不是每一只亚雌都能像泽斯一样。

“是不是逼得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艾利安揶揄地看着肖恩。

因为穆尼尔的突然出现,这种感觉就又落回了艾利安的身上。对于自己被这样利用穆尼尔不能说心情很好,但是某种力量让他没有站边,而是像旁观者一样继续看着。

“两个都是好苗子,总不能各个都像他一样那么清醒。”就像艾利安总是说的,感动和动容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品质。

肖恩说着离艾利安远了一些,脱下外套扇了扇风,把身上的烟味驱散。

“这么在乎我就不要抽烟了。”

“受不了啊,少爷。”肖恩说,“和雌父学的坏习惯,戒不掉。”

“你们走吧,只要你们什么都不说,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艾利安沉静地笑着,左手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食指点在颧骨上,随口道。

卡尔的嘴张张合合,去看长官的身上。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伤痕,手腕脚腕和脖子上没有拴着等级压制的抑制环。他们本来以为被折磨死了的虫现在就这么好好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泽斯深深地吞了一口气,说道,“穆尼尔,我们不是你的把柄吧?”诺克斯是不是在用他们的命制衡他。

穆尼尔摇了摇头。

“诺克斯公爵,您一言九鼎。”泽斯说,双目却盯着穆尼尔。

真的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如果这句话是欺骗,那穆尼尔不如直接动手。有他在甚至用不到炸弹的威胁。如果出去反正都要被折磨,那从这一刻开始带着卡尔和泽斯逃亡反而是更好的结局。

尤其是在路西事件之后。

但是穆尼尔点了点头。

“感谢您。”泽斯说着把手里的炸弹按钮抛到空中。一道电鞭从肖恩的手中飞射而出,卷起按钮收回了自己手中。

泽斯说完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卡尔,拽着他离开了。

一边往前拽卡尔还一边回头去看穆尼尔的身影。

“可是长官……”卡尔的神情还有些怔忪,朝穆尼尔伸出手。

“他有他的打算。”泽斯说。

不像在监狱里的时候,穆尼尔没有露出迷茫的神情,他在做出自己的选择。

可能是因为以前穆尼尔做出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就算有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泽斯也选择相信穆尼尔的选择。

他们离开后穆尼尔才沉声说,“您……真的不会对他们动手吗?或者他们是你的某个巨大的计划的一环。”

“不会,没有。”艾利安说。他说了,穆尼尔就信了。起码到目前为止艾利安还没有骗过他。

肖恩检查着手里的按钮,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斜眼看着穆尼尔一眼,“你也是真敢赌。”

“嗯。”艾利安柔和地笑了,把一只手覆盖在了穆尼尔握着轮椅把手的手上,“因为他知道没有狙击手。”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击杀两个亚雌。

穆尼尔一直在看,从在飞行器上到他们抵达现场,他们两只雄虫没有任何一秒打开过光脑。

穆尼尔能感觉到肖恩不是在拖延时间,放出精神力后周围也确实没有任何虫接近的气息。

“格林是一只……”念起穆尼尔的姓的时候,艾利安的声音很慢,就好像在一字一句的细细品尝,“只要还有希望就不会放弃的虫。他天然的不会去选最坏的结果。”

“是吗?”穆尼尔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挺悲观的。

“是的,我一直在看着你。”艾利安说。

他知道穆尼尔是怎么从地下街区一步步走上来,走进军部,参加作战,获得军功的。知道他在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赌徒一样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最好的结果上,甚至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他知道穆尼尔直到精神海几乎完全暴动都没有一刻考虑过随便找一个雄虫嫁了。他的心里一直有希望,对最好的结果的希望。

这一路上有输也有赢,但是穆尼尔没有后悔过。被关进监狱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他曾经一度放弃了挣扎,但是他没有后悔过。如果早点嫁了就好了,如果没上战场就好了,如果没成为上将就好了……

因为他不是懵懂又天真地闯进了这样的未来,他选择了希望。

穆尼尔·格林,一只选择了希望的雌虫。

很帅。

穆尼尔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一半兀地低头,冷不丁地看到了艾利安看着自己微笑的样子,突然心里一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被他抛之脑后。

他不知道艾利安在笑什么,但是把这样的情况不留底牌的交给自己处理无疑是一种信任的象征。

穆尼尔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象——不会吧?艾利安清空诺克斯宅的原因不会是为了告诉自己他没有留下任何底牌以此来换取他的信任吧?

如果是真的,这是艾利安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场豪赌。

但是就算赌赢了又能给艾利安带来什么呢?

……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艾利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穆尼尔这才想起来从今天一早开始艾利安就说要来游乐园。

“去哪里?”穆尼尔问。

“海底。”艾利安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们两位约会愉快,我就不一样了,今天还有工作。”肖恩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个闲散的微笑,打开光脑接了个电话。

“辛苦了。”艾利安笑了。

“不辛苦,是很有趣的工作。”肖恩说,“一天到晚净是这样的事情。”

艾利安和穆尼尔走了,肖恩才对着电话说,“解决了,所有成员都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吧。”

“怎么解决的?”米兰在另一头问。

“二团的boss出来了,自然就回去了。”

“他选择了站在我们这边吗?”米兰问。

“少爷还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不说?”

“还不是时候,他和你,和我,都不一样,他不像你一样是被救回来的,也不像我一开始只是和少爷联手的合作伙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都不和我说?”米兰有点委屈。穆尼尔来了以后他不仅被踢出了诺克斯宅,而且管家虫还瞒着他什么都不和他说。到底是什么机密是对他都不能说的?

“不是,咳,不属于机密。”肖恩轻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说,“这是少爷的私事,**问题,说多了不礼貌。”

“他……会是雄父的雌君吗?”私事,米兰有了点自己的猜测。

“唉哟,小虫崽不大点儿问题那么多呢,说了别问了。”肖恩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很多雌虫因为从小的教育并不了解所谓谈恋爱到底是什么,也不觉得床笫之间的事是什么私密的话题。但是对肖恩来说能不私下讨论就还是不讨论。

“那……乐园的九号大门要彻底封锁吗?”米兰听话不问了。

“不用,危机暂时解除了,没必要封锁,少爷的意思。”

“是。”米兰回话。

……

这之后艾利安感觉到穆尼尔和自己相处的氛围再次恢复到了之前,起码没有穆尼尔那种刻意的回避了。穆尼尔从来没有来过游乐园,他们重新戴上了面具后可能是知道不可能被认出来,竟然情绪挺高。

没来过游乐园倒不是因为来不起,或者没有时间。第一是怕惹麻烦,第二多少有一点上将的架子,第三,游乐园不管是云霄飞车,跳楼机的刺激程度都比不上为了适应宇宙跃迁进行的训练,射击游戏投球游戏一类的游戏到了任何军雌手里都是手到擒来,是不被允许玩的。

那还去玩什么?

其实玩的是一种氛围,一种三两朋友结伴,一边吃着天价又不健康的棉花糖一边傻乐的氛围。

已婚的雌虫就很少再有这样傻乐的机会了,所以在这里玩的大多数都是已婚未婚的雄虫和未婚的雌虫。整个游乐园多少也有点浪漫的氛围。

出来玩儿是最能看出一只虫品性的,尤其是游乐园这种需要步行,很消耗体力,还有很多极限运动的地方。如果一只雄虫到了下午之后都还没太乱发脾气,那么就会有未婚的雌虫戴着面具出面偶遇。

前面那只穿着蓝色制服的绿眼睛雄虫已经第三次被怼了一身冰激凌了,正一脸羞赧地一边喊着“没事儿”往一边躲。

游乐园的安保系统很好,背后的势力又是诺克斯家族,还有一只S级雄虫坐镇,真的生气了要掏鞭子打肯定是会被制止的,但是推搡责骂却没有约束,这么看来那只雄虫确实脾气很好了。

周围花花绿绿的游客,五颜六色的装饰,插着大花的花车有,穿着暴露的演员有,还有穿着玩偶服敲锣打鼓的各种动物拟虫的角色,好不热闹。穆尼尔觉得自己有点感官过载,过了很久才注意到艾利安正一脸惆怅地看着鬼屋的方向。

“怕鬼?”穆尼尔低下头大声问——不喊听不到。

“我心率有点快。”艾利安说,示意穆尼尔别往喧闹的虫群里走。

“啊……”稍微有点为自己的幼稚而感到尴尬,朝着鬼屋的方向走去。

然后艾利安才有点洋洋得意地说,“不怕鬼!我还是小虫崽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鬼屋。”

“那玩不玩?”穆尼尔问——极限运动玩不了,但是坐在轮椅上逛鬼屋也不算是极限运动——他有点想看看鬼屋是什么样的,之前从来也没去过。

“你要玩吗?”艾利安抬起头说,声音里有点激动,“我可以看你玩吗?”

他指着鬼屋外的一个显示器,上面正实时直播着正在里面的一队雌虫被吓得张牙舞爪,吱哇乱叫的样子,不少虫就站在外面看,乐得直不起腰。

这时候穆尼尔才发现艾利安玩不了,觉得自己总是犯糊涂。他作为体能在整个星球都是第一的雌虫,有时候如果不仔细去注意没办法理解体能在整个星球可能是最后一名,再差一点就死了,的雄虫。

艾利安在虫群里都会心率加速要离开,更不可能玩什么劳什子鬼屋,他这时候才想明白。

“你是不是……”穆尼尔弯下腰在艾利安耳边说,“其实还挺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的?”

艾利安喜欢吃油腻的食物和甜食,喜欢去热闹的场所,喜欢玩刺激的项目。但是这些他都不能碰,他甚至站不起来。

“嗯!”艾利安用力点了点头,脑袋还朝着鬼屋的方向,“下次带你去看看,诺克斯宅后面有一个废弃的教堂和一片墓地,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那里面玩躲猫猫。我个子矮,蹲下来可以藏在墓碑后面,谁也看不到我。”

艾利安说,到了晚上整片后院只有废弃教堂中点燃的烛火的光芒,透过窗户把墓地照得人影幢幢,很是阴森。他就躲在墓碑后面往教堂里看,教堂里站的密密麻麻的都是雌虫,散发着血腥味儿,到了早上又消失了。

穆尼尔猜那应该是艾利安的雄父责打的雌虫,到了晚上他们聚在一起互相疗伤。艾利安不懂,对他来说是很有趣又很惊悚的童年回忆。

“那你会不会有非常烦躁的时候,非常愤怒的时候,非常想要打人的时候。”穆尼尔问。

“有。”艾利安说,“也有非常高兴,非常兴奋和非常害怕的时候。”

“那你的心率要怎么办?”

艾利安是身体差的里面自制力最强的,所以才能活下来。他一口也不吃油腻的东西……不对,吃了一小口甜食;一点儿也不去热闹的地方,虽然被他推着去了一小下;也可以流连忘返地看着鬼屋,但是不挣扎也不胡闹,被推走之后没有一点怨言。

“听音乐,冥想。”艾利安说。

他的自制力强到连心率都可以控制。

“乱花钱。”

这倒是一个方法。艾利安怎么说也是帝国第一富豪。

“海底就是乱花钱的时候建的。”

“今天去看了路西,有‘非常’的心情吗?”

“非常烦躁。”

其实多少可以看出来。艾利安从一大早开始心情就很糟糕,现在想起来一定是因为下午的行程安排。早上的时候他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是因为没睡好有点发脾气。

“早上你听了音乐。”穆尼尔若有所觉。

“还泡了澡。”艾利安笑着说,“过一会儿还可以带你去看海底。”

“你听。”他把穆尼尔拉到自己面前,让他把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咕咚,咕咚,咕咚……

跳的是有些快了。

……

一路散着步,穆尼尔终于在海边停了下来,走进了一处龙宫一样的别墅,乘坐着透明的电梯一路下降到深层的海底。

名字就叫海底,这是一个利用强化玻璃建在海底的透明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透明的水床和两张手感顺滑透明的躺椅。室内开着灯但是找不到灯带在哪里,仰头便是碧蓝的海水,和被灯光吸引来的色彩斑斓的热带鱼。魔鬼鱼趴在圆形的屋顶上,海龟挂着迷之微笑四只脚不规律的滑动,竟然可以自如的在水中滑行。

仰头就是隐约得有些看不清的太阳,穆尼尔躺在躺椅上,一瞬间感觉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沉睡在海底,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而他从始至终都这么飘着,没有生命也没有意识,不会觉得舒服还是痛苦。

“我是一颗海草~”艾利安在躺椅上摇晃,拉长声音说。

穆尼尔还有空撑起来去看他,笑着用手托起艾利安的长发,“颜色不对。”

“今天就染成绿的!”

水光映在艾利安的脸上,穆尼尔忽然就觉得,染成墨绿色应该也很好看。他几乎都可以想象艾利安沉在水底,头发折射着光像海草一样在海底晕开的样子,还有他清脆的笑声,像银鱼一般的笑声。

“头疼。”艾利安说完穆尼尔就主动把躺椅拉在他身边,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帮他按压着太阳穴。

就像唱片机搭上了唱针,艾利安又开始哼歌了。

穆尼尔听不出他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就像晕开的墨水一般一点一点扩散开来,就像握着的流沙,一用力就会迅速流失,但是放任自己涣散了精神后歌声却又像藤蔓一般缠了上来。

Oh, how I long for you — just a fleeting touch

Like moonlight kissing the sea

The lavender smell—

La di do, la di do, la di do

And—

I want!

I want the moon to shine

Upon your hair with lavender smell

Oh, mine, mine, mine

My— lavender moon… …

稍微补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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