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钟嘉慧打开了一瓶酒,猩红的红酒缓缓流入高脚杯中,在透明玻璃的反射下闪耀着红宝石般的光泽,高脚杯慢慢倾倒,粘稠的液体开始向杯口流动——

嘀嗒—

嘀嗒—

——咕嘟咕嘟!

就这一刹那红酒瞬间变为鲜红的血液大股大股地从杯口中涌动,杯口迅速旋转收缩,变幻成一个被锋利刀尖割开的裂口般的伤口。

紧接着,大片的血色迅速从眼前抽离,浮现出一个跳动着血肉和器官的白花花肚子。

钟嘉慧艰难地,痛苦地抬起头,瞬间一个狰狞的人头撞入她的视线,人头面容扭曲得像一幅怪异的画作,眼神尖锐阴狠,仿佛要将她撕扯吞吃入腹一般,人头张大了嘴巴,露出她雪白而锋利的牙齿,以及一个血盆大口,血盆大口最末端的喉咙慢慢蠕动着,接着缓缓打开——

钟嘉慧看见了她肚子里抽动的胎儿,四肢蜷缩,面目青灰。

“你害了我的孩子——”人头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嘴巴一张一合,每打开一次,蜷缩着的胎儿就腐烂消失一处皮肉,先是头皮,接着是背部,手臂…最后,森白的胸腔中,只剩下跳动着的,如同玫瑰花般鲜红的心脏。

“孩子——”人头利声嘶鸣,忽然扭动着身躯,朝钟嘉慧蠕动过来,尖锐的牙齿顷刻间将肌肤压出一点点凹陷,可钟嘉慧怎么也动不了,人头阴测测笑了一声,朝她喉间猛地一咬——

“嘉慧!”

钟嘉慧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剧烈起伏,重重地喘着粗气。

有人紧紧地将她按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一下,两下…

仿佛这种拍打有莫名的安抚作用,钟嘉慧的心神慢慢回笼,呼吸声渐渐平缓,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伏在吴霖怀中,因极度的惊惧而手脚发软发抖,连抬手都困难。

吴霖打开了床头灯,开关清脆的“啪嗒”声又惊得她浑身一抖,死死低下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温柔而又不容反抗地抬起了她的下巴,钟嘉慧顺从地抬起头,在满屋昏黄灯光中看见了一双满是担心的眸子。

“做噩梦了?”他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钟嘉慧吸了吸鼻子,惊魂未定地点头。

吴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钟嘉慧的脸紧紧贴上他的左胸,隔着一层衣服,他的身躯仍然火热,她甚至还能听见他心脏稳定的跳动声。

这让她想起了梦中那个死去已久的胎儿悬在骨架中不住跳动的心脏。

“没事了,”吴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是梦而已,都会过去的。”

“我不知道…”钟嘉慧的声音还带着哽咽,她往吴霖怀里蹭了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抬眼迷茫地望着空中,“我不知道…她说我害了她的孩子…”

吴霖的手一紧。

怀中的人还在喃喃自语,她的身体柔软温软,鼻尖的气息轻柔地从他的脖颈处拂过,此情此景如梦似幻,然他却起不了一点非分之想,只是满心疼惜。

“如果我今天有去她家,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我…”

吴霖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干你的事。”他说。

钟嘉慧慢慢眨了眨眼睛。

“这不干你的事,”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帮她擦掉即将流入领口的眼泪,“你只是他们的亲人,你去照顾你嫂子,只是出于你的善良,这不是你的义务。”

吴霖递给她一张纸巾:“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说什么做什么都得承担其产生的后果…这不是你的错。”

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响亮的揩鼻涕声。

吴霖嘴角一抽,低下头去看她,就见钟嘉慧眨着眼睛,一脸无辜。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钟嘉慧心中忽然突的一跳,她努力维持着茫然的神情:“你说什么?”

吴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头发,乌黑顺滑的发丝在指间游走,数千青丝化作绕指柔,最终凝成嘴边一句略带委屈的呓叹:“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才能呢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兴了就勉强笑一笑,伤心了受委屈了就缩回龟壳里去,把墙建地比那些几百年的古堡还要坚硬。

他究竟要用什么留住她?

钟嘉慧已经平复了心绪,没什么精神地窝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标志到像工笔画一样的眉眼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一样:“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吴霖的手慢慢地落了下去,他平静地、故作镇定地重新收紧手,可苦涩无力却瞬间充斥满肺腑,让他每呼吸一次,都带着勉强和艰难。

他松开手,决定起身洗个脸让自己冷静一会,可怀中的人就像察觉到什么一样压制住了他,过了一会,她蔫蔫地说:“你想知道也不是不行…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吴霖轻轻“嗯”了一声 。

然而钟嘉慧猛然抬头,倒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他们真的很过分!”

她说完这句话,却又突然打住,眼眶红红地瞥了他一眼,又奋力滚到床沿。

吴霖长手一捞,把她捞回身边,掰正了她的脸,强迫她与他眼神交汇,他的睫毛低垂,漆黑的瞳仁在昏黄的灯光中闪烁着柔软的光泽。

钟嘉慧一呆。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一触及离,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催促:“继续说。”

钟嘉慧脑子一片空白,眼睛像死机一样僵硬地直直落在吴霖脸上,嘴巴机械无意识地张开:“我继母是我妈妈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和我爸爸很久以前就勾搭上了。”

“好消息是我妈妈至死都不知道,坏消息是继母不是一个和善的人。”

钟嘉慧第一次开口评判家人是对着吴霖,这第二次也是。

然而第一次时她满脑子破罐子破摔,说完之后吴霖会拿什么样的眼光看着她自然是浑不在意,反正只是搭日子过活的人,他怎么想怎么做,爱咋地咋地。

但这一次,她说得很慢,小心斟酌着字词,宣泄着多年来积攒的委屈。

“她不喜欢我在她面前碍眼,就把我送到外婆那边了。我外婆是个可怜人…”

钟嘉慧苦笑,“可她…精神不好。”

她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她的外婆,高二那年冬天她只背了一个琴盒,单单穿了一件单薄的羊毛衫,只身一人来到了海城。

外婆的家在一个狭窄的小弄堂里,弄堂的房屋鳞次栉比,紧密地贴在一起,最窄处就像一面长满青苔的墙上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冬日冷冷的阳光对准窄巷射出一道细细的光线,在屋檐的投影下如同一条游走的长蛇。

钟嘉慧顺着长蛇的踪迹挤了进去,最终长蛇也没了踪迹,她哆哆嗦嗦地紧攥着父亲塞给她的一张银行卡,沉默地望向砖墙正中间那扇窄窄的、凹凸不平、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一推就发出沉闷的嘎吱声,门锁已然腐蚀脱落,只在门把手处留下一个棕褐色的锈斑。

像是陈年的血渍。

钟嘉慧走了进去,铁门外面挂满露天的电线,里面则是一栋上了年纪的二层带阁楼的小洋房,入门处摆放着一张木椅,顶上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白炽灯,灯泡上堆满了灰尘,仍在发着微弱的光芒,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陈旧而腐朽的气息,钟嘉慧小心翼翼地放下琴盒,承担了重物的椅子又是嘎吱一响,简直让人怀疑它下一秒就要五体分尸。

“外婆。”她带着笑意喊,“外婆,我是嘉慧。”

她的头顶嘎吱嘎吱地响了两声,钟嘉慧一激灵,抬眼望去,就见一个黑窟窿咚的楼道上探出一个苍老的人头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把头缩了回去。

钟嘉慧一愣,抬脚跨上了楼梯:“外婆,是您吗?”

她没听见回答,于是大着胆子踩上了楼梯,刚眨了眨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一双枯瘦却有力的手忽地牢牢擒住她的肩膀,钟嘉慧吓了一大跳,仓皇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瞬间一空!

钟嘉慧与外婆的第一次见面,以她滚下楼梯告终。

全身骨头似乎在一节节碎开,一种如同烈火燎烧的刺痛瞬间从右手传遍了全身,让钟嘉慧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她难受地抽搐着,就在这时,木板哒,哒,哒地一下下响起,就像敲击在她心脏上的撞钟,紧接着,模糊的泪眼中,出现了外婆的面孔。

老人银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张脸满是松弛的褶子和皱纹,然而在她干瘪的嘴唇上,是红得像血的唇脂。

“外婆…”钟嘉慧眼前闪过一阵阵红光,她艰难地伸出手,“我疼…”

老人声音嘶哑:“上帝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夏娃。”

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眼里的红血丝一根根爆裂,“但是夏娃偷吃了禁果,给世界带来了祸害。”

“外婆…”钟嘉慧虚弱地呻吟。

“祸害…祸害…”外婆喃喃重复,缓缓地蹲了下来,伸手慢慢捋开钟嘉慧脸上被汗水沾上的发丝,用一种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她的脸,“我的祸是生下了你妈妈,你妈妈的祸是生下了你…祸害,你给她带来灾难…”

钟嘉慧牙关不住地打颤,就见老人在胸前殷勤地划了个十字,又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说:“快说,你给她带来灾难!”

“外婆,我喘不上气…”

“快说,女人带了了灾难!”

地板寒冷刺骨,钟嘉慧眼前开始模糊,在晕过去前,她看见了墙壁上的耶稣圣像怜悯地朝她微笑。。

求收藏呜呜呜(打滚)

朋友看了反映有点吓人,应该还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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