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这一下阻挡来得突然, 冬夏下意识地偏头想躲他的手,却没能躲过去。mengyuanshucheng
——不要看他?
是什么含义的“不要看他”?
本来对林家兄弟一点不感兴趣的冬夏陡然升起了好奇心。
既然已经能确信黎清骗了她,那他所隐瞒的任何一件事就都令冬夏分外在意。
“她不接受道歉。”黎清毫不留情面地对林家兄弟俩说。
冬夏扬了扬眉, 伸手将黎清的手掌往下拽,只觉这人的掌心凉得有些吓人。
——拽了两下,纹丝不动, 像是在推什么巨石。
冬夏太了解自己对黎清的影响力。
光笑一笑就能叫黎清同意她来此, 那近几日来从没有过的肢体接触更该令黎清软化。
黎清这态度令冬夏更确定对面的黑袍青年身上定然有什么同她有关的异常了。
她正想办法要将黎清的手甩开、仔细看看黑袍青年究竟有什么猫腻时,有人打断了场中的僵硬气氛。
“冬夏姐姐!”殷秋水一路连蹦带跳地跑来, 才不管什么药王谷不药王谷的,直接扑到冬夏身旁抱住了她的腿。
目不能视的冬夏被这一下撞得直接栽在了黎清身上。
黎清略微侧了脸,下意识扶了冬夏一把。
冬夏眼前一亮, 立刻借着这个机会将视线转向了黑袍青年,和对方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接的那瞬间, 冬夏清晰地听见自己脑中嗡地响了一声,像是绷紧的琴弦被人用力拨动了下的声音。
那声音不偏不倚在冬夏脑子里响起, 震得她不由得眯了眯眼。
只是这一声之后, 就再也没有下文, 仿佛是她的幻听一般。
冬夏专注地盯了黑袍青年两眼,又扬眉去看黎清, 从后者的眼中找到一丝紧张的神色。
这证明黑袍青年定然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冬夏却一丝也察觉不到, 只好作罢地摸了摸殷秋水的脑袋,对黑袍青年点点头:“诸位谁不是从凡人走过来的呢?”
黑袍青年讶然称是, 谦和地行了一礼,道:“在下药王谷叶鸣玉,舍弟刚才多有冒犯, 还请姑娘海涵。”
“我倒是可以海涵,”冬夏笑了笑,看在这人眉目清朗温润的份上没和他多计较,“但你弟弟这般口无遮拦,总有一天要踢到铁板的。”
殷秋水噗嗤一笑:“他早踢过啦!”
人群顿时又有点骚动起来,叶少谷主的面色转向猪肝,就连叶鸣玉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他曾经指着妖女的鼻子骂她是个没人要的泼妇,被妖女隔空打了一巴掌,养伤好多年呢。”殷秋水踮脚小声地告诉冬夏。
——在场人都耳聪目明的,这小声也没什么用罢了。
冬夏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手掌,又不知道为什么转头看了看黎清。
殷浮光咳嗽了一声:“秋水,不得胡言。”
殷秋水吐吐舌头,双手并用拉着冬夏的手便将她向后拽去:“冬夏姐姐,咱们走,反正也不指望咱们两个去打架。”
冬夏对殷秋水向来温柔迁就,没作抵抗便跟着她走了。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叶鸣玉,对方不知为何仍带笑看着她的方向,冬夏便也回礼地朝他点了点头。
头才刚点下去抬起来,叶鸣玉的身影就被一路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的黎清毫不留情地挡住了。
冬夏扬眉同黎清对视了眼,浑不在意地将注意力移去了殷秋水的身上。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不见冬夏,殷秋水却已经憋了一肚子话,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地一路滔滔不绝。
冬夏含笑垂眼当了个合格的听众,临到了殷家的营地前才问:“你还没提殷长天呢。”
“他……”殷秋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眉心,才气呼呼地撅起嘴,“他不陪我来,说要在营地里多修炼。”
“长天不日将要破壁升阶,本是不该来的。”殷浮光在旁解释。
“他进阶很快。”黎清插话。
“虽比不上仙尊,也是千万中选一的天才了。”殷浮光笑道,“否则怎么会让他和秋水定下契约?”
冬夏边走边细听,将现在听到的内容同自己记忆中一一对比,试图找到哪怕丝毫的漏洞。
黎清若真是骗了她,那一定还有更多她没发现的破绽。
而从殷秋水嘴里套话,可比从殷浮光这只狐狸嘴里套话简单多了。
于是当到了殷秋水的院外时,冬夏转身将两个男人堵在了门外:“你们俩说话去吧,我和秋水关门聊天。”
她关门关得义无反顾,拒绝他们再跟下去的态度无比明确。
殷浮光摸了摸鼻子。
黎清面无表情。
穿着一身练功服殷长天刚刚从隔壁的小院子里匆匆出来,看见殷浮光和黎清站在禁闭的院门前,立刻停住脚步。
小少年站了两息,像是了悟似的“哦”了一声,转头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殷浮光觉得自己被晚辈的这一声“哦”给伤害到了,他尴尬地对黎清建议:“仙尊可要见见我爹?”
“不必。”黎清道,“我等冬夏。”
殷浮光笑容不变,心里给自己擦了把冷汗。
他去接殷秋水那日对冬夏所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被黎清知道了?
“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黎清又道。
殷浮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仙尊,我可什么都没做。”
“殷家留宿那一夜,你进了冬夏的房间。”黎清面无表情地说。
殷浮光要给黎清的措辞跪了:“您可别说得好像我是个采花贼……我只想见她一面,确认一二,可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冬夏!”
“这我知道。”
“……?”殷浮光差点脱口而出“怎么知道的”,临到嘴边才吞了回去。
“你对冬夏说了什么?”黎清对那之后第二日冬夏的晕倒记忆犹新,始终不觉得那是次巧合。
“也没什么……?”殷浮光略带心虚地回答。
当然在黎清面前做模棱两可、萌混过关这种事情的人,天底下也只有一个,那必然不是殷浮光。
御虚剑开始嗡鸣时,殷浮光就适时认了怂,他像是要挥散压力似的唰一下打开折扇:“冬夏的眼睛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便忍不住避开您去见了见她。”
黎清漠然地问:“确认出什么结果?”
察觉到黎清身上萦绕的寒意骤然锐化,殷浮光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冬夏和我那位故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黎清淡淡地说,“无论你的故人是谁。”
“仙尊,”殷浮光忍不住道,“若真是我想的那样,人死不能复生,不管冬夏和她再怎么相似……”
黎清抬手打断了殷浮光接下来的话:“你想错了。”
但殷浮光一旦有了自己的判断,哪里这么容易被黎清说服,他合起美人扇,敛笑道:“仙尊,求而不得是修士大忌,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黎清却没有再理会他的话,他轻轻抚过嗡鸣的御虚,冷冷抬眼看向阴云密布的天际,道:“魔修就要到了。”
*
进了屋内后,殷秋水立刻启动了一块阵盘,她快乐地宣布:“这样除了仙尊和少数人,大多数人都听不见我们在里面说话啦!”
冬夏觉得这玩意儿非常方便——用在防备黎清上面。
“冬夏姐姐,我们之间的秘密,我替你好好保守住啦!”殷秋水眼睛亮晶晶地道,“不管谁跟我打听你,我都没有说漏嘴哦。”
冬夏恍然了下,才想起来这“秘密”指的是什么,笑着夸奖她:“谢谢你守口如瓶。”
殷秋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下,才问:“可为什么冬夏姐姐身上纹着一朵金线红牡丹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啊?”
“不好看,我不喜欢。”冬夏含笑说着,摸摸殷秋水的脑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一个月不见了,你看着长高了些。”
“真的吗?”殷秋水果然孩子心性,飞快地转移了注意力。
陪着殷秋水说话的两刻多钟时间里,冬夏已从殷秋水口中将一个月之前两人的初遇又听了一遍。
除去无关紧要细节上的差别之外,和冬夏脑中的记忆倒是都能对得上。
只是她不太确定自己最开始为什么要和黎清同行了。
——换成寻常人这样被救后,千恩万谢也就分开了,怎么她和黎清还莫名其妙地同行上了?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亲眼见到魔修。”殷秋水百无聊赖地双手托腮,老气横秋叹息,“听他们说,魔域有个长得很好看的魔修,是妖女座下第一人,妖女死后应当由他代替上位,这次的事情,指不定是他掀起来的。”
冬夏道:“姓白的那个魔修?”
殷秋水睁大眼睛:“就连冬夏姐姐都听过了?”
“在问天门时,听女弟子们说起过他。”冬夏有点好笑:虽然仙魔两立,但到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子凑在一起时难免讨论起哪个男修英俊潇洒的问题来。
“说不定这次我能亲眼见到他呢。”殷秋水期待地说完,又有点遗憾地撇撇嘴,“只可惜,妖女身死之前,我竟然没机会见一面她,听说她能和仙尊对峙而丝毫不落下风,意气风发、魔域臣服,她做到的事,哪有别人能做得到?”
冬夏扬眉:“也就你敢夸奖妖女了。”
“无论世人怎么说她,她也始终是唯一能和仙尊比肩的人,这还不够人敬佩吗?”殷秋水歪了歪头,“只可惜,我听说她身材婀娜多姿,却因早年毁了容而一直戴着一张叫‘绯影’的面具示人,没人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绯影?”冬夏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对,是一张金色的面具。”殷秋水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这里带着两抹殷红,仿佛手指抹上去的一般,便称绯影。”
冬夏几乎顿时便将自己床缝里的画像和绯影联系在了一起,她顺着自己的直觉问:“妖女有没有家人?”
她虽然不知道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会绘下那张画,但必定是得到了什么线索、将其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才会这么做。
或许她和妖女有血缘关系,这样黎清的遮遮掩掩也就说得通了。
仙魔不两立,黎清身为正道魁首、仙域第一人,绝不能爱上妖女的亲眷。
“她没有家人,但有师承,也有自己的徒弟。”殷秋水想了想,肯定地说道,“对了,妖女的徒弟就是刚才说的白……”
殷秋水的话才说到一半,房门被人急促地敲响。
殷长天在门外略带急促地道:“白泽越带着大批魔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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