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兰神色一变。
“你真的不是少夫人?”
语落,安兰惊恐地瞥了瞥外头,见到院子里空无一人,赶紧过去把门拉上,转过头,错愕不已,“那日迎亲途中,少夫人借故要去如厕,不让任何人跟着。等我找到人的时候,只见到了穿着一身粗布的你,婚服散落在一旁。我也曾怀疑过,只是当时旁边并没有别人,便不敢妄自揣测。如今想来,真的是错漏百出。”
说到这儿,安兰沉默了,定定地望着云浮,悔不当初。
她自小就机敏,迎亲时萧夫人派她出门,正是看中了她谨慎聪慧的性子。在草丛后找到云浮时,她也觉得蹊跷,但当时情况特殊,她怕再生出什么变故,便没有让人在周围搜寻。
云浮入了府,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模样,慢慢消除了她心里的疑虑。直到见了云浮身上的伤口,才猛然反应过来。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云浮叹了口气,缓缓道:“那日我被人打晕,阴差阳错地被你们抬进了花轿,因为心有顾虑,醒来后没有如实相告,将错就错进了萧府。我和林氏确实认识,她今日求见,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还请你帮我瞒下此事,等我见过她了,回来再与你细说。”
说着话的功夫,云浮便开始上妆了。
方才越嬷嬷来报时,她细细地问了一番,听说林氏来到萧府后,没有去见萧夫人,而是直言要见自己。林氏神色匆匆,没讲明是何事,只说事情很重要。
她当下便琢磨了一番。
嫁入何家几年,除了安阳镇,林氏不许她外出。年少时和李梓柠分别后,她们并没有断了联系。虽然不能外出,但她每年都会修书几封,差人送到紫河镇,聊表心意。林氏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很不喜欢,骂了她好一阵。
林氏和李家没有任何来往,和李梓柠更是不认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求见,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林氏不知道她还活着,真的有别的事情要见李梓柠,她也得伪装自己,不能暴露了身份。
安兰疑惑道:“真正的少夫人呢,去哪了?”
云浮摇摇头:“不知道。当日我无意中经过那地方,被人打晕,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你。”
安兰蹙眉,想起那日见到云浮时,人确实是昏迷不醒的,那么短的时间,想要换个人替嫁,不是事先约好了,便是如云浮所说的那般,纯属巧合,而云浮自个也是受害者。
云浮要是矢口否认也就罢了,偏偏道出了实情,安兰听着,心里烦乱如麻,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云浮的一面之词。
不过有件事情,却不得不让她打起万分的精神来。
即便云浮是假冒的,在没有找到李梓柠之前,她就得将此事压下,待了解真相以后,再禀报萧夫人。不然新娘子逃婚的消息泄露出去,萧家的脸面就没地方搁了。她也会因为办事不利的罪名,被打发出府。
权衡了一番利弊,安兰静了下来,神色如往常一样柔和。
“好,我答应你。”
云浮松了口气,倒了瓶子里的东西,往脸上涂抹。
说来萧青远收藏的这几个小瓶子十分神奇,那天早上她的脸被弄花以后,回来洗净,洗了一半,偶然发现自己的容貌变了,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人。
东西刚往脸上抹,门突然开了。
云浮和安兰一同望过去。
“谁?”安兰警惕道,随后看到了萧青远高大的身子,有些诧异,“公子?”
安兰回头看了云浮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个头。
萧青远边进屋边道:“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
云浮手中的动作止住,见到萧青远朝自己走来,侧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小瓶子,犹豫着要不要收起来。
萧青远把外衫脱了,随意往床上丢去,瞥见云浮花了一半的脸,诧异片刻后,便心神领会,道:“方才从母亲房中出来,听见嬷嬷说林氏要见你。你受了伤,不宜见人。安兰,你出门打发她,就说少夫人受了伤,这几天谁也不见。”
安兰看了云浮一眼,静静地退下去了。
萧青远走到云浮身后,伸手抚上她的脸庞,蹙眉道:“这东西对肌肤不好,你若是好奇,偶尔涂抹玩玩便可,如今生了病,就别碰了。等会让安兰打盆热水来,把脸洗了。”
萧青远刚从外头进来,身上带着寒气,宽大的掌心放在云浮脸上,凉凉的。他的碰触让云浮感觉不自在,云浮起身躲开,掩饰地问了句,“婆婆都说什么了?”
萧青远收回手,道:“让我下次对吴燕云下手轻点。”
少了见林氏这个麻烦,云浮心里本应该轻松的,只是看到萧青远进屋后,目光一直定在自己身上不动,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这两日他们同床而眠,虽没有越过那一步,可萧青远手脚不老实,总是喜欢摸着摸那的,而且临睡前,都要把她禁锢在怀里,端看许久,说一些令人害臊的话。
那些小动作本该是夫妻之间做的,如果她是李梓柠,肯定会面红耳赤,但她偏偏不是萧青远的妻,只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萧青远的目光太过于灼热,云浮突然间觉得屋里有些热,别开脸,看向窗外,道:“你没有公事要办吗?”
萧青远笑了笑:“父亲是金陵的县令,有事也是他管,没我插手的份儿。”
其实云浮想说,她不想让萧青远待在屋里。两人独处的时候,气氛太微妙了,令她坐立不安。
不过这里是萧家,这屋子也不是她的,她无法掌控萧青远的来去自由,要走也是她走。
“在屋里待得太闷了,我到院子里头透透气。”
不等萧青远回应,云浮快步出了门。
“我随你去。”萧青远很快便跟了上来,并握住了她的手。
云浮脚步一滞,拧眉道:“你不必这样做的。我知道,婆婆想让我们两个多亲近,给萧家留个后,可我们两个刚成亲不久,需要时间慢慢了解,不急在这几天。”
萧青远握着她的手不由得一紧。
这两天小姑娘逃避他,他都看在眼里,只当人家脸薄,看破不说破,原来是误会了。
于是萧青远反问道:“你觉得我亲近你是因为母亲的缘故?”
“难道不是吗?”云浮抬起头,凝视了萧青远片刻,终是败下阵来,再次别开眼,把话挑明,“萧公子,我既然入了萧家,以后总是有许多机会圆房的。我知道你心里不喜欢我,我心里也无你,若是勉强,只会让我们互相不痛快。”
萧青远刚想解释,听到那句我心里也无你,心里瞬间堵得慌,目光暗了下去。
云浮以为自己的话说到萧青远的心坎里了,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道:“萧公子,我们两人郎无情妾无意,不如你休了我吧。等来日遇到一个喜欢的,再娶进府。”
萧青远沉下脸:“休了你?”
怎么可能。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人盼到了,哪能放手?
云浮还以为他听到这话会高兴,谁知道面色这么难看,不知道是哪儿惹到他了,小心翼翼道:“萧公子没有想过这事吗?”
萧青远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顷刻后,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心里的恼意也没了:“除了你,我萧青远这辈子不会再另娶。”
云浮瞪大了眼睛。
萧青远语气诚恳有力,听着,就像一个夫君对妻子的诺言。
可是萧青远又不喜欢她,为何要说这话与她听?
云浮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公子,我已经把您的话传达给何夫人了。”
就在这时,安兰回来了,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这一打岔帮云浮解了围,她搂紧了衣裳,道:“外头冷,我回屋了。”
进屋时,云浮听到了身后沉重有力的脚步声,知道萧青远又跟上来了,径直往前走,什么也没说。
跟到门口,萧青远骤然停下来,吩咐道:“去打盆热水来,让少夫人净脸。”
安兰再次应声而去。
进了屋,云浮刚坐到床上,便看见萧青远在自己面前蹲下,正疑惑他想做什么时,萧青远就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早上上药了吗?”
萧青远话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萧青远在自己面前蹲着,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云浮浑身不自在,应了一声:“还没有。”
“我帮你看看。”萧青远的动作很快,刚说完,就把云浮的衣裳抬了上去。
云浮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萧青远抬眼,道:“把药瓶给我。”
云浮有把重要物品放在床头的习惯。从庞大夫的医馆里拿回来的药膏就藏在枕头底下,她侧身,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手心好一会,没递出去。
萧青远伸手拿过药瓶,轻手轻脚地帮她涂抹着,神情认真。
云浮还是不习惯让他帮忙,弯下腰:“我自己来吧。”
萧青远正好在这时抬起头,两人的脸近在此尺,几乎要贴在一起。
云浮微愣,刚想错开,萧青远的薄唇便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云浮脑袋嗡嗡嗡的响,一片空白。
“公子,少夫人。”
安兰看着屋里的一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热水盆倾斜,有水落到了脚尖上,痛得她叫了一声。
云浮惊然反应过来,坐直身子,面色通红。
*
萧青远日思夜想,好不容易尝到了一点甜头,就被安兰给搅和了,心里生出两分不快。
刚想把安兰支走,越嬷嬷又过来了。
“公子,老爷回府了,说有事想找您商量,让您到书房走一趟。”
萧青远已经起身了,听到这话,目光寒冷如冰,不耐烦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往常过来唤人,萧青远都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越嬷嬷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脾气从不像今天这么臭。越嬷嬷也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疑惑不解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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