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竞行不知何时已悄然走近,恰好将赵盈那番看似真诚的夸赞听在耳中。
他步履从容地行至徐国公夫人身侧,声音清朗地唤道:“娘。”
这一声引得众人纷纷看过去。
罗氏眼前一亮,只见来人是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郎,约莫十**岁的年纪。
身着墨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朗,眉眼间自带一股英武之气,通身气度卓尔不群。
“徐世子来了。”罗氏脸上立刻露出热切笑容,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闻徐世子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人中龙凤!”
徐国公夫人听得眉开眼笑,拍了拍徐竞行的手臂,对罗氏道:
“赵夫人过誉了,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话虽如此,她眼角的细纹却因自豪而舒展开来,显然对儿子极为满意。
站在罗氏身后的赵含窈,自徐竞行出现起,目光便像是被黏住了似的。
她悄悄抬起眼,飞快地打量着徐竞行俊朗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姿。
只觉得心头如同揣了只小鹿,砰砰乱跳,脸颊也不自觉地飞起两抹红霞,方才在讲经堂的瞌睡,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徐竞行对罗氏的夸赞,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赵盈身上。
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赵盈对上他那带着审视与些许戏谑的目光,心头莫名一阵烦躁。
当年徐竞行与她可没少作对,这个家伙跟条疯狗一样讨人厌。
她压下心头的不悦,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徐竞行看着她脸上的不耐烦,嘴角那抹笑意反而更深了。
这故作温顺隐忍的模样,让徐竞行想起她三年前那张牙舞爪的样子。
还真的是有趣。
“赵夫人。”徐竞行转向罗氏,礼节周全,“家母常提及夫人雅善佛理,今日听得大师讲经,想必更有感悟。”
罗氏受宠若惊,连忙笑道:“世子谬赞了,不过是略听得一二,比不得国公夫人慧心通透。”
徐国公夫人笑着打圆场:“行了,你们年轻人不必在这里听我们絮叨。
盼容,你方才不是还说,想去后山看看那株百年茶树开花?让竞行陪你去走走。盈姐儿和窈姐儿若无事,不妨一同去赏玩一番?”
冯盼容问徐竞行:“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她知晓徐竞行在皇城司事务繁忙,今日除了陪徐国公夫人上香,还有公务在身。
徐竞行道:“无妨,陪你们走走也好。”
赵含窈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眼巴巴地看向罗氏。
罗氏自然乐见其成,忙推了推两个女儿。
“去吧去吧,年轻人是该多走动走动。”
赵盈心中不情愿,面上却只能应下。
“是,母亲。”
一行四人,气氛微妙地朝着后山走去。
徐竞行与冯盼容略在前方,冯盼容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徐竞行偶尔颔首。
赵盈和赵含窈落后几步。
赵含窈的目光,几乎黏在徐竞行挺拔的背影上,凑近赵盈,用气音激动地道:
“大姐姐,徐世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俊朗不凡,是不是?”
赵盈看着她这番花痴模样,她前几天也是用这种眼神看高隐,这种语气夸赞高隐。
赵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路旁的石子上,只想这无聊的行程快点结束。
赵含窈却兀自沉浸在兴奋中,“而且他方才还看了我们这边呢!大姐姐,你说他……”
“二妹妹,”赵盈淡淡打断她,“你声音再大点,徐世子就要听见了。”
赵含窈捂住嘴,“那我小点声。”
行至后山,那株百年茶树果然花开得绚烂,重瓣叠复,如霞似锦。
冯盼容露出惊叹的神色,柔声道:“竞行哥哥,这花开得真好。我记得你书房里那幅《山茶锦羽图》,上面的茶花与这株颇有几分神似呢。”
徐竞行目光扫过花树,淡淡道:“嗯,画者当年取材,说不定便是此株。”
他二人言笑晏晏,提及共同熟悉的画卷,显得默契十足。
赵盈站在一旁,心中冷笑。
徐竞行再怎么喜欢女主有什么用。
他是男二,高隐才是男主,女主冯盼容爱的只有男主高隐。
她迫不及待想看徐狗子被女主拒绝后,伤心欲绝的样子了,那一定是个美好的画面。
就在这时,徐竞行却忽然回过头,目光越过冯盼容,精准地落在赵盈身上。
“赵大姑娘,”他语气平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扬州水土养人,想必也有不少奇花异草,不知可比得上这株百年茶花树?”
瞬间,在场几人的目光,都向赵盈看来。
赵盈眼神微凝,唇角依旧带笑,却细不可查地冷了几分。
她知道徐竞行是故意的,故意提起扬州,让她难堪。
赵盈扬起下巴,不疾不徐道:“扬州花草繁盛,各有风姿。不过,姹紫嫣红开遍,终究是过眼风景。
比不得眼前这株古茶树,历经百年风霜,根基深厚,花开绚烂,更显难得。”
她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客观品评花木,却巧妙地将“根基深厚”点了出来。
徐竞行眉梢轻微地向上一挑。
赵含窈迟钝,未察觉其间暗涌,只顾着痴看徐竞行,附和道:“是呀是呀,徐世子也觉得这花好看吧?”
徐竞行没有理会赵含窈,目光依旧停留在赵盈身上,唇畔那抹笑更深了。
“哦?看来赵大小姐在扬州三年,不仅气度沉静了许多,连赏花的眼光也愈发……通透豁达了。”他刻意放缓了“通透豁达”四字。
赵盈抬眼,坦然迎上他的视线,“世子过奖。人总要经历些事,才能有所长进,总不能一直如年少轻狂那般……不识轻重,您说是不是?”
徐竞行看着她那副故作谦逊,实则绵里藏针的模样,记忆中那张明媚张扬,带着挑衅笑容的脸庞越发清晰。
“确实。”徐竞行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人经历一些事,总会长进了不少。”
冯盼容察觉气氛有些微妙,虽不解其意,但仍柔声转移话题。
“竞行哥哥,你看那枝头上的花苞,似乎比别处更红些呢。”
徐竞行这才缓缓移开目光,顺势应道:“嗯,是不错。”
赵盈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情绪。
赵含窈则是又羡又妒地看着赵盈,不解为何徐世子会主动与她搭话。
她想引起徐竞行注意,忍不住上前半步,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徐世子,这茶花虽好,却不及牡丹雍容华贵。听闻国公府的花园里,培育了几株罕见的紫牡丹,不知我们是否有幸一睹芳容?”
徐竞行语气疏淡,“紫牡丹花期未至,尚在养护,不便观赏。”
赵含窈碰了个软钉子,脸颊一阵红一阵白。
冯盼容开口提议,“好不容易来一次,后山景致宜人,不如我们再往里走走?
听说那边的林子深处有一眼清泉,泉水甘冽,寺里的大师们都常取来烹茶。”
徐竞行无可无不可地颔首,几人便又往前走去。
赵盈刻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只盼着这煎熬的同行快些结束。
她盯着徐竞行挺拔的背影,心中暗骂。
他如今越是这般意气风发,日后在冯盼容和高隐的爱情里,就越是显得可怜可笑。
她几乎能想象出,徐狗求而不得的狼狈模样。
行至林子深处,果然听见潺潺水声。
一眼清泉从石缝中涌出,汇成一小潭,水清见底,几尾游鱼悠闲摆尾。
冯盼容俯身掬水,笑道:“果然清冽。”
徐竞行站在她身侧,目光却似不经意般,再次扫向赵盈。
“听闻扬州富庶,茶道盛行。赵大小姐在扬州三年,想必对品茗之道亦有研究?”
他又来了!
赵盈心中警铃大作。
“扬州茶道虽盛,奈何我资质愚钝,不过略知皮毛,哪敢班门弄斧。”
她打定主意,无论徐狗如何挑衅,只管装傻充愣,绝不接招。
徐竞行看着她警惕的样子,颇像只炸毛的猫儿。
他有心想逗逗,故意朝赵盈那儿向前两步。
赵盈应激般往后退,没想到踩中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往后倒去。
她猝不及防,脚下不稳,惊呼一声,眼看要摔倒。
“啊!”
电光火石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回一带。
赵盈惊魂未定,整个人已被徐竞行牢牢圈在怀中,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一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檀香和皂角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笼罩。
她愕然抬头,正对上徐竞行低垂的眼眸。
那双平日里带着审视和戏谑的眸子,此刻深邃如潭,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脸。
“赵大小姐,要小心哦。”徐竞行声音低沉,落在耳畔,带着温热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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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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