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
两人的影子随着光影移动,身后响起密密麻麻的搜寻声。
“找到那小娘们,老子要她的命。”
杨度粗鄙带着咒骂的声音,不断接近。
沈烨扫了一眼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少女,眼神一顿,不动声色说道:“凭什么?”
头顶着他的目光,他的眼眸里面见不到一丝慈悲,姜嫣浑身微微发麻,他难道还要见死不救吗?
杨度一行人终于瞧见了躲在此处的姜嫣,隔了几步的路,捂着受伤的眼睛,就开始大喊大叫:“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躲在此处。”
“这位军爷,这个丫鬟刚才伤了我的眼睛,逃了出来,现在还请将人还给我吧!”
杨度还不敢在此处与当兵的人牵扯到什么矛盾,回去也不好解释。
只是没想到面前的人动也不动,姜嫣还躲在里面,他血气翻涌,耐心尽失,直接让手下的人去军营里面抢人。
见到沈烨还没有举动,姜嫣眸光坚毅,还真走向了杨度的方向,只是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暗器,射向杨度另外一只眼睛。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这样的困境之中,早已缴械投降了。
沈烨的眸色闪过一丝意外,冷笑一声,走上前抓住姜嫣的手腕,“擅闯营帐者,格杀勿论。”
姜嫣闻言,一抬眼便对上那张威严的面孔,剑眉凤目,因为身上凌厉的气息,让人忽略了他其实具备极为出挑的样貌。
他指尖微动,取了身上的披风,极有分寸的虚掷在她身上。
斗篷很大,将她纤细的身姿完完全全笼罩其中。
夜晚的深山带着坠入冰窖的寒冷,她用葱白的手指拢了拢斗篷,淡淡的草药香味朝她袭来,而她听到那声音,便是不知觉浑身颤抖,朝着沈烨的身后躲去。
可姜嫣浑身紧绷,这是她今日第二次伤人了,她攥紧双手,不让自己的心慌暴露人前。
这一瞬,袖子里面藏着的暗器手镯在她不经意间落了出来,被面前的沈烨伸手接住,他手背负身后,无人察觉。
“小荣。”
一声呼唤,小荣立马站在姜嫣身前,其余的护兵齐刷刷上前,周遭皆是甲胄盔甲冰冷的撞击声。
小荣领着她往里面走,她没有转身去看杨度,耳畔又听见一阵又一阵夹杂着夜间鸟儿啼哭的呜咽声,随后渐渐消失黑幕之中。
沈烨神情平静,身子倾长,站在栅栏前面,眼眸微抬的一瞬能瞧见,眼底对来人的漠视。
姜嫣转过身,走入帐篷之中,抱着手坐在火盆面前,身上感受到暖意,人也冷静下来。
小荣退了出去,又再次进来,这次还将白桦也带来了。
白桦见到安然无恙的姑娘,直接扑跪在她面前,哽咽道:“小姐,是奴婢无用。”
姜嫣瞧着面前的白桦,身上都是林里的泥巴,不知找了多久才找到她,她摇了摇头:“无事。”
旋即,她又仰起头,望向帐门口站着的小荣,起身答谢:“今日,多谢你家将军救命之恩。”
“姜姑娘迟早要嫁给将军是自家人,何必言谢。”说着,小荣话锋一转,“将军说,这些贼人以后不会出现在姑娘面前,请姑娘放心。”
外面确实没听见杨度等人的声音,似乎他们从未来过,这一瞬间,她反应过来,也下定决心,她要嫁给沈烨,她要成为他的妻。
篝火熊熊燃烧,烟雾与火光交织。
小荣从军帐里面折身走出来,便瞧见将军站在篝火前,身上越来越重的压迫感,觉得心惊肉跳。
莫不是二爷,旧疾又犯了?
一想到这儿,他连忙上前,“二爷!”
沈烨按了按太阳穴,忍着身上的隐痛,神情多了几分晦暗不明,“上次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定亲宴那日是那边的人,想趁着将军病发栽赃,没想到这杨度是个草包,受不了几下,竟然无意间说出此事与中常侍也有关系。”小荣忙不迭把杨度刚才写下的血书递给他。
沈烨睨了一眼,抿紧唇,脸色渐渐淡了下去,“有人想要我手里面的兵权了。”
小荣心忽然漏了半拍,是太后还是陛下?
虽说太皇太后与太后都出自贺家,却不知为何当今陛下从小跟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与太后不太亲近,到现在朝堂之上已然形成了两方势力,明明算上也是一家人,谁知道这些大人物在想什么?
“太后明面上已经想给二爷赐婚外族女子,二爷打算怎么办?”
那外族女子还不是旁人,是燕丘长公主,若是真的与之成婚,只怕是后面有更多麻烦事缠身。
话音刚落,姜嫣从帐篷中走出,他的斗篷明显大了许多,显得她人很小一只,只漏出洁白的脸颊,明亮的双眸,活脱脱的软玉生香。
她朝着他款款行礼,随后便费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沈烨恰巧转身,站在不远处,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他凝眸不语。
沈烨移开目光,望向身旁的小荣,声音浸透了寒意:“先一步,成婚。”
小荣面上大喜,“对啊,现在不是还有姜姑娘在,若是二爷能与姜姑娘早早成婚,定然是两全之策了。”
沈烨说道,“小荣,送姜小姐回家,记住,不要被人看见。”
小荣一瞬间愕然,英雄救美,送到家不是会更好?
沈烨带着军队转身离开此处,只留下面色迥异的小荣,他砸吧砸吧嘴,从未面对姜嫣这样的娇小姐,手足无措。
他脚赶脚走到姜嫣面前,还为自家主子找了借口,“二爷,今日特意来整顿军纪,怕是不能送姑娘回去,夜里面山路难行,特意嘱咐我让我送送姑娘。”
白桦来时带了新的马车,她回去不敢声张,只找了家里面签了死契的家仆,他们抱着手皆站立在马车周围。
小荣亲眼见着,姜嫣的马车抵达姜府门口,留下军中特意制作的金疮药,方才离开。
一行人匆匆忙忙落定,白桦便命人备下热水,想来按时按点熄灯的姜府,今夜却不同寻常。
姜嫣从浴房里面出来,让白桦给后背伤口上了药,方才松口气坐在床榻之上,她摸向手腕,忽然察觉到手腕空了,眼神一下闪过慌乱。
“白桦,我的手镯丢了。”
白桦端来了安神茶,说道:“姑娘,什么镯子都不如姑娘你能安全回来重要。”
可姜嫣的脸依久泛着挥之不去的白色,便把安神茶放在姜嫣手边,安慰道:“姑娘若是放心不下,奴婢我明日命人沿路找找。”
姜嫣没想到今日会遇到此等变故,这个小物件,只怕是会给她以后招来无穷祸事,这手镯现在比她命还要重要。
“这是沈楚送的手镯,我今日便是用这个伤了杨度的眼睛。”姜嫣提及到杨度语气很淡,她摸了摸空的手腕,“他走前,看我一直神色不安,便偷偷打造这个手镯给我,是他做的独门暗器。”
“小姐什么时候与沈公子见过面了?”白桦震惊,还有那个手镯,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小姐,若是你要嫁给沈将军,此事断然不能让他知晓。”
姜嫣不是担心此事,她是担心她今日用手镯中所藏的银针伤了杨度的眼睛,若是中常侍追究起来,牵扯到姜府,现在的姜府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
更何况,现在杨度已经死了,若非中常侍的宠溺,他又怎么能在京都如此嚣张?
她闭上眼睛,头靠在膝盖上,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宛若瀑布般倾泻而下。
中常侍不敢得罪沈烨,可现在区区一个姜府,背后又无其他人支撑,外祖母家远在酉州,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脸颊微鼓,心里止不住难过,用头发遮盖住自己湿润了的眼眶,为什么她的人生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在家中父亲和母亲从小偏宠她一些,本以为她能顺风顺水嫁到沈家。
沈楚性子很好,对她也很好,甚至知道她瞒了他,也从未逼自己对他开口,他一腔赤诚,奈何阴差阳错,自己辜负了他的心意。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沈烨,可命运使然,她现在能嫁给沈烨却是最好的选择了。
若是他们二人成婚,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是她为了姜府苦心算计······
眼泪如落线珍珠,一颗颗坠入云霞。
“小姐,若是不想嫁,便去酉州吧!”白桦瞧着一蹶不振的姑娘,也忍不住随着姑娘掉眼泪。
姜嫣带着浓浓鼻音,微微侧头看向白桦,“不可能了,现在根本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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