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后的几个呼吸里, 冬夏都没把注意力从黎清身上移开。zuowenbolan
但凡黎清的心魔还在,他都不可能平和面对这句话。
可出乎冬夏意料之外地,黎清眨了眨眼, 纯良又无辜地问:“如果我还是和这次一样找到了你呢?”
他就像是个刚入学堂的孩子似地这么提了一个让冬夏翻白眼的问题。
冬夏:“……那我就打死你。”
黎清又诚实地提醒她:“你试着杀我过了。”
“所以你要是够聪明,就该滚远点。”冬夏哼哼着转了头继续往前走,抛弃了这个话题。
冬夏觉得还是想个办法出来给黎清洗脑来得容易。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 她肆无忌惮地在黎清身上尝试了各种可能的手法。
无论她往黎清嘴里喂什么, 只要是她亲手递过去的,黎清都二话不说张嘴就咽, 一个字的质疑也没有,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唯独第一次喂完后冬夏下意识撸了一把黎清的脸,后面每一次吃完稀奇古怪的药丸蛊虫, 黎清都要眼巴巴地盯着她。
如果冬夏不撸他,他也不说什么, 但下次就没那么配合了。
除非补了上次欠的一撸。
冬夏觉得黎清不仅掉了点记忆,还掉了点脑子。
他唯一一件没丢的东西就是修为了。
黎清的修为仍在他体内, 但就像是一块冻住的坚冰, 既不流动、也不能运转。
只有当遇到性命危机时, 才会轰然爆发出来。
譬如当冬夏把夺魂蛊喂到黎清肚子里之后,他的本命真元就跟清扫垃圾似的将那只可怜的小蛊虫在顷刻间碾成了碎末。
动作之快, 冬夏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手从黎清的头上放下来。
黎清在她手底下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冬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走开, 看你就烦。”
——这人怎么这么难洗??
一个月的时间里, 冬夏把两张纸上可能产生效果的方法都试了个遍,却都不能在黎清身上起效。
气得冬夏把纸撕了:欺人太甚!凭什么黎清能对她用, 她对黎清就用不了?
黎清在旁小心翼翼地递了杯子过来:“消消气。”
冬夏顺手接过杯子喝了个底朝天,才发现里面竟然不是茶而是酒,顿时皱眉:“你哪来的酒?”
黎清给她看了看手上的须弥戒:“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打开了, 里面放着很多东西。”
冬夏:“……”黎清的酒居然还有库存?“酒都拿出来。”
黎清哦了一声照办,清一色的白色酒坛顿时堆满了半个屋子。
“收缴了。”冬夏一挥手,随手召了一坛到手边拍开,借酒浇愁。
冬夏酒量惯来好,没修为时都吓人得很,恢复修为之后更是千杯不醉,捧着酒坛就能仰头喝,一滴都不会浪费。
黎清眼看着她连喝了二十坛,肚子都没有鼓起来一点儿。
他在旁默不作声地递酒坛。
但酒劲上来后,冬夏提着酒坛开始当面骂黎清:“要不是杀你太麻烦,凭你从前对我做的那些事,一个月前见你第一面我就弄死你。”
黎清虚心请教:“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不要说话,”冬夏霸气地敲了两下桌子,“你只要知道,你在我这儿死不足惜就够了。”
“但你还是和我结了合卮契。”黎清淡淡地说,“那是两个最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冬夏看了他一眼,把匕首拍到桌上:“提醒我了,你还欠我一滴血,现付还是赊账?”
那正是一个多月前,冬夏亲手带到黎清面前,逼他交出心头血时用的特制匕首。
黎清垂眼盯了匕首一会儿才拿起来。
冬夏微微虚着眼睛指点:“对着你自己胸口,嗯,再往左半寸。”
黎清笑了笑,他轻轻抛了一下匕首,捏住刀刃尖端部分,将握柄递到了冬夏面前:“我不会,你来。”
冬夏不假思索地喔了匕首、将其从黎清指间抽了出来。
她嗤笑了下便找准黎清心口位置刺了下去,边漫不经心地说:“我都试过杀你多少次了?那一次我捅得进去……”
话音还没落下,冬夏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匕首就像上一次那样,平稳地刺入了黎清胸膛。
冬夏愣了一下的功夫,血已顺着血槽流了出来。
黎清在装失忆,否则他怎么能控制最基本的求生欲?
这念头几乎瞬间就从冬夏的脑中划了过去。
但若黎清真是清醒的,又怎么可能甘愿给她机会解开合卮契?
这两个矛盾的选项即将要打起来时,冬夏的醉意倏然退去,她飞快将匕首抽了出来、保存了这来之不易甚至有点来路不明的心头血。
黎清捂着胸口,面上并看不出什么痛苦之色:“感觉有点奇怪。”
冬夏把匕首耍出了花来:“怎么奇怪?”
她已经想好掉头就去解合卮契,先把给黎清洗脑的事情扔到一旁。
“我平时好像不会觉得痛。”黎清说得很慢,看表情确实十分疑惑。
“你没痛觉,大半个灵界都知道。”冬夏把玩腻的匕首往桌上一插,心不在焉地应黎清的话,同时检查了一番他是不是给自己的血做手脚了才这么大方。
“可你能让我痛。”黎清接着说。
冬夏抬头看了看黎清,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下我想再捅你一刀了。”
黎清思忖片刻,将匕首□□递给她,姿态从容又乖顺。
但冬夏没时间耗费在黎清身上泄愤,她运转魔气消散酒意,站起身来的同时脑中已转了一整圈解合卮契的材料。
当然了,礼尚往来,她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给自己放血。
于是冬夏把黎清扔下时,还不忘捎走了特制匕首。
“你要它有什么用?”黎清拉住了她。
“取血,”冬夏轻巧地翻转手腕便脱离他的桎梏,“合卮契是两头的。”
黎清欲言又止。
冬夏随手扔了他一颗丹药便换了地方解契,整个人颇有点神清气爽。
——直到一刀捅进自己胸口时。
冬夏受过不少伤,向来也就是皱皱眉的事,可这比她经历过最痛的伤还来得难捱,叫她一下子便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黎清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和她交谈的?
两次?
哦,也对,他不会痛。
冬夏骂骂咧咧地取了自己的心头血,觉得大概是第一次捅自己,业务不熟练的原因,也没放在心上,干脆地按部就班解了合卮契。
白泽越知道灵界实力顶尖的这两个人做了什么事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白泽越瞳孔地震,“这有多损元气,您难道不知道吗?”
“事有轻重缓急,”冬夏理由充足,“这比较急。”
黎清都没了记忆还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不就是因为合卮契有所感应?
解了契看他还怎么跟?
“您就没想过要提前和我商量一声吗!”白泽越忍不住提高嗓音,“这之后少说几个月的时间您都不是全盛……”
“但我还是能一招打死你。”冬夏薄凉地打断了白泽越的话。
慷慨激昂还有点生气的白泽越立刻哑了。
他看看黎清,自我安慰:算了,反正另一个能打的现在也是个傻子,不怕仙域。
白泽越能屈能伸,深吸一口气后换了话题:“那这之后您的打算是?去问天门吗?”
冬夏想了想,模棱两可地道:“过几天吧。问天门现在怎么样?”
“在寻人,”白泽越压低声音,“他们把黎清不知所踪的消息封锁了,除了问天门少数人外,其他人都以为他在闭关。”
冬夏挑了挑眉。
问天门当然不敢把黎清深陷心魔的消息放出来,尤其是在冬夏再次现身的当下。
这对问天门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虽然……
冬夏扭脸看了看黎清,觉得这灭顶之灾是无论如何都会降到问天门头上的。
“不过……”白泽越停顿了一下,说话声更轻了,“您这几日也不低调,只怕身边带着他的事情也传到了仙域。”
冬夏托腮想了一会儿,微笑道:“要是有仙域的有识之士敢来抢他回去,不也挺热闹?”
白泽越差点给这位跪了:“姑奶奶,您别玩了。”
——上次还不够玩脱吗?
后半句话白泽越没敢说出口来。
白泽越忌惮地看向安安静静坐在不远处的黎清。
虽然对方身上毫无危险的气息,白泽越看他时总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像是御虚剑就正对着自己脑门。
冬夏轻轻地哼笑一声:“总有一战,要么我先动,要么对方先动。”
孙卓尔这会儿恐怕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着圈儿想办法找他的救命稻草呢。
*
“怎么会找不到?!”孙卓尔急得满脸通红,刚高声呵斥了一句就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将自己硬生生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祝音立刻皱眉上去看他的伤势。
岳浮屠只好接话:“黎清走时就跟丢了他,他的剑气尚在宗内,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昨日起有些暗淡,许是受了伤。”
“他究竟去什么地方了?”孙卓尔好容易喘匀了气。
众人的目光随孙卓尔一起转向了一位擅长卜卦的长老。
这位长老的脸色却很微妙,他张了张嘴又讪讪避开,几度踌躇后才不太确定地开口:“看轨迹,似乎像是去了……魔域的方向。”
祝音的神情更为担忧了:“不仅是仙尊,就连冬夏也一起不见。希望他们两人在一起,否则……”
她和岳浮屠交换了一个眼神。
冬夏要是在魔域受伤、殒命,这事恐怕会闹得比仙魔大战还要大。
听见冬夏的名字,孙卓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魔域近来动荡,妖女死而复生、高调行走,”又一名长老说,“身旁还带了一个不知是男宠还是什么的人,从不离身。”
孙卓尔抬起了头,他怀疑地眯起眼睛:“什么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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