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烈皇帝三年,靖王在凌山叛变,大太监牧野助帝叛变,被帝奉为一品大总管。
宗烈皇帝五年,凛王在安川叛变,大太监牧野助帝平乱,被帝奉为一品大将军。
宗烈皇帝八年,绿林军起义,大太监平义军,稳定社稷,被皇帝奉为亚父。
天下人不知道皇帝是谁,但一定知道大太监牧野是谁。
“听说了吗?大太监想娶妻。”
“这事一个月前不是已经传开了。”
“也不知道要娶谁呀!”
“听说是娶流阳侯家的大公子。”
“这厉害啊,一个一品大将军,一个当朝亚父,两合在一起,一个管兵马,一个管朝堂,天下不就是他们家的了吗?”
“哎,也不知道这皇帝怎么想的,不怕龙椅被掀翻!”
“……”
明鼎街上,众人议论纷纷,唯有一人对这八卦不感兴趣,他一手执扇,一手执酒,走在路上,引得无数人频频回头。
美公子呀,美公子,貌美如雪,倾城绝色,一袭红衣,潇洒如风。
流三公子一边饮着酒,一边哼着小曲,回到家门,见一行人穿着红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为首的男人年约四十,穿着大红袍,身上戴着大红花,顶上三山帽,怀里揣着浮尘,满脸堆笑,朝一品公侯拱手行礼,尖细的声音谦和,道:“这是聘礼,请侯爷笑纳。”
流阳侯皮笑肉不笑,弯腰接过聘礼,道:“多谢公公前来。”
公公扫着浮尘,道:“礼已送完,杂家归去。”
流阳侯抬手道:“请。”
“爹。”
流三公子笑喊道。
安阳侯一看这个三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有个好脸色,倒是夫人满面欢喜,拉着儿子,道:“你总算回来了,快让娘看看,瘦了没有。”
“娘!”
流三公子抱着他娘就撒娇,道:“我想死你了。”
侯爷夫人笑开了花,迎着儿子回到家。
三公子脚踏进家门后,迎面就飞来一个破碗,差一点砸到脑门上,他连忙闪开一边,正欲说话,就见堂前坐着他大哥,九尺男儿怒骂:“不男不女的妖人,想娶我,门都没有!”
满院子丫鬟小厮一个也不敢说话,都吓得抖抖索索,跪在地上,两腿发颤。
流大公子官居一品,骠骑大将军,一直驻守西北边陲,今年刚回京,前脚到家,后脚圣旨就来,要他嫁到皇帝的二爹,当今的大太监牧野。
“这些年,没有我驻守边陲,他凌九凤能坐得稳龙椅吗?”
流大将军嗓门大,脾气也大,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指着皇帝的姓名,满肚子怨气!
这也不怪他。
皇帝的二爹,牧野,一把年纪,三十有七,老而阴鸷,流大公子英俊健美,二十六,差十一岁,怎么想嫁呢?
况且,这满京城里多少俊俏的男女都爱慕流大公子,连皇帝的妹妹贞和公主也爱慕流大公子。
流大公子哪个不能挑,哪个不能选,如何甘心嫁给一个老太监?
“哎!”
安阳侯气得直落泪,搓着手,焦头烂额,没有办法,天子圣旨,不嫁不行!
“大哥,你逃婚!”
流二公子经商能手,名下产业遍天下,专爱黄白二物,天生跟钱亲,脑子灵活,心也灵巧,对他大哥,道:“就算你逃婚,天子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也没有毛病。
这么多年来,流家一直镇守西北边陲,护国有功。
流家军名震天下。
流大公子的爷爷流天侯还曾经坐过三十五天的土皇帝,坐到第三十六天的时候,拉着当今天子凌九凤的爷爷泰武皇祖,道:“这龙椅还是贤弟你来坐。”
说完,头也不回,领着流家兵去东边打蕃人了,一打就是三十年。
流天侯去世后,长子流衡继入京觐见,欲去掉侯爵,先帝道:“卿功勋盖世,怎么能不封侯?”
于是,赐流衡侯爵,流阳侯,命其镇守西北边陲,至今也有二十年。
烈宗元年,先帝临终招流阳侯入京,欲托孤,流阳侯抱恙在床,无能起身,招嫡长子流晋,道:“你带着为父家书,入京觐见陛下,为父亲请罪。”
流晋十六岁,正年少,丰神俊秀,仪美惊天,骑着骏马,穿着白衣,到了京城。
一入京城动四海,无人不知流家郎!
流晋入朝觐见,金銮殿上风华夺彩,满朝文武无不惊叹,当时的丞相明怀山,看得两眼都直了,夸赞道:“好儿郎,真是好儿郎!”
当即请流晋留下,入朝为官。
众文武亦请命。
流晋笑道:“权势富贵如云烟,金车雕马如粪土,吾只爱花间一壶酒,美人相伴,如水流年。”
少年一句话,满堂文武皆黑脸。
当时,先帝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躺在龙床上,吊着一口气,眼看就要驾崩,这流家的老爷子抱病不能来,派长子来,也说得过去。
但,这长子是不是缺心眼啊?!
这节骨眼上,你说什么美人花酒!
难不成,你流家一点不在乎皇帝陛下的死活和社稷江山?
丞相明怀山当即冷着脸,拂袖道:“流大公子既然爱花间美人,自去寻,这朝堂上没有!”
少年也知道说错了话,讪讪不敢言,跟着太监入宫,面见先帝。
先帝哭道:“爱卿啊,你终于来了。”
流晋一少年,没做过一天官,说话没有深浅,跪在御前,前言不搭后语,道:“陛下啊,微臣之父老迈无用又病重,微臣的两个弟弟蠢如猪,微臣笨如狗,微臣一家脑子都不够数,这托孤的事……”
养心殿内跪地的众大臣无不嘴角抽搐脸黑如炭,唯先帝情重,拉着流家大公子的手道:“爱卿,切勿如此说。”
先帝泪如雨,拉着太子,交代后事,道:“爱卿啊,太子以后就……”
众臣等了半天,不听皇帝说后半句,却原来,先帝话说一半就嗝屁,两眼一瞪,上了西天,托孤只拖了一半,没有下文!
跪在龙床前的大臣皆迷茫啊,不知道该怎么办,齐齐看向流晋,流晋顺着先帝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太监,对那太监躬身道:“太子就拜托您了!”
太监呆愣道:“什么?”
流晋跪地朝太监拜泣道:“陛下既然托孤给公公,公公一定要护着太子成人,不负先帝所托啊!”
说完,不等众臣反应,也不等那太监说话,自出了殿,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人再闻流晋,便是十年后的今天。
流晋推开他二弟,气得浑身发抖,抓着桌案上的碗就要摔,抬眼看到他三弟,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流枫的衣领就骂道:“都是你当年惹下的好事!”
这句话也是缘由的,因为,当年不是真的流晋入朝,而是流枫!
而当时,流枫入朝时,他爹再三交代他,不要喝酒,到了京城,不要多说话,如果天子要托孤,你就推荐丞相怀明山。
谁知道,流枫当天早喝醉,将他爹的话都丢到脑后,抓了个太监当挡箭牌,哪里知道那太监是真有本事,干掉了怀明山,升为皇帝的二爹!
这么多年来,别人都以为那太监和流家有渊源,可是,十年来,何曾见面!?
而今,流家刚到进程来,皇帝便下旨要赐婚!
流晋是彻底气疯了,对流枫道:“你说怎么办?”
流枫酒还没有醒来,两腮通红,嘴唇也嫣红,眼还有点迷离,对他大哥道:“嫁都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人家现在权倾天下,皇帝都听他的,你嫁过去,绝对……”
流枫话还没有说完,他大哥就挥拳头。
按理说,他大哥武艺很好,挥了拳头,一定能打得住人,但也就邪门了,挥了十几次都没有打住人。
流三公子一边倒转着身,踉跄着往房里去,一边对他大哥笑道:“那太监色如春花,不委屈大哥你!”
你听听,听听这混账话!
流阳侯只气得浑身乱哆嗦,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除了喝酒,就是和一群疯疯癫癫的诗痞子混在一起,抚琴唱曲地弄骚情,功名一点不争,家门荣耀也不管,生你有屁用!”
越说越气,流阳侯气得脑门突突直跳,心口冒火,怨怪周氏道:“都是你将他宠得,不成个样!”
周氏忍气吞声,转身,擦了泪,来到房里,对坐在床上饮酒的幺儿,道:“枫儿。”
流枫卧在他娘怀里,两腮晕如红霞,笑道:“娘。”
“哎。”
周氏两眼泛红,只哭不说话。
流枫道:“娘担心大哥吗?”
周氏泣道:“你大哥性如烈火,那老太监若强逼娶,只怕他会……”
流三公子枕着母亲柔软的胳膊,道:“娘,我代替大哥嫁。”
周氏眼泪一下子掉下来,道:“总是委屈你。”
流枫笑道:“娘说哪里话,一家人,谈何为何,只是……”
他说话吞吐,似乎有所迟疑,周氏道:“我儿担忧什么?”
流枫笑道:“没什么。”
九月初十,上吉之日,亦出门,亦婚嫁,百无禁忌。
天不亮时,上明街上一阵敲敲打打,锣鼓震天,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系着红花,身后跟着一花队,八抬大轿落于流府前。
穿着大红袍的新郎官面无表情,手负在身后,冷冷地向里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太监很有眼色,连忙往里跑,催促道:“吉时将至,还没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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