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见萧青远这么爽快,反倒不知怎么说他好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如果我没记错,你这是第五次扔燕云了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你的怨恨还没有消。不过你一个大男人,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人家小姑娘计较?”
萧青远面无表情道:“人家不把自己当成女子,我也无需以礼相待。”
萧夫人语塞。
关于萧青远和吴燕云的纠葛,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那时候萧县令初到金陵镇上任,而当时吴家已经是县里的大门大户了,祖辈根居于此。
吴师爷和萧县令有过同窗之谊,不过两人在书院读书时,并不相熟,只见过寥寥数面。
吴师爷多次进京赶考,奈何每次都落榜,后来自知不是考试的料,就去当幕僚了。原先是户部尚书府中的坐客,后来户部尚书升迁后,继续留在南阳镇,辅佐时任县令,谋了个师爷的位置。
四十五岁时,操劳过度,生了病,身体每日况下,不见好转,只好辞官回乡养老。
当朝户部尚书当初只是一个小县令,在吴师爷的出谋划策之下,政绩突出,慢慢爬到了高位,感念吴师爷当初相助之恩。知道他生了病,回乡后病情初愈,没有闲职,家境并不好,家里有几口人等着他养家糊口。
又因为当年和萧县令有过深交,知道萧县令到金陵镇任职,便修书一封,让萧县令聘用吴师爷。
萧县令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便应下了。
多年来吴师爷辅佐萧县令做出了不少政绩,两人也算得上是知己好友。当初两家还想过要结亲,可惜吴燕云从小就娇生惯养,被吴夫人宠坏了,娇纵放肆,十岁第一次进萧府,无意中跑到萧青远的书房,因为喜欢他的字画,嚷嚷着要拿走,被下人拦住以后,一气之下把萧青远的字画全都撕了个粉碎。
萧青远当时已经是武将了,那些字画都是他早些年从文时留下的,是心头挚爱,回府看见那一幕后,气得把吴燕云丢出了门外。
因此吴燕云摔坏了一颗门牙。
谁知道吴燕云吃了这个亏,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她从小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萧青远让自己颜面尽失,好几次借着跟吴夫人到萧家走动的名义,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萧青远喜欢的东西。
萧青远性子本就阴晴不定,若是喜欢你,可以把所有好东西双手奉上,若是不喜欢,不管你是谁,绝对不会留情。
吴燕云几度激怒他,都没有讨到好处。
吴燕云性子倔,每次萧青远回府,都要跑到萧家闹,加起来一共被萧青远扔了五次,每一次都是重伤。
原本萧夫人觉得他们两个是打闹着玩,甚至还觉得吴燕云对萧青远有意,在帮萧青远挑娘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吴燕云,但是后来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这两个人,是真正的冤家。
于是结亲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而每次闹出事端,萧夫人都会亲自到吴家赔礼道歉,前几次吴夫人的态度还算好,直到第五次吴燕云被丢出去的时候,左腿折了,吴夫人嘴上虽然不敢说萧青远半句不是,心里早就愤愤不平了,连对着萧夫人也不再有好脸色。
加上吴燕云几次在萧家出丑,外头议论纷纷,吴燕云名节尽毁。原本还有传闻说两家要结亲,后来萧青远亲自放狠话,就算娶一头老母猪,也不会娶吴燕云。
吴家因为这句话颜面尽失,对萧家心怀怨恨。
渐渐的,吴夫人就不再到萧家走动了,两家的关系,也慢慢的僵了起来。
虽然吴师爷还在府衙任职,但两家的关系,十分冷淡。
这两年萧青远鲜少回金陵,萧夫人还以为吴燕云长成大姑娘了,他们两人的恩怨也一笔勾销。谁知道再见面,依旧如此。
念及往事,萧夫人备感无力,问道:“我记得,以前都是吴小姐惹恼了你,你才会动手的。这次又是何缘故?”
萧青远回道:“吴燕云在萧家绣坊推了娘子。”
萧夫人惊讶道:“梓柠身上的伤,是她弄的?”
“是。”
人终究是护短的,原本对吴燕云心存愧疚的萧夫人,此时也不由得气恼:“她这么大的姑娘家,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怎么还是如此不明事理?以前念在她年纪还小,多次毁坏你的东西,你也动了手,我一次都没有追究。现在倒好,把主意打到梓柠的身上来了。”
萧夫人明辨是非,知道每次的祸端都是吴燕云先惹出来的,刹那间眼里浮出云浮娇弱的身子,想到她被吴燕云推倒以后,准得脱层皮,当下不禁可怜起她来。
“吴燕云下手一向不知轻重。昨夜我只知梓柠摔了一跤,并不知道是吴燕云推的她,她的伤势可严重?”
昨夜回府的时候,越嬷嬷送点心到云浮房中,见到了云浮的伤口,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一问,安兰一五一十地说了。
回到萧夫人房中,看见萧夫人咳嗽不止,越嬷嬷只轻描淡写地说云浮不小心摔倒了,没什么大碍。
若不是萧青远说出来,至今萧夫人还以为云浮只是受了小伤。
“母亲放心,昨日我已带娘子去过医馆了。不过她身子娇弱,这次摔倒,额头上和膝盖上破了好几个大口子,大夫说需要好好调养,不能随意出门。”
萧夫人担忧道:“这是自然的,她受了伤,你多看着些。等会李大夫进府了,让他帮忙过去看看。”
萧青远点头,拱了拱手:“母亲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屋去了。”
萧夫人听着这话,骤然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把人叫住:“等等……”
萧青远转过身,恭敬道:“母亲还有何吩咐?”
萧夫人奇道:“你昨日在绣坊为何维护梓柠?”
萧青远知道这话的意思,面色坦然,声音铿将有力:“我萧家的人,容不得别人欺凌,何况是我萧青远的妻子。”
萧夫人了然于心,摆摆手:“你去吧。”。
她这儿子,行事是莽撞了些,不过对待自家人,好得不能再好。
当街维护梓柠,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萧青远刚转身,越嬷嬷就回来了。
“公子。”越嬷嬷打了声招呼,看向萧夫人,“夫人,我去吴家看过了。”
说到这儿,越嬷嬷突然顿住,瞥了瞥萧青远,面色迟疑。
萧青远也停了下来。
萧夫人道:“说吧。”
得了令,越嬷嬷只好如实说了:“吴大小姐刚醒过来,背部多处骨折,大夫说要养上一段时间。”
听到人还活着,萧夫人松了口气。
“知道了。今日心意也送了,以后不必再过去看望了。”
越嬷嬷不知道萧夫人今日为何对吴燕云的事情这么冷淡,斜眼看见萧青远还在屋里,心想他们两个应该谈过了,应了声是。
“对了,夫人,何夫人从杏花村回来了,急匆匆的,说是有事求见少夫人,在院子里等着,奴婢刚才已经过去知会少夫人了。”
越嬷嬷话落,萧青远就道:“她来到萧家,不见母亲,却要求见娘子?”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看何夫人形色匆匆的,便先去了少夫人屋里,再过来的。”
萧青远蹙眉道:“告诉她,少夫人受了伤,不宜见人。”
越嬷嬷不知萧青远为何恼怒,默然看向萧夫人,征询她的意思,见到萧夫人点头,这才道:“那奴婢去前院跟何夫人说一声。”
*
冬日里冷,云浮闲来无事,也不想出门,看见自己的衣裳破了口子,便问了安兰拿绣针,缝制衣裳。
越嬷嬷进屋转达林氏的话时,她一时发怔,不小心扎破了手指。不过反应迅速,在越嬷嬷还没观察到异样时,把手缩在衣裳下。
等越嬷嬷走了,把衣裳拿开,右手的食指流了不少血。
安兰正好是在越嬷嬷走的时候从外头回屋的,看见云浮食指流血了,第一反应不是上前查看伤口,而是停下来,观察云浮的神色。
云浮听到林氏求见自己时,心顿时就乱了,隐约觉得林氏知道了什么。
稍微冷静下来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到了床底的红色箱子,走到床边把箱子拖出来,把萧青远新婚第二日用在自己脸上的瓶子全拿出来。
做完了这些,她还没发觉安兰在屋里。
“少夫人要做什么?”
云浮吓了一大跳,匆忙把箱子盖上,回首触上安兰探究的目光,垂眸掩下思绪:“在屋里没什么事做,突然想起相公前几天涂在我脸上的东西,好像挺好玩的,便想试试。”
“那些都是伶人用的东西,少夫人好奇那东西做什么?若是缺了胭脂水粉,可以告诉奴婢,奴婢这就出门帮您买。刚才进门的时候,奴婢听越嬷嬷说,何夫人在院子里有急事求见,少夫人还是早些整理妆容出门吧。”安兰的语气一改往日的恭敬,变得格外冷淡。
云浮感受到安兰的疏离,静了静心神,在她的注视下,把那些小瓶子拿起来,神色自若地坐到梳妆台前。
安兰缓缓朝云浮走去,说:“少夫人不敢跟何夫人见面吗,这是为何?奴婢在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听夫人说过李家,如果没记错,李家与何家并不相识,出嫁前,少夫人应该没见过何夫人才是,又为何要怕?”
云浮微顿,闭了闭眼,知道这事是瞒不了安兰了,半刻后,睁开眼,神色无波,孤注一掷道:“安兰,只要你对我接下来的举动视而不见,我便答应你,回来后把所有的事情如实相告。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不过一旦捅出什么篓子,我和你,谁都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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