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阔别七年的故土

漠北王要带着王妃去东靖,此事在部落里掀起轩然大波。

族人们议论纷纷,有人担心王妃一去不回,有人怕东靖设下陷阱,更多的人是觉得不该为了一个东靖公主,让大王以身犯险。

塔林主动请缨,申请带军随行,但是鉴于他此前险些暗杀东靖使臣的行为,森布尔认真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他。

他此次点了一支上百人的精锐铁骑小队,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征战多年的老兵,个个身手矫健,忠心耿耿。另外,甚至还带上了跃跃欲试的青格勒。

从漠北王庭到东靖皇宫,马车不眠不休地跑,也得十天才能到。这是江熹禾离家七年,第一次重回故土。

偏帐内,桃枝忙着帮她收拾行李,一脸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大王也太不讲理了!凭什么不让我跟着您啊?路上一来一回这么久,总得有个人照顾您啊。”

江熹禾把叠好的衣物摞在一起,无奈道:“他怕我走了就不回来了,总要留个人质在这里才放心。”

桃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大王这是肯定自己在王妃心里的分量,确信王妃一定不会丢下她啊。

她压着嘴角的得意,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嘟囔:“不就是回去探个亲吗?至于这么谨慎?我看纯属是他心眼太小!”

江熹禾失笑:“你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让人听了去,恐怕没你好果子吃。”

桃枝撇了撇嘴,拉住江熹禾的手,“王妃,您路上当心,凡事多留个心眼,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江熹禾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放心吧。”

休整三日后,铁骑大军护送着这几辆马车上了路。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江熹禾独自端坐在车内,看着越来越远的漠北王庭,心情很是复杂。

当初她嫁来漠北,七年间从未走出过这里。如今第一次回东靖,却是为了探望病重的父皇。

前路漫漫,此番快马加鞭往回赶,也不知还能否见到父皇最后一面。

她正低着头黯然神伤,忽然感觉马车一沉,随后森布尔便打开车门,俯身挤了进来。

这马车空间狭小,以他过于高大的身形来说有些憋屈,但他还是弯着腰,小心翼翼凑到了江熹禾身边坐下。

江熹禾看着他,还以为他有话要说,“王,怎么了?”

森布尔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聊,就进来看看。”

他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入手一片冰凉,“很冷吗?要不我让人给你加个炭盆?”

江熹禾摇摇头:“不必了,赶路要紧,莫要为我耽误了行程。”

森布尔想起桃枝收拾行李时,特意往包裹里塞了羊毛毯子和汤婆子。他当即俯身,在木箱里翻腾了一会儿,找出毯子盖在她身上,又拿起汤婆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等会儿,我去给你灌热水。”

江熹禾伸出手,刚想说不必麻烦了,可森布尔动作很快,眨眼间已经推门踏了出去。

江熹禾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怎会不明白森布尔的心意?此次为了让她回东靖见父皇,他力排众议,做了极大的牺牲和退让,甚至冒着被东靖算计的风险也要亲自随行。

他总爱用最别扭的方式表达关心,从不说软话,却会把爱意藏在行动里。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样?从未把心意宣之于口,这才会让森布尔总是不安,像个小孩一样患得患失。

车轮碾过青草,马车一路往前疾驰着。

江熹禾觉得,有些话不必非得说出口,她和森布尔相伴七年,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养出了旁人不及的默契。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立刻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

道路不平,马车颠簸不止,江熹禾在车里坐久了有些难受,好在森布尔照顾得还算周到,倒也还能坚持下去。

姚学真在前方带路,引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进了城。

这里就是漠北久攻不下,觊觎已久的东靖都城,是他们在草原上听过无数次的富庶之地。

漠北将士们骑着战马,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

城内的景象,与漠北截然不同。这里有鳞次栉比的青砖瓦墙,还有小桥流水,市集人家。

青格勒跟在队伍末尾,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长满八只眼睛都不够看。

进城之后,森布尔就没有再待在马车里,而是骑着他的黑色战马位于队首,既是对东靖人的威慑,也是对身后铁骑的约束。

东靖百姓们聚集在街角,目光各异地打量这支队伍,人们窃窃私语,却又不敢上前半步,生怕这群凶神恶煞的漠北人突然大开杀戒,殃及无辜。

江熹禾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越来越熟悉的景色,突然生出一股恍若隔世的怅然。

车队穿过热闹的市集,最终停在了东靖皇宫的朱红大门前。

宫门口早已肃立着一支全副武装的侍卫,显然是提前接到指令,在此严阵以待,等候着森布尔的到来。

姚学真率先下车,快步走到侍卫队伍前,对着为首那人拱手行礼。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姚学真又回头朝着车队的方向示意,显然是在确认身份。

森布尔打开车门,抬手掀开厚重的车帘,“到了,下来吧。”

江熹禾扶着他的手,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

连续十天的颠簸让她双腿发软,刚落地时脚步虚浮,得靠着森布尔才能勉强站稳。

那侍卫统领上下打量森布尔,眼里不自觉地露出几分怨恨。

姚学真小跑过来,对森布尔说:“大王,都已经说好了,您和王妃跟着他们进去便可,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见王妃呢。”

森布尔点了点头,扶着江熹禾,刚要迈步往宫门内走,那侍卫统领却突然上前一步,手中刀柄横在他的身前,止住了他的脚步。

“慢着!御前觐见,禁止佩刀!来人卸下身上的武器,才可随我进宫!”

森布尔眯了眯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姚学真。

姚学真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大王息怒!这规矩是宫里自古以来就有的,绝对不是针对您。陛下此前已经下了令,任何人都要对您以礼相待,请您尽管放心!”

森布尔卸下佩刀丢给一旁的侍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姚大人一路上也辛苦了,这几天就留在铁骑这里歇息吧,让我的人好好照顾照顾您,也省得您来回奔波。”

东靖人要卸他的刀,那他就要以牙还牙,拿住姚学真做人质。

姚学真自然明白他的用意,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看了一眼江熹禾,咬牙道:“大王放心便是,在下……自会留在此处候着您和王妃出来。”

森布尔抬了抬手,队伍里立刻上前两名铁骑,把姚学真“请”了下去。

他回过头,对着方才拦住他的那侍卫统领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可以了吧?前头带路吧。”

那统领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再多言,转身朝着宫门内走去:“请跟我来。”

穿过层层宫道,走过一尘不染的青石板路。

看着熟悉的宫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江熹禾手心里生出一层薄汗,心跳也越来越快。

就在几人踏上殿门口的白玉台阶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廊桥边传来。

“怜儿!”

江熹禾骤然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明黄色官服的男子正快步朝自己跑来。

那人面容俊朗,神情急切,眉宇间与江熹禾有着五分相似。

正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如今的东靖太子,江钰轩。

“兄长?”江熹禾刚开口喊了一声,江钰轩就大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深深抱进了怀里。

“怜儿,你终于回来了!七年了……终于又见到你了!”

怜儿?

一旁的森布尔深深拧着眉,夫妻七年,他竟然不知道江熹禾还有这样的乳名。

兄妹俩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汹涌的情绪。

江熹禾吸了吸鼻子,侧身跟他介绍道:“兄长,这位是森布尔,我的夫君,此次特意陪我回来探亲的。”

江钰轩盯着森布尔的脸,眼里的温情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漠北王森布尔,久仰大名。”

“是吗?”森布尔咧开嘴,却笑得毫无温度,“看来我在你们东靖很有名。”

“你!”

江钰轩脖颈上浮起青筋,刚要上前,却被江熹禾拦住了。

“兄长!” 她急忙挡在两人中间,劝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父皇吧!”

江钰轩忍了又忍,硬生生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瞥了森布尔一眼,这才领着妹妹往殿内走。

森布尔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刚想跟上,却又被殿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漠北王留步,太子殿下在东宫设宴,为您接风洗尘,还请您移步。”

森布尔看向江熹禾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渐渐被厚重的殿门隔绝,他才瞥了侍卫一眼,“带路。”

江熹禾随着兄长踏入熟悉的寝殿,一进门就看见了床榻上那道消瘦的身影。

“父皇!”

七年前还老当益壮的人此刻已经头发花白,垂垂老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连眼睛都变得浑浊。

“父皇……”江熹禾跪在床边,泪如雨下,握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上,“父皇……怜儿回来看您了……”

“……怜,怜儿?”

皇帝听见这熟悉的名字,灰白的眼球缓慢地动了动,转头看向床边的人。

“我的……怜儿,回来了?”

“是我,女儿回来看您了。”江熹禾哽咽着凑近,好让皇帝看清她的模样。

皇帝已经病了太久,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了一层青黑色的皮,包裹着嶙峋的骨架。

他总算看清了女儿的脸,手指不断抽搐着,连下巴也开始颤抖。

“我的女儿……你受苦了……是父皇,对不住你啊……”

江熹禾此时哪儿听得了这话,她摇摇头,眨落眼泪,“不是……是女儿不孝……”

老皇帝已经多日水米未进,此刻能撑住一口气,也不过是为了见女儿最后一面罢了。

江钰轩在一旁看着,也红了眼眶,他背过身擦了擦眼角,默默退出了内殿。

外间还守着一群太医,他低声交代:“你们守在这里,照顾好父皇和怜儿,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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