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风轻,月华流淌,窗边浅纱微动,夜鸟安静的收了翅膀。zhongqiuzuowen
这份宁谧温柔如此让人不舍,巴不得能久一点,再久一点,怎么可以破坏!
田公公将御前太监孙公公按在桌子上,紧紧捂住对方的嘴:“不许说!”
孙公公被捂急了,狠掐田公公小臂上的肉,声音含糊破碎:“你有病啊!咱家就是干这个来的,怎能不说!”
“你懂个屁!”
“你才懂个屁!抗旨是什么罪,你别说你不知道!”
“可也不能是现在,哪怕晚一点呢!”田公公急眼了。
“下完旨老子就得回宫!晚了被收拾你顶着么! ”孙公公也很愤怒。
二人争执不下,谁也说不服谁,你推我搡互相对抗的结局就是,不小心撞到书案,上面砚台落了下来,发出巨大声响——
“啪!”
田公公当时就两眼发直,后背发凉,心道完了。
“何人喧哗?”赵琮坐着轮椅,慢条斯理从多宝阁后面转出。
孙公公推开田公公,理了理衣衫帽结,脸上堆出笑容:“咱家是来宣旨的,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皇上给您赐婚了!”
“是么……”赵琮剑眉微抬,眸底墨色凝结,像深不见底的夜空,“父皇还没死心?”
这话让人怎么接!
房间气氛瞬间紧绷,田公公急的跳出来:“殿下莫要着急,一时冲动,伤了情分可怎生是好?”
任何事都有操作空间的!就算皇上指的不是您意中人,咱们也可以想办法,事缓则圆!忍住了别闹啊,闹起来什么事都解决不了,情况还会更糟!
田公公又是抖眉毛又是吊眼梢,各种暗示眼色齐上,急的声音都细了,按住自家主子,还不忘跟孙公公赔笑:“殿下方才忆起故人,情难自控……”
“不用你圆说,”孙公公满脸堆笑,“咱家知道殿下没有任何怠慢之意,然此次不一样,皇上指的这个姑娘,殿下一准高兴!”
田公公心尖一颤,就听自家主子声音微沉:“谁?”
孙公公扬起了头,气沉丹田:“唐姑娘,宣宁伯府大房遗女,唐晚宁!”
赵琮眼梢眯了起来。
田公公震惊:“你说谁?唐,唐姑娘?”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襄阳王府啊,马上就有主母啦!”孙公公不搭理他,已经在正主面前讨口彩了,“唐姑娘柔佳贤婉,正堪佳配,君子适之,宫里皇上娘娘都记挂着殿下您呢!”
赵琮眉锋耀芒,眸底墨色翻涌:“记挂……”可真是好一个记挂!
下一瞬轮椅转动,襄阳王离开了房间。
月光落在他肩头发梢,侧脸凝霜,腰背比挺坚韧,似一柄出鞘的剑!
孙公公有点吓着了:“您,您要做什么?”这圣旨还没接呢!
田公公狠狠跺了跺脚,心说你个废物,这还能是去干什么,抗旨啊!
孙公公不懂襄阳王,但他懂同事,一看田公公表情就明白怎么回事,当即吓的肝颤,这怎么回事嘛!不是喜欢人家姑娘么,圣旨赐婚锦上添花,有什么不好?
田公公皮笑肉不笑:“这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才的哪懂,您歇着,我得去追殿下了。”
“不是,你跟我说说清楚啊!”孙公公拉住人,不让走。
“都说了不知道!”
田公公掰开孙公公的手指头,小跑步往外追,额头都是汗,这可怎么办?要出大事了!
……
皇宫巍峨,一座座门庭像张开的兽口,夜色下泛着森冷的光。
赵琮穿过肃冷长阶,越过金甲侍卫,直直进到大殿:“儿臣参见父皇!”
景元帝一身杏黄常服,正在批白日剩下的折子,淡淡扫了他一眼:“深夜闯宫,衣不更,容不肃,喧哗吵闹,襄阳王,你的规矩呢?”
“皇上——”似乎襄阳王来的太快,辛贵妃‘没来得及’避开,干脆素手持杯,续了杯茶塞到景元帝手里,声音娇柔温切,“您也真是的,这种大喜事,还不兴人家开心的?男孩子么,这种事上总是憋不住,殿下该是谢恩来了,您别冷着脸,吓着了孩子。”
景元帝接了茶,面色些许和缓,哼了一声:“他都多大了还孩子?但凡规矩点,朕都能多活两年!”
辛贵妃微笑看着殿中人:“皇上今日太忙,被桌上折子气的,大殿下不必忧恼,好好说话便是。”
赵琮从进殿开始,面色始终不变,皇上见责没有害怕,贵妃柔缓也并不想谢:“儿臣斗胆,求父皇收回旨意!”
“噗——”景元帝一口茶吐出,打湿了襟角,也湿了桌上奏折,“你说什么?”
辛贵妃赶紧拿出帕子帮他清理:“皇上别着急,大殿下肯定不是故意的……”
景元帝把她推到一边,眯眼盯着赵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琮不避不退,真就顶着这样的威压目光重复了一遍:“儿臣说,请父皇收回赐婚旨意。”
景元帝:“你不愿意?”
赵琮:“不愿意。”
“砰——”的一声,景元帝踹翻了书案,折子砚墨茶盏翻了一地:“你凭什么不愿意!”
天子震怒,四方皆静,宫女内侍跪了一地,没有人敢抬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民间百姓尚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一个皇子,不做表率便罢,竟然还敢抗旨!”
“不是有二弟?”赵琮眉眼淡淡,“平王已经娶妻,想来不日就能延续子嗣,开枝散叶。”
案侧传来低泣声,是辛贵妃:“大殿下可是误会了……自始至终,皇上都没有忽略你,一次次操持筛选,画像一张张往往你面前送,只是那些姑娘同大殿下都没有缘分……皇上一直在努力在做一个普通人,好父亲,对你们兄弟是真心疼爱的……”
景元帝看向赵琮的目光更加冷厉:“你都多大了,还跟弟弟计较?”
“计较?”赵琮唇角勾出一个讽刺弧度,“原来我同他计较过。”
大殿静了一瞬。
无它,这句话实在太有打击力度,做为一力打下半个江山的太子,不管军中威望,权力,计谋战策,他随便办个朝中大臣都很容易,同样,杀了二皇子也不是做不到,若真计较,赵衍根本活不到现在。
“时至今日,到底是谁同谁计较?”
形势怎么发展到现在的?为什么元皇去世,为什么付诸血汗天下归心后,武官被打压,太子越来越边缘化,直到腿坏被废,命不久矣?到底是谁在计较,谁在筹谋,不清楚么?
赵琮眸光幽遂,内里墨色沉浮,似穿越往昔岁月而来,锋锐的能戳人心肺。
景元帝却半点不为所动,目光冷厉一如既往:“朕不管你怎么想,君无戏言,你必须得娶妻!”
赵琮神色更加凉薄:“娶回来,让她跟我一起死么?”
“真要快死了,更该留个后!”
“留下来,和他娘一起被人践踏欺负?”
“你——你个逆子!”面前没了书桌,景元帝将手边引枕砸向赵琮,“行!看在你活不了几天的份上,朕便允你一次,不想娶这个姓唐的可以,你自己在外面挑一个,只要是个女人,别人愿意嫁,你自己愿意娶,朕就立刻换了这圣旨上名姓!”
不想再听到任何影响情绪的话,景元帝直接赶人:“再敢抗旨,以谋逆罪论处!滚下去!”
大殿门很快关上。
赵琮身上披着寂寥月光,眉心皱的很深。
良久,田公公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殿下如此,就没想过……对唐姑娘不好?”
被男人嫌弃至此,对姑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赵琮垂眸看着椅侧扶手:“她嫁了本王,才更不好。”
弯月西斜,很快就将淹灭,如同他脚下的路,已至末途,无可挽回。风中残烛而已,何必再带累他人?
田公公叹了口气。瓜熟才能蒂落,生瓜强扭真的不甜,这还不到时候啊!这回明明是有谱的事,他盼着自家殿下能有个心上人,盼着唐姑娘能看到殿下的好,小火慢熬也不是不行,可突然来这么一出,怎生是好?圣旨来的那一瞬,他盼着上面的名字是唐姑娘,又祈祷不是,不是的话,抗争一轮感情会更深,相思会更浓,可这是了……反倒没办法操作,成死胡同了。
这次到底要怎样才能过去?别真没缘分了吧……皇后娘娘您在天上可千万要保佑殿下啊,唐姑娘真的不能错过,殿下那种死心眼的人,错过了就真没下回了!
……
皇上和儿子吵架的事有点敏感,不会传的太快,赐婚圣旨拟的却并不算机密,还大张旗鼓的往襄阳王府送了一回,虽未明着颁出,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得到信了。
唐晚兰一听到就知道事成了:“快!收拾收拾,我要回趟娘家!”
平王妃都动了,其它人家当然要跟上,宣宁伯府瞬间热闹起来,人来客往,喜气洋洋,最初大家还比较矜持,后面恭喜的就很直白了。
“这一家两王妃,伯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伯夫人这皇亲国戚分量可不低,咱们等着您提携呐!”
“不管将来哪一位往前一步,都是妥妥的富贵锦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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