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敢?!

东宫。

偏殿里摆着几张长桌,上面放满了好酒好菜。

森布尔独坐其中,一杯接着一杯灌着闷酒。

“怜儿……”

他在牙缝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沉着眉头又开了一坛新酒。

怜儿,呵,这名字倒是挺适合她。

江钰轩背着手踏步进来时,森布尔已经快把一壶酒喝完了。

此刻没有江熹禾在场,森布尔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明晃晃的敌意直接挂在脸上:“怎么不去陪你那快死的爹,反倒来陪我吃酒?”

江钰轩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径直走到森布尔对面坐下。

“漠北王好胆量,进了我东靖皇宫,也敢这么敞开喝酒,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森布尔端着酒杯抬眼看向他,不屑道:“我既敢来,就不怕你玩这些阴招。”

“此次怜儿能顺利回家,还得多谢漠北王的一路护送。”

江钰轩换了副神情,从容地拎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孤敬你一杯。”

森布尔狐疑地盯着他,看着他举杯,一口饮尽这杯酒。

“这世间最难割舍的就是骨肉亲情,家人团聚的喜悦和不易,相信漠北王也能理解。”

森布尔从他这话里咂摸出一丝不对劲儿来,搁下酒杯道:“兜什么圈子,有话直说!”

“孤的意思是……”江钰轩突然笑了笑,“听闻漠北王的父母早年间便战死沙场,这些年阴阳两隔,他们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很想念你这个独子吧?”

“你找死!”

森布尔腾地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别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不敢杀你!”

可话音刚落,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江钰轩的脸在视线里开始变得模糊,虚影一重叠着一重,连殿内的烛火都成了晃动的光斑。

“你……”森布尔腿弯一软,跌坐回椅子上,难以置信道,“你竟然真的敢下毒?”

单方面撕毁盟约,他就不怕宫门外的铁骑对城中百姓下手?

江钰轩拎起桌上的酒壶,不慌不忙地踱步到他面前,“漠北王可曾听过说,皇宫里独有的鸳鸯酒壶?壶藏阴阳,酒分乾坤。”

这种酒壶内暗藏玄机,壶柄上通常有机关,内部设有隔层,可以同时盛放两种不同的液体。

森布尔艰难抬起手,想扑上去掐死这言而无信的小人,但手臂刚举起就脱了力,又重重跌落回去。

“在我东靖皇宫还如此不设防,如此明显的圈套你也往里跳。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不可及呢?”

森布尔睁不开眼,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忍不住想起江熹禾。

她知道这一切吗?还是说,她早就跟江钰轩串通好了?先前的眼泪,担忧和不舍,全都是演戏?这场探亲,莫非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杀局?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答案了,终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钰轩丢开手里的酒壶,对着殿外喊了声:“来人,把他压入天牢,好生看管!”

江熹禾伏在塌边,轻轻握着老皇帝枯瘦的手,像小时候那样,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她只捡着轻松美好的事情讲,可皇帝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进气没有出气多。大多时候,他只能睁着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的脸,几乎给不出什么回应。

江熹禾揉了揉胀痛的眼眶,忽然发现兄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心下疑惑,正准备去外间查看,老皇帝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怜,怜儿……”

江熹禾连忙俯身过去,轻抚着他的胸口,“女儿在,父皇,您想说什么?”

皇帝哆哆嗦嗦地伸向枕头下,好一会儿才摸出一枚玉符。

那玉符通体莹白,雕刻着繁复的龙纹,一看便是那能调动禁军的皇室重器。

“父皇没什么……能给你的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把玉符塞进江熹禾手里,“你拿着这个,若是……遇见危险……”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江熹禾连忙帮他拍背,可他只撑着咳了几声,便眼白一翻,头歪向一侧,彻底没了动静,攥着她手腕的手也软软地垂了下去。

“父皇?父皇!”江熹禾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连忙冲外间大喊,“太医!太医!快进来!”

一群随时待命的太医乌泱泱涌了进来,江熹禾此时也帮不上忙,只得退至一边。

她低头看着手里这枚御赐的令牌,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浮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太医们把床前围得密不透风,有的诊脉,有的施针,有的忙着配药。

江熹禾收起玉符,缓缓退出了寝殿。

殿外没有森布尔,也没有兄长的身影,她心头一紧,连忙朝着东宫的方向跑去。

裙摆纷飞,江熹禾刚转过回廊,迎面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江钰轩扶稳她,关切道:“怜儿,没事吧?跑这么急做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

江熹禾缓了口气,连忙问道:“兄长,你刚刚去哪儿了?森布尔人呢?”

“别急,我已经好生安排他去偏殿歇着了,不会怠慢他的。”

“我去看看他。”

“怜儿!”

江钰轩叫住她,失落道:“这么多年没见,你竟与哥哥如此生分了?连叙叙旧的机会都不给,刚见面就忙着去寻那漠北王?”

“不,不是的……”江熹禾一时有些语塞,“漠北铁骑还驻扎在城中,森布尔的安危关系到城中百姓的死活,兄长切不可轻举妄动啊。”

江钰轩目光微沉,“我明白你的顾虑,放心吧,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见他松口,江熹禾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想起寝殿里的父皇,连忙补充道:“父皇刚刚昏过去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好,太医们正在诊治。”

“他这病拖了这么久,早就油尽灯枯了,这些日子一直吊着口气,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如今见了你一面,也算是了却了他最后的心愿。”

江钰轩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的悲痛,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两人沉默地站了片刻,江钰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轻快了些:“怜儿,你离宫的时候,我才刚成亲不久。如今我的儿子济宁已经五岁了,你还未曾见过他呢。”

江熹禾惊讶道:“兄长有儿子了?”

“是啊,”江钰轩笑着点头,伸手虚拢着她的肩,带着她往东宫走,“刚刚我已经让太子妃把他带回来了,此刻正在殿里等你呢。”

江熹禾只得压下心头疑虑,跟着兄长走进内殿。

刚推开门,太子妃钟雁芙就从榻上站起身,笑着迎了出来。

“怜儿!”她上前亲昵地拉住江熹禾的手,眼里带着疼惜,“这么多年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江熹禾唤了声“嫂嫂”,这才看向屋内那满脸都写着好奇的小男孩。

“宁儿,过来。”

江钰轩冲儿子招了招手,牵着他走到江熹禾面前,对他介绍道:“这就是爹爹常跟你说的,你那远在漠北的熹禾姑母,快叫人。”

江济宁怯生生地看着江熹禾,乖巧地叫了声:“姑母。”

“宁儿真乖。”

江熹禾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初次见面,姑母这次回来得急,忘了给你准备礼物,下次一定补上,好不好?”

“都是一家人,无需这般客气,”太子妃拉着江熹禾的手坐在榻上,关切道,“几年不见,妹妹怎么瞧着清减了不少,是不是漠北太贫瘠,不养人,让你受苦了?”

丫鬟们端来茶水糕点,钟雁芙不停给她投喂点心,嘘寒问暖的话一句接一句,大有要彻夜长谈的架势。

江钰轩见状,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父皇那边的情况。”

江熹禾回头看了一眼,等到兄长走远了,才猛地按住太子妃的手,压低声音问道:“嫂嫂,您跟我说句实话,森布尔他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兄长的推脱搪塞她不是看不出来,她甚至不敢深想,短短这一会儿功夫,森布尔会不会已经身陷囹圄。

钟雁芙的笑容僵了僵,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丫鬟把宁儿带了下去。

“怜儿,此番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再管漠北的事儿了。你父皇病重,兄长又这么疼你,宁儿也盼着有个姑姑在身边,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团聚,不好吗?”

若说之前只是猜疑,那现在就已经是确信了。

江熹禾急切对她道:“嫂嫂!这次回东靖探亲,是我和姚大人一手促成的,我曾以性命担保,漠北铁骑绝不会主动对东靖动手,东靖也会善待森布尔!可如今兄长这样做,便是单方面毁约,城中的铁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姚大人!其次便是城中无辜的百姓啊!”

钟雁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还是坚持道:“那些事情你兄长他自有定夺,你就别管了。为了东靖大业,一些必要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在所难免?

可是姚大人和城中那么多百姓又何其无辜,为何平白要为了兄长的错误决策来承担后果?

“嫂嫂!你可知边关外的铁骑不消半日就能赶赴边城,如果森布尔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东靖要如何抵抗漠北铁骑的怒火?”

钟雁芙蹙着眉头,却仍是时刻谨记着江钰轩的叮嘱不肯松口。

“怜儿,你别着急,就在我这里好好歇息,等过了今晚,你兄长会处理好一切的。”

“嫂嫂!”

江熹禾简直要急火攻心,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她站起身还想再劝,可眼前却骤然一黑,歪着身子便倒了下去。

“怜儿!”

钟雁芙大惊失色,连忙冲着门外喊:“来人呐!快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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