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说的就是实话,我这辈子一定要嫁给皇叔!”愫愫满脸稚气,两手环着顾寒兮的腰,昂着脸看他,一双眸子不知何时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仿佛春日里深山老林中的朦朦烟雨。
顾寒兮情动了,低头想亲吻愫愫柔软的唇,又觉得太过唐突,很快就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下,迅速偏过脸去。
愫愫不明所以,只当皇叔不喜欢自己,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又想起太后要替自己订门亲事,眼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来,松开手,撒腿就跑。
“愫愫!”
身后传来皇叔的喊声,愫愫充耳不闻,抹着眼泪一下跑出去好远,蹲在一处假山后面躲着。待声音渐渐低了,又忍不住抬眸张望,见左右林翳深深,哪里有皇叔的影子。
一时便觉得皇叔定然是觉得自己太缠了,肯定出宫去了,也不知道委屈还是恼怒,起身踢着脚下的小石块,忽闻一声低沉的男音,微微惊了一下。
顾寒兮飘然至半空中落下,见愫愫眼眶红红的,生闷气的时候,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十足惹人怜爱,忍俊不禁道:“愫愫,话要听完再走。”
“既然皇叔不喜欢我,就不要给我任何机会!”愫愫气鼓鼓地转过身去,双臂环胸不肯理他。
“皇叔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公主,怎么气性这么大。”顾寒兮单手捏正愫愫的下巴,凑近她耳语道:“愫愫,皇叔比你年长了近十岁,你半分也不介意么?”
愫愫紧张地攥紧拳头,感觉心脏都要从口中跳了出来,面红耳赤道:“我……我就是喜欢皇叔!”
“皇叔身体不好,就是小药罐子。”
“我可以帮皇叔熬药!”
顾寒兮又道:“皇叔没几年可活的。”
“那我就为皇叔守寡!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愫愫顶顶不喜欢皇叔说活啊死啊的,好像真的要分离了,她眼眶一红,作势又要落眼泪,“我都追你两年了,为什么不应我?就因为我年龄小?那从今以后,每年我长一岁,皇叔小一岁,等我们什么时候一般大了就成亲,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往外说的么?”顾寒兮摸了摸愫愫的头,声音又低又沉:“别哭,你可是秦国最尊贵的公主,谁敢给你半点委屈受。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一道圣旨就能将本王就地诛杀。”
“才不会!”愫愫咬着下唇,一本正经道:“谁敢杀皇叔,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我这辈子除了皇叔,谁也不嫁!我现在就去跟父皇说,让父皇赐婚!”
说着,转身就跑,顾寒兮怕她摔着,忙将人提溜回来,按着愫愫毛茸茸的脑袋,好笑道:“我的小公主啊,你明年才及笄,你这么喜欢皇叔,怎么还同陆潜出宫逛灯会?”
“我!”愫愫睁圆了眼睛,“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三哥一出生便去了,陆潜跟去世的三哥年纪一般大,我一直都把陆潜当亲生哥哥对待的!我小时候也常常跟他一起出宫玩的,也没人说不行!”
顾寒兮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跟愫愫解释才好,陆潜狼子野心,对小公主的爱意逐渐显露,觊觎驸马之位已久。
可愫愫心思单纯,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痴痴傻傻的,满腔热血全扑自己身上了。他又怎么舍得让满心都是自己的姑娘受委屈。
他情难自抑,望着愫愫如春日朦胧烟雨的一双眸子,忽然低头浅浅啄了一下,冰凉的唇才沾到愫愫的额头,很快就分开。
愫愫小脸通红,心脏狂跳不止,感觉额头那一块皮肉冰凉凉的,一点点地滚烫起来,整个人都要被烧着了一样,赶紧两手捧着脸蛋,才不至于当场冒烟。
耳垂红得滴血,浓郁漆黑的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眼波流转间的媚色,足已令京中无数世家小姐黯然失色。光是看上那么一眼,不知要让多少人魂牵梦萦。
顾寒兮亦是如此对她着迷,哪怕只是愫愫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微笑,就足够让他心情好上一整天。
只可惜,这傻姑娘一直觉得皇叔讨厌她。天知道顾寒兮有多么喜欢她,满心满眼全是。
很久之后,顾寒兮才满脸克制地低声咳着,轻轻道:“天色不早了,皇叔送你回去罢,若是回去晚了,太子又该上门问本王要人了。”
“嗯。”愫愫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跟顾寒兮往朝阳殿走,一路遇见的宫人皆往两边避让,不敢挡路。
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容下半个人的距离,愫愫稍微落后一步,因为行走的动作,顾寒兮的手每次都同愫愫差了很短一截距离,每次都刚要碰到,又移开了。
愫愫眼巴巴地瞅着,暗暗搜肠刮肚,想尽一切法子牵皇叔的手,可思来想去,不是太轻浮了,就是太矫揉造作。
皇叔不喜欢轻浮且矫揉造作的女子。于是暗叹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愫愫,”顾寒兮忽然出声,偏头望了她一眼,“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跑太快,脚受伤了?”
愫愫:“……”
约莫只有那么一瞬间,愫愫鬼使神差地察觉到了其中关窍,先是“哎呦”一声,然后缓缓往地上一坐,嚷嚷着:“啊,我好像崴到脚了,好疼,好疼!”
顾寒兮忍俊不禁,心里分外喜欢愫愫的娇气,佯装什么都不知的模样,赶紧蹲下身来,询问道:“疼得厉害么?还能不能走路了?”
愫愫估摸着,如果自己说不能走路了,皇叔是长辈,总该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的,肯定会主动过来搀扶她,如此一来,还怕没有牵手手的机会么?
于是赶紧悄悄掐了一把大腿,红着眼眶委屈巴巴道:“恐怕是不能走路了,皇叔,怎么办?这里好像没有宫人,皇叔不会把愫愫一个人丢在这里吧?”她说着,左右环顾一圈,果然没有半个人影。
顾寒兮道:“自然不能将你一人丢下。”
语罢,居然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朝阳殿去。
愫愫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甚至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赶紧掐了一下手心,当即疼得“嘶”了一声。疼得眼泪汪汪。
顾寒兮低眸瞥她一眼,将她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俊不禁道:“愫愫,你眼睛里进沙子了么?”
“唔。”愫愫突然有一种当场被人抓包的错觉,赶紧老老实实地缩他怀里,半点不敢乱动了。
以前她总觉得从玄正门到朝阳殿甚远,走过去累死个人,她又娇气,能坐辇车绝不走路。今日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才穿过耀清门,迎面就同太子殿下和陆潜撞上了,二人似乎有要事相商,沿着长廊往左拐,顾寒兮抱着愫愫往右拐,四个人狭路相逢,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愫愫觉得整个皇宫都安静下来了。
“愫愫?”秦尧张了张嘴,露出一副极吃惊的模样,尤其是瞧见愫愫红着眼眶,被顾寒兮抱在怀里,误以为愫愫受伤了,当即便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快跟皇兄说,哪里痛?皇兄去给你找太医来看看!”
愫愫即便再厚的脸皮,也装不下去了,正欲从顾寒兮怀里下来,就听顾寒兮道:“本王见她崴伤了脚,恰好左右没有宫人,遂将人带回来了。”
“原来如此,愫愫这丫头一向喜欢疯跑,定然是甩开舞文弄墨他们,自己一个人溜出去玩了。幸好遇见的人是皇叔,万一遇见了坏人,今日可有你苦头吃了!”秦尧一边责怪,一边抬手作势将人接过来。
哪知顾寒兮往旁边一侧身,语气淡然,可却不容置辩:“不用了,小公主娇贵,受不得半点伤,你在此堵本王一步,她便疼一步,走开。”
陆潜蹙眉,望着愫愫,眸色幽深起来,直言不讳道:“这恐怕不妥,小公主虽年幼,但毕竟是女子,男女有别,王爷连这个道理都不知么?”
顾寒兮眸色一冷,抬眸瞥了陆潜一眼,上下唇一碰,面色森然道:“本王是她皇叔,既是皇叔,便是长辈,有何不妥?即便不妥,也由不得你一个后生晚辈教训本王,滚开!”
愫愫被顾寒兮最后一句话,惊了一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略显惊慌失措地张望着,顾寒兮余光瞥见,立马缓和了脸色。
抱着人抬腿便往朝阳殿去,不再理会二人。
陆潜望着二人背影,恼道:“清河王现如今太过胆大妄为!他以为他怀里抱着的人是谁?阿愫可是大秦的公主,皇上皇后捧在手心里的金贵人儿。这两年来,愫愫在清河王那里受了多少冷落,现如今愫愫好不容易收敛了些情爱,王爷便主动过来撩拨!真当阿愫没人喜爱?”
秦尧闻言,略感不悦。
他既不喜欢陆潜,也不喜欢顾寒兮,两年来眼睁睁地看着愫愫追着皇叔跑,不知受了多少冷落和委屈,心里也是极疼的。
但终究舍不得斥责妹妹,眼下听陆潜发火,也忍不住微微恼了,直言道:“你也知愫愫是个公主?你此前拐带她出宫的事情,我还未同你算账,从今往后再敢接近愫愫,我要你好看!”
语罢,将陆潜今日送进宫的文书一把夺了过来,抬腿便往朝阳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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