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为姜嫣上完妆,在额间点了红花,手一顿开口道:“姑娘,今日沈将军······姑爷派人来说,他随陛下边防巡营,怕是赶不回来,要委屈姑娘了。”
姜嫣垂眸望向铜镜里面的自己,他回不来,也算一件好事,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更何况,他心中怕是也不愿意这桩婚事。
“什么时候去巡营不好,偏偏是今日。”白桦又气又恼,可也没法子的事情,本来这场婚事外面就议论纷纷,现在更甚,别人只怕是会觉得姑爷不看重小姐。
在燕京,流言就是一把刀,稍有不慎,只怕因这些流言粉身碎骨,活生生被逼上绝路。
更何况,她今日便听见好几次外面的人说姑娘不检点,才会嫁给沈将军。
白桦在好几个首饰匣子里面都没有找到那只花生如意簪,又翻了好几个盒子,“边菊,姑娘的花生如意簪呢?”
边菊懒懒散散从外面走进来,斜睨了一眼白桦,便开口道:“白姐姐,小姐的首饰不都是你归拢的,从不许我们私下碰的。”
白桦眼神凌厉,听出边菊话语之中的埋怨,边菊不是打小跟在姑娘身边的丫鬟,是后面找人牙子新买的,她早就发现这个丫鬟手脚不干净,奈何小姐身边又没有年龄合适的,只能把她用在身边,后面若是带着边菊去沈府,只怕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姜嫣沉吟半晌,从匣子里面挑了另外一只簪子,“换这个吧,不打紧。”
边菊语调欢快快步走上前,挤到了姜嫣跟前的位置,还专门换了刚才她指的那只素银簪,“姑娘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奴婢刚才还听外面席面的夫人夸小姐,红颜······什么来着,说只有姑娘这么出挑的容貌,才让沈将军违背太后的旨意。”
姜嫣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边菊,“边菊,你下去吧。”
白桦本就不满边菊,一想到刚才边菊编排的话,恨不得命人把她拉出去,打上几板,见到边菊人退了出去,正想着话语安慰小姐。
没曾想,姜嫣眼神坚毅,下巴微挑:“白桦,去瞧瞧。”
父母宠她长大,也不是让她见事就倒,外面说什么她不在意在,只是走前要好好肃清一下府内的风气了。
既然,沈烨需要借她回绝太后的旨意,那他们也算各取所需。
沈家来接亲的人,还需等到午后,她还要在闺房静静等着,听着外庭热闹的声响,想着母亲应当还在前厅,也不知今日会有多少人来吃喜酒。
窗户外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今日特意命人把人裁撤出去许多,没想到便有人上钩。
她早就发觉自家私库里面的东西少了大半,想必是有些下人,以为父亲不在,便可以偷偷摸摸干一些鬼祟的事情。
尤其是今日,多数人都需要在前厅应付,她的嫁妆大多无人看管,定然会有些胆大的人敢冒然行事。
“姑娘,你算得可真准,这些个婆婆老妈子,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住他们。”白桦手拧着沉甸甸的包裹,让人把边菊和另外几个老妈子都押了上来。
在姜嫣跟前黑压压跪了好几个,她静静地看着,这里面好几个人都是家里面的老人了,以前父亲治家极严,从未出现在下人私盗财物,没想到父亲才刚刚出事半年,宛若大厦将倾,这些人也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白桦气哄哄把包裹里面的物件一一清点出来,瞧见姑娘的花生如意簪,眼神剜了边菊一眼:“你不是说,你没碰过小姐的东西吗?可这个包裹,刚刚从你手上抢过来的。”
“私藏了这么多东西,真是好本事。”姜嫣拿过如意簪随意扔在桌子上。
私自变卖主家财物,报给官府不仅要打板子还要处以劓刑。这劓刑受不受得了两说,单凭这一条,活下来也没好日子可过。
边菊本就哆哆嗦嗦,刚才的小心思荡然全无,连滚带爬到姜嫣脚边磕头求饶,在她印象之中,小姐性子软好说话,她才敢这么放肆。
“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家中还有老母亲和哥哥等着我养啊!”
白桦呸了一声,“什么老母亲,前几日你不是告假说老母亲去世,你家里面哥哥已经娶妻生子做着小买卖,还需要你来养?”
边菊出声求饶,其他人也紧跟着开始。
······
一声又一声。
姜嫣听得耳朵疼,微微蹙起眉头,从小父亲便告诉她,治家不严,只会招来祸事,她早就看家里面这些下人不顺眼了,“本来你们平日里面私拿一些,我与母亲也不张扬,现在倒好,连我嫁妆也敢私吞。”
“尤其是你边菊,我从未克扣你的月例银子,你说你家中拮据,我也是让白桦拿私银给你,难不成你以为,你与外人私相授受,我全然不知?”
白桦终于等到今日,看着面前这几个刁奴,以前那个蒋嬷嬷仗着曾经喂过小姐几口奶,在院子里面耀武扬威,对她们这些内院女使也从未放在眼中。
边菊也反应过来,她瞧着小姐面相柔弱,一直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性子,难不成她私底下和沈家人联系,小姐都知道了?
她心中后怕,仰起头还想求饶就瞧见小姐冰凉凉的眼神,浑身一凉,这才想起来,她的卖身契还在小姐手中,她怎么就那么大胆,竟然敢出卖主家。
“是边菊的过错,是边菊的过错,求求姑娘别把奴婢赶走。”边菊咬碎银牙,都只能磕头求饶,“是沈家管嬷嬷同我说,只要告诉她小姐的饮食习惯和素日的行踪。”
边菊哭出了声音,她现在是真的害怕,“她是为了姑娘嫁入沈家,备下厨子,好让姑娘吃的习惯,姑娘,我也没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还没说什么?”白桦气愤地指着她,“你还想再做些什么?那管嬷嬷是不是还同你说,你长相上乘,要给你说一房好婚事,或是给沈公子做妾啊!”
“姑娘,我不敢了,求你饶过我这一回吧!”边菊心惊肉跳,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猜得这么准。
“杨家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姜嫣攥紧双手,不相信杨度会专门派人来盯着她,想来也是她走漏风声。
边菊咬咬牙,还想撒谎,可是又怕姜嫣已经拿到把柄,额间冒出细细密汗,“奴婢不知是不是杨家,只是后厨有个小洞,若是小姐出门,那人便让我在那个小洞放上石块,听见猫叫,再与那人联系,告诉他们小姐的行踪。”
姜嫣蹙眉,望向门外母亲身边的王嬷嬷朝着屋内赶来,朝白桦示意了一下,命人把人拖下去。
边菊死死扭着按压她的脖子,看着姜嫣哭求:“姑娘,奴婢又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求求你,放过奴婢吧!”
看着她这幅样子,姜嫣只觉得好笑,“边菊是不是大逆不道,你心里面打的什么主意,你都很清楚。”
边菊愣在原地,就是这么一瞬间,她被那婆子狠狠摁了一把,像是折了骨头,她小声痛吟着,额头出现豆大的汗珠。
正料理着一群奴仆,外面熙熙攘攘,一片哄闹声朝着院子里面走来。
姜嫣本以为是沈家接亲的人到了,正让白桦为她重新梳妆时,便瞧见大红色官服。
来人并非沈家人。
而是大理寺的官员,还有气冲冲的杨家人。
白桦和屋内的下人连忙用屏风挡出一片来,决计不能让他们瞧见新娘的面容。
刚才姜嫣处理的丫鬟婆子,看见官府的人到了,还以为是来处理他们,晕的晕,求饶的求饶,她的院子本来不小,但是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地方,都显得这院子狭窄起来。
“姜姑娘,在下大理寺宋元,应中常侍杨大人报案,特来请姑娘到大理寺问话。”宋元眉宇充斥浩然正气,朝着姜嫣的方向叉手作揖,神情并未有一点尴尬。
白桦面带愠色,说话也不客气:“这与我家姑娘有何干系?今日是姜家和沈家大婚,你上门闹事,到底是何目的?”
宋元一本正色,接着说道:“杨公子失踪数日,昨日半夜,有人将中常侍养子杨度尸身扔到杨府门外,后在河中打捞到杨公子随身所带奴仆尸身,而昨夜有人目击是姜小姐用暗器射杀,特来此请姜小姐回去问话。”
“哎呀,我家少爷死的好惨啊!”
说着,杨家的人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开始闹了起来。
白桦还想说话,姜嫣止住她,“若是,宋大人觉得我是凶手,大可以当场搜查,正好今日人多,也可以见证我的清白。”
宋元并未解释,只淡淡说了一声:“姜姑娘,得罪了。”
说着,大理寺的人往府内各处涌了进去,四散开来,他们也知今日是喜事,也不敢轻易得罪,翻看之后便复了原位。
一无所获之际,一旁的边菊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姜嫣获罪流放,她是不是能逃出去?
“大人。”
边菊心一横,挣脱束缚便跑出来,跪在宋元面前,“大人,奴婢是姑娘院中女使,见到姑娘实在是对杨大人惨死心有不忍。”
“姑娘,奴婢不能替你瞒下去了。”
边菊咬咬牙,“奴婢,曾经看见过,小姐的确有个暗器,还能射出银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