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道:“也是,咱们小公主这双手金贵着呢,上回六公主放跑了清河王的马儿,还跌了一跤,哭哭啼啼地跑皇上面前告状,还说是咱们小公主撺掇的。我呸,幸好伤的是六公主,倘若伤到咱们小公主了,皇上真龙颜大怒,当场能拆了萧贵妃的骨头,看她还嚣张什么!”
淑妃又道:“那可不,萧贵妃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强硬的娘家,也就咱们皇后娘娘能容人,要是换了旁人,早就下狠手整治了。还有六公主也是,庶出的公主到底跟嫡出的公主不同,她自个儿心里也没数,成天巴巴地跟咱们小公主争宠,有什么好得意的,咱们小公主上头可是有两位嫡亲的哥哥,再不济还有老五呢,六公主有谁?”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萧贵妃的不是,大约也是平时见不管萧贵妃的作风,如今正好借着此事,在皇后娘娘面前大倒苦水。
皇后娘娘见众人越说越不像样,赶紧出声制止道:“一人都少说几句,眼看着天气就热了起来,本宫这里新得了赵国上贡的螺子黛,待会儿一人领一盒回去。”
太后娘娘膝下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柔淑长公主远嫁赵国,如今正是赵国的王后,虽不能亲自回秦国探亲,但隔三差五会送些好东西来。
去年愫愫过生辰,柔淑长公主派人送金银珠宝无数,千里马一千匹,绫罗绸缎一百匹,千里迢迢从赵国送至秦国,光是路途遥远,足足走了半月。
而六公主秦苓过生辰,柔淑长公主也就做了个门面功夫,送了十斛珍珠,二十匹绸缎,可把萧贵妃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没辙,谁让柔淑长公主身份地位高,又极受赵王宠爱,哪怕说柔淑长公主半句不好,赵王都能当场杀人。
这螺子黛又是名贵之物,用作画眉之用,遇水不晕,极难得,众嫔妃当即起身谢恩。
一屋子的人正说笑着,宫人打外头进来,说是萧贵妃和六公主来了。
贤妃因为没孩子这事,平时没少被萧贵妃挖苦,又藏不住心事,闻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呦,那嫔妾今日来得不巧了,早知贵妃娘娘要来,那嫔妾可就不来了。”
说着,起身便要告退,愫愫眨了眨眼睛,见皇后对自己招了招手,于是乖巧地凑至一旁坐下。
皇后娘娘笑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你且先坐下。”
贤妃不喜,但又不好驳了皇后娘娘的颜面,不情不愿地坐下,又偏头同愫愫道:“小公主,回头到贤妃娘娘那里坐坐,贤妃娘娘那里准备了好吃的茶点,回头你去尝一尝。”
愫愫点了点头,道了句谢。
萧贵妃生得美艳,年过三十保养得宜,穿着一身水红色宫装,虽是美人面,但下唇上一颗红痣,显得有几分刻薄,纤长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像是随时要掐进别人肉里。
一进殿就环顾左右,见贤妃也在,当即就露出几分刻薄神色,笑着道:“哎呀,嫔妾来得不巧了,早知道贤妃在,嫔妃便不来了。”
二人一向不对付,见面必争吵,贤妃位份不如萧贵妃,家室又低人一等,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吵架都没底气,闻言冷哼一声,不愿搭理。
秦苓先前摔伤了腿,养了半月便好了,又被罚了禁足,成天在行宫抄写《女德》和《女训》,恨不得把愫愫拆开来吃,前几日故意去清河王面前挑拨是非,又被罚跪了两个时辰,如今总算是消停了。
愫愫不喜萧贵妃,见她来了,觉得没甚意思,同皇后娘娘耳语几句,便退下了。
打算出宫去王府找皇叔,结果没曾想秦苓跟了出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愫愫,往日我见你天真烂漫,竟然没想到你背地里这么会挑拨是非!定然是你在陆小公爷面前搬弄是非,否则陆潜怎么可能冷落我?”
愫愫纳闷,不知道秦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人家陆潜本来就不待见她,还偏偏往上蹭,丢人现眼不自知,遂道:“怎么能是我搬弄是非的?陆潜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谁,就会冷落谁,从小到大都这样,难道皇姐还不清楚?”
正是因为秦苓清楚,才更加生气。原本大家都是公主,又都同陆潜从小一块儿长大,偏偏陆潜满眼都是愫愫,从来不把自己的示好放在心上。
此前见面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倒好,直接冷着脸,半个字都不说,若非愫愫从中挑拨,陆潜焉会如此?
秦苓以为愫愫装憨卖傻,更恼了:“怪不得皇叔讨厌你,你简直蛇蝎心肠!皇叔很明显是厌烦你,还眼巴巴地凑上去,丢人现眼!真想让全天下都看你笑话!”
愫愫道:“……”
她攥紧拳头,刚要反驳。
忽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谁说本王讨厌愫愫?”
二人双双回头,就见顾寒兮缓步行来,脸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可眸色阴郁,秦苓吓了一跳,惨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顾寒兮并不看她,而是偏头轻声问道:“愫愫,她欺负你了么?”
愫愫摇了摇头,微微垂眸,心想,自己都追了皇叔两年了,一点结果都没有,可能皇叔真的不喜欢自己,但又碍于父皇和母后的颜面,不好拒绝。
若再死缠烂打,岂不是真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顾寒兮眸色一冷,见愫愫低垂着眸,心里就闷闷的难受,再转过脸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小公主的?萧贵妃平日怎么管教你的?”
此话一出,吓得秦苓当场跪了下来,颤巍巍地求饶:“皇叔饶命,皇叔!我不是有心的,皇叔饶命!”
顾寒兮道:“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归是让本王听见了。本王生平最讨厌有人背后搬弄是非,此前顾念着你是晚辈,懒得同你一般计较,既然你这么想死,本王便成全你,来人啊!”
“皇叔!不要!我知错了,皇叔!”秦苓知晓顾寒兮在秦国身份特殊,又手握重权,手底下三十万精兵,在军中有无上威望,想处置一个庶出的公主,简直易如反掌。
哪怕萧家大闹,最终也会被顾寒兮以武力镇压,因此格外害怕,哭得梨花带雨地求饶。
顾寒兮并未有半点动容,眼看着宫人要将秦苓拖下去了,愫愫便道:“皇叔,算了罢,秦苓罪不至死,皇叔不必为我自寻麻烦。”
“本王不觉得麻烦,只要愫愫高兴,哪怕是血洗一座城池,本王也在所不惜。”
顾寒兮十五岁就披甲上阵了,手里沾的人命数都数不清,昔日屠城血洗其余诸国,往往只是手起刀落的事情,此话非虚。
愫愫摇头,坚持道:“皇叔,不要杀人。”
只这么一句话,顾寒兮原本阴郁的眸色瞬间温和起来,思忖良久,才淡淡道:“既然是愫愫替你求情,本王今日且饶你一命,再有下次,定斩不饶,滚!”
秦苓赶紧抹着眼泪下去了。
“愫愫,你别听旁人的话,皇叔并不讨厌你。”顾寒兮斟酌着用词,从旁轻声道:“皇叔年纪比你大很多,脾气很差,身体也不好,不如你们年轻少壮的有活力,也不懂怎么讨你喜欢,但皇叔真的不讨厌你。”
愫愫一愣,抬眸望着顾寒兮,见皇叔一本正经的,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往他怀里一趴,小声道:“皇叔,愫愫真的喜欢你,非常喜欢,皇叔年纪一点都不大,脾气也不差,身体不好,可以好好休养。愫愫不缠人,不会烦到皇叔的!”
顾寒兮浑身一僵,整个人愣在当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日思夜想的秦愫愫就趴在自己怀里,小小糯糯的一只,柔软得舍不得碰,生怕碰坏了自己的小公主。
他缓缓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愫愫乖,别哭,你一哭本王连剑都攥不住了。”
愫愫不肯撒手,死死抱紧顾寒兮的腰,生怕自己一松开,往后皇叔再也不肯让她抱了,使出浑身解数地撒娇:“皇叔,来年我就及笄了,我喜欢皇叔,等我及笄了,我就嫁给皇叔!”
顾寒兮有些难以置信,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好,愫愫竟然对自己这般痴迷。
愫愫今年才十四岁,娇花一样的年龄,自己比她足足大了十岁,又是她的长辈。且不说年龄差距,辈分差距。大夫说,自己这副身体早些年征战沙场,累了太多病痛,就是个小药罐子。
若是熬不过这两年,恐怕就时日无多了。他怎么舍得让愫愫守寡,怎么舍得让愫愫难过。怎么舍得让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公主伤心。
又私心地不舍得放手,生怕自己的小公主转瞬间就扑进了别人的怀抱。
很久之后,顾寒兮才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愫愫,皇叔也是个男人,你同皇叔说这些话,皇叔会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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