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姐姐!!!”
翁伯然一脚踹开门。
锦绣床榻上躺着的曲薇儿一瞬间被惊醒。
她后背全湿了,浑身水淋淋的,像是从河里刚捞上来。
“该死的!”
翁伯然面皮上戾气尽显,“薇姐姐,你没事吧?!”
曲薇儿下意识抓住自己衣襟。
她衣服还是好好的,是之前去齐家赴宴的那身。
“没事。”曲薇儿松口气,过了药的嗓音微哑:“人呢?”
“抓到了,是赌坊的打手!”
曲薇儿心里一沉,怎么不是温昌斐?!
其实今晚,她是故意跟翁伯然在外面玩。
温昌斐只要没事,他被激怒了,就一定会动手。
上一世这一夜,翁家出动不少人找离家出走的翁伯然。
曲薇儿打的算盘是,只要温昌斐动手,她稍微拖延时间,就会被翁家人发现救了。
一来,自己和翁伯然一起被掳走,名声不会受损;
二来,翁家全是泥腿军将,根本不怕这种酸臭文人。
估计不等诉状递到大理寺,温昌斐尸骨都发芽了!
可惜,这个老狐狸!
“薇姐姐——”
翁伯然正要邀功,窗外飘进来歌声。
“阿姊头上桂花香,这呀个郎噢哪唉哟——”
是《十八摸》。
翁伯然脸红的快滴血。
曲薇儿一瞬间脸色煞白。
死前妓院里屠夫那腥臭的手,仿佛一瞬就近在眼前。
曲薇儿指骨揪住被面: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她再也不要走上辈子的老路!
良久,曲薇儿合了眼皮,困倦般道:“回吧。”
她已经重生,也不急于一时。
况且温昌斐这种人,一旦打草惊蛇,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翁伯然点点头,搀着她下楼。
因为曲薇儿的身份,翁家人十分小心,与鸨娘商议过,将屋子直通后门的路清了出来。
曲薇儿下了楼。
鸨娘早就找来一辆破旧的轮椅。
曲薇儿瞬间惊道:“这不是!”
“怎么?”
曲薇儿噤若寒蝉,“没什么。”
曲薇儿坐上去。
翁伯然推着她,身后十来个乔装的翁家将士,手里拎鸡崽子一样,押着赌坊的打手。
一行人朝外走。
这胡玉楼是京都最大的妓坊,它的后院,是一片樱花林,常会在那里举办宴会。
今晚这里的人被翁伯然清空了,只余下樱花飘飞。
春日的夜里,稍微有些冷,那些浮光掠影的记忆,一瞬间浮上曲薇儿心头。
她坐的这个轮椅,是薛金泽的。
“薛金泽。”曲薇儿默念一声。
她重生回来,一则:要报复那些狗男人,改变自己命运。
二则:她要报答薛金泽,上辈子,他是唯一对她好的人。
上一世,她第一次见薛金泽,就是在胡玉楼的这片樱花林里。
那晚胡玉楼选花魁。
曲薇儿走错了地方,误进后院。
当时上百棵虬枝粉樱颤悚,细风里花瓣如雪,亮粉晶光跳跃,无数鲜红绸带飘飞。
曲薇儿咯咯笑着,拎圆裙摆,转着去接花瓣,谁知脚下一歪,就跌在树后。
“呀!”
她摔进一个坚硬的怀里。
灯影暗淡,花瓣扑簌簌落,她看见一张非常漂亮惊艳的脸。
他鼻梁高挺,脸颊白净几乎透明,一双眼睛,深邃而漂亮,像一个孤寂了上百年的恶鬼。
他朝曲薇儿脸上伸来手。
曲薇儿吓得缩起来。
末了,脸上一轻,她再睁开眼睛,却见他指尖捻着一朵花。
他开口,“怕我?”
怎么可能不怕!
他大概三十岁吧,大手粗糙,人瘦的只剩骨架,却力量感十足。
尤其眼波一动,森白牙齿和那双眼睛中疏忽乍闪的光,都让曲薇儿觉得自己像盘菜。
薛金泽鼻腔里一声轻嗤:“你莫非看不出来,我是个残废?”
他声音苍凉可怖,搂住曲薇儿腰身的手一瞬收紧。
他的本意是想说:他没有攻击力。
却为曲薇儿误认为是:他生气了要发怒!
他慢慢低下头来。
“你!你你你!!”
曲薇儿吓得失声。
直到近的她眼睫扑闪扫到他的眼睫,他才停住。
他有些郁闷地,拇指拨动她的嘴唇,问,“不记得我了?”
曲薇儿水灵眼睛全是泪,使劲摇着头。
“是么?”
他眼皮一掀,骤然暴怒。
似是气急恨急,一瞬双手用了力气,狠狠将她困在自己怀里。
随后一手揽住她腰,一手掀开裙子就伸进去。
“你——”
曲薇儿越反抗,却激的他越放肆。
直到他埋头在她鸦发里,被她泪烫到,怔楞了下。
随后抬起头,垂眸看着瑟瑟发抖的曲薇儿,大掌微不可查地抖了下,最后他哂笑一声,一把推开她。
曲薇儿摔在地上。
他则手指筋脉迸显,吝于再看她一眼,毫不迟疑就转着自己的轮椅走了。
那天,等曲薇儿回过神,四周空无一人,她以为是梦。
但晚上回府后,侍女侍候她换衣,发现她大腿根一道红手印。
侍女吓得半死,“小姐!”
“没,没事。”
曲薇儿穿好衣裳赶紧跑开了。
他手劲太大,那道红印一直不消。
她时常觉得坐立难安,只要手碰到那道红印,浑身就有些涨疼。
尤其是晚上。
她半梦半醒间,她总会觉得他就压在她身上,手正烙烫着那里。
“呼——”
曲薇儿疏忽从回忆里惊醒,薄衫已经被香汗湿透。
那里,离那儿——也,也太近了。
如果他当时手再继续朝上。
那么大而有力、霸道又不容置喙的手,直接——
停停停!!!
曲薇儿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不过。
他当时话里的意思,是在胡玉楼之前,他们就见过?
但自己没印象啊!
曲薇儿这么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后门处。
外面忽然传来温昌斐清朗的声音:
“曲小姐好雅兴,杀了人,还敢这么悠哉?”
他怎么还有后招!
一出门,门外黑鸦鸦全是大理寺的官兵,温昌斐一身红袍眉眼风流站在最前。
他将那柄抵过曲薇儿下巴的花扇,在自己唇上不经意地一点。
曲薇儿强烈的羞耻心顿时冒上来。
这个变态!
温昌斐接收到她的不适,满意笑开:
“和曲小姐一起赴宴的孟晚樱,今晚坠崖死了。”
“不可能!”明明她刚才还在温昌斐那儿见过孟晚樱。
再说了,温昌斐狗胆包天,就算敢冲着她们不敢声张绑走她们,但人命的事情,曲薇儿不信他会如此疯狂!毕竟秋闱他名次不低,这两日便要春闱殿试的,他要入朝为官,断不会在这种关头上闹出大事!
一边的大理寺少卿道:“这是在悬崖边发现的绣鞋,经由孟父辨认,确是孟晚樱的无疑。”
呈上来的绣鞋正是曲薇儿帮孟晚樱选的那双。
鹅黄软缎上一朵兰花。
大理寺少卿颇头疼,不想得罪曲家,又不能无视这案子,只好道:“如果曲小姐在案发时间内,没有人证,你可就要被羁押了。”
翁伯然浑身一僵:“我跟薇姐姐在一块!”
大理寺少卿从善如流,“你是在正午街赌坊门口才遇到曲小姐的,那是在案发之前。”
“你!”翁伯然浑身一僵。
温昌斐眨下桃花眼,俯身看着曲薇儿,问道:“曲小姐,你还有别的人证么?”
曲薇儿了然。
他在变相逼她承认画斋里的事情。
她当时昏迷在他怀里,醒来却是在胡玉楼。
一猜就是翁伯然快端到他老巢,他只能暂时将曲薇儿转移到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来,而后栽赃给赌坊的打手。
他今晚已经两次失手,所以又想出这一出戏!
曲薇儿手撑着头,怡然道:“我没有别的人证。”
她宁愿沾上麻烦,也不想跟温昌斐扯上一点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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