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城回彭屿家走高速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彭屿舒舒服服地坐在宽软的副驾驶,车内很安静,没有客车上老年人的交谈声、小孩的吵闹声,没有烟味汗臭,只有满窗的绿意和傅泽年身上独有的香味。彭屿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里。
“累了?”
彭屿转过头看着认真开车的男人,忍不住伸手去摸傅泽年的脸,“又不是我开车,我怎么会累。”他说完直起身凑到傅泽年耳边,“谢谢你送我回家泽年哥。”
傅泽年拍了拍彭屿的头,“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彭屿蹭了蹭傅泽年的肩膀,又怕耽误他开车,只好靠回座椅里,“不用,我陪你聊天呀。”
结果没超过十分钟,彭屿就睡得不省人事,把傅泽年看得忍俊不禁,只好伸手把青年的头扶好。
彭屿到家的时候,几乎快到了晚饭时间,他早就跟梅女士打好了招呼,但是临到家门口了,他反倒不敢上去了。
傅泽年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彭屿家楼下,刚解开安全带活动了一下就看到一脸纠结的青年。
傅泽年:“怎么了?”
彭屿握了握拳,“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我妈介绍你。”
傅泽年看着青年紧张的笑,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彭屿软软的脸颊,“你想怎么介绍都行。”
彭屿更纠结了,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就用傅泽年继续开口,“朋友、领导,都可以,不着急。”
这回彭屿不是纠结了,而是愧疚。
彭屿下定决心一般坐直了身板,“不!你是我的、我的男朋友!”彭屿说到那三个字还是有些卡壳,脸色也憋红了,“我一定会好好跟我妈介绍你的,不过你可以给我两天时间吗,我妈可能需要一个建设心理准备的时间。”
傅泽年难得露出个打趣的笑,男人干脆手肘撑在座椅中间正面打量青年,“是阿姨需要?还是你需要啊?”
彭屿被傅泽年的这一笑晃花了眼,又被男人正面的气势给震住,他愣愣地眨眨眼,低着头小声开口,“都、都需要吧……”
傅泽年终于笑出了声,短促的笑声后男人把青年用力抱在了怀里。
彭屿红着脸被勒得紧紧的,但不觉得难受,反倒也跟着傅泽年笑了起来。
两人在车里腻乎了一会终于想起要下车了,彭屿在楼下深呼吸了两次,迈着坚定的步伐带着傅泽年走上了楼梯。
咚咚咚——
彭屿敲完门迅速收手后退一步站好,竟然想起了他小时候在学校考了个倒数的时候,现在傅泽年就像他小时候裤兜里的那张成绩单,都让他紧张地想逃。
当然了,泽年哥比他那拿不出手的成绩单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泽年哥毕竟比他大了这么多,不知道梅女士会有什么反应。
而且梅女士还是比较喜欢林远庭那种看起来知书达理、温柔款的,讲究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知根知底。
彭屿想到这叹了口气,泽年哥这面瘫脸,可能不一定能取得梅女士认可,但也许能直接压制住梅女士呢!
彭屿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挺大的……
然而,彭屿神游天外紧张了半天,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傅泽年歪头看了眼直直盯着门的青年,“没带钥匙?”
彭屿被身后这人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抖了下肩膀才回神,“哦哦,带了带了,在包里哈哈。”
傅泽年嘴角悄悄勾了勾,两手托着彭屿的背包让青年找钥匙。彭屿的背包里东西杂且没个规律,彭屿双手在里面伸缩了半天才在最内侧的兜里,一只手套底下找到了自己家门的钥匙。
彭屿:“嗯?这手套原来在这,亏我找了它好久。”
傅泽年看着仅有一只的手套,还明显沾上了些锈色的手套,伸手夺了过来,“不要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结果傅泽年的手却被彭屿抓住了,男人把手套往大衣兜里揣的动作一顿,抬头就看到青年一脸不舍的表情。
傅泽年:?
彭屿纠结了一下,“这手套我从高中就开始戴了。”
傅泽年一时没明白,“然后?”
彭屿抿了下嘴唇,最后干脆扁嘴委屈地看着傅泽年,“那还是扔了吧。”
傅泽年当即招架不住,“那……”英明果断的老男人难得纠结了一下,“那手套我帮你保存,我再给你买一双新的戴,这双不保暖了。”
彭屿嘿嘿一笑,踮脚亲了一下傅泽年的侧脸,“谢谢泽年哥。”说完彭屿转头去开门,“其实我是有点念旧啦,我小时候上课玩的小玩具现在还在我卧室里放着呢,嘿嘿,写作业的时候还能偶尔玩一会。”
傅泽年看着青年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之前傅妈妈总是骂傅爸爸总愿意留着那些破烂在家里,当时傅妈妈还赶了个潮流给家里来了一次断舍离,结果搞得傅爸爸伤心的两天没和傅妈妈说话。
傅爸爸:“小年啊,其实这些都不是垃圾啊,一样东西被赋予了意义,那就不再是一个物件了。你看这片枫叶,这还是爸爸当年去法国留学,当时的教授送我的,我还记得他当时跟我说,如果人的一生如这叶脉一般清晰,或许也失去了很多趣致。爸爸老了,睹物思的不仅是当年的回忆,更是当年的青春情绪。”
傅爸爸:“小年,念旧的人往往更专情,也因固执而更脆弱……”
傅妈妈:“你又给儿子灌什么迷糊汤呢,他也帮不了你!赶紧过来把你的垃圾拿走!”
傅爸爸:“诶!什么垃圾啊老婆~”
“泽年哥?”
傅泽年低头看了看开门的青年,“念旧?会念旧的人吗?”
彭屿一愣之下立刻反应过来,又怕梅女士看到他俩这暧昧的姿势,当即小声回答:“我又不傻!人哪有物件可靠,不过要是泽年哥你,我可能会念一辈子的。”
傅泽年心口一麻,口渴的感觉让他喉结滑动了一下,他低声对青年说了一句:“进去吧。”
彭屿两人换好鞋,“妈!妈?”
彭屿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找到梅女士的身影,“泽年哥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彭屿说着拿出电话往餐厅走,看着应该是给梅女士打电话去了。
傅泽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彭屿家装修很典型,灰色的沙发靠背上盖着绣花的防尘方巾,距离沙发很近的玻璃的茶几、阳台上摆了一圈的绿植,不是什么叫得上名的花种,但开得很好。
“泽年哥,你用我的杯子行吗?我可能得出去一趟。”
傅泽年接过杯子毫不忌讳地喝了一口,“去哪?”
彭屿看着叉着腿膝盖还抵在茶几上,坐得有些为难的高大男人,再加上他用着自己的黄色□□杯喝水,彭屿刚失落的心情好了一些,他俯身亲了一口男人的嘴唇。
傅泽年被亲得有些蒙,白得了个吻连水都变甜了,“怎么了?”
彭屿直接跨坐到傅泽年腿上,把男人压得仰倒在沙发里,“李婶病情恶化,状态不太好,血栓更严重了,我妈在医院陪着,我一会也得去看看。”
听见疾病,总是会让人沉重。
傅泽年抱着彭屿,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无意识地晃了晃。
傅泽年脑子里莫名开始联想,若彭屿有朝一日身患疾病……
傅泽年闭了闭眼,他这三十多年,经历了很多生死离别,越是“经验丰富”,失了莽撞无知以后,反倒加深了畏惧。
傅泽年摇摇头,第一次信了忌讳,不能想这些不吉利的事。
傅泽年:“我陪你一起,怎么样?”
彭屿直起身,“可以吗?”
傅泽年思考了一下,“作为你的朋友,应该很合理。”
彭屿笑着给了傅泽年一拳。
两人去医院的路上,彭屿一路给傅泽年介绍着,哪是他的小学、哪是初中、哪家餐馆他总去、哪个胡同他小时候和人打过架……
“泽年哥,在前面停一下,我去买点水果。”
“好。”
傅泽年拎着两手的东西和彭屿进了病房,李婶明天就要动个大手术,现在总有些精神萎靡,昏睡不醒一般,脸色不算苍白,可彭屿看在眼里,竟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一种,生命力正在衰弱的感觉。
彭屿心里就像被揪住一般。
梅女士:“我们出去说吧,这么多人围在这干嘛呢。”
病房外偶尔路过穿着拖鞋的家属、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彭屿把一切看在眼里,鼻尖尽是消毒水、药水、甚至病人身上传来的病味。医院伴随着生老病死总是让人紧张,彭屿靠近了傅泽年一步,贴上了男人柔软的衣袖。
梅女士:“这位是傅主任吧?上次彭屿闹脾气麻烦你了,你家也是这儿的吗?”
梅女士问得委婉,但彭屿已经听出来梅女士打探的意味了,“没有!泽、泽年哥送我回来顺便来这边散散步什么的。”
梅女士:“散步?”
彭屿咧了下嘴,没圆好。
傅泽年看了一眼彭屿,先伸出手去,“您好,咳,阿姨,叨扰您了。”
梅女士当即忘了彭屿,笑着伸手,“哎呀,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傅泽年面相年轻,这声阿姨梅女士接受十分良好。
傅泽年又转向李叔,“您好李叔,”傅泽年跟着彭屿的辈分去叫人,“阿姨明天做的什么手术?我在这有从事医疗行业的朋友可以给出建议或者进行手术,但是我建议还是需要跟从现在的主治医生,毕竟他是最了解阿姨病情的。”
傅泽年一脸精英相,衣着不菲却没有商人的圆滑。再加上一听人家是什么主任,李叔还以为是哪的领导人员,当即有些惶恐的笑,“那、那多谢你啦,我们现在这医生挺好的,但是明天是个大手术,要是、要是有更权威的……”
危及自己最亲近的人,没人不想更稳妥一些。
傅泽年当即了然,“好的,您不用担心。”
彭屿看着傅泽年,满是白色的背景里,一身黑衣的男人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般把彭屿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梅女士没想到傅泽年这么肯出力,她笑着打圆场,“都晚上了,我们去吃个饭吧,你看傅先生这大老远来的,走走走,今天我请客。”
李叔:“诶!怎么能让你请客,这得我来……”
彭屿看着两位老人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自己心里也像露出了太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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