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等她

戚闻渊将积压的事务都处理罢,瞧着窗外的晴空已高悬了一轮莹白如玉的弯月,便推拒了同僚一道吃酒的邀请。

众人打趣地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再强留,只说过些日子可不能再这样了。

等戚闻渊赶回永宁侯府,才知晓珈宁尚未归家。只得转头去了听竹轩,取来一册未读过的地方志,又匆匆折回熏风院中。

往日里满是少女嬉笑之声的熏风院,却仍旧是静悄悄的。

珈宁还未回来。

他差苍筤点了灯,又让院中一众侍婢小厮都退下了。复寻了一张案几 ,略略翻过几页,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册江南某地的风物志。

此地在离江宁城不远的地方。

他本是在看当地的水文河道,也不知怎的,思绪就飘向了些别的地方。

饮食风俗。

婚丧嫁娶。

透过白纸黑字,他似乎瞧见了那些与燕京城相距千里的人。

若是没有老侯爷的那封信,若是没有这一纸戚谢两家的婚约,夫人是否也会过这样的一生?

也不知此地之人是否听得懂夫人与织雨和摇风闲聊时说得那些吴语。

复又翻了几页,却见着书册上说,江南一带,十里八乡的乡音俱都相去甚远。

烛火“啪——”地爆开。

廊下忽然传来了少女的笑闹声。

戚闻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大步行至廊下,便见着珈宁身后的两位侍女俱都抱着不少东西。

尤其是那位风风火火的摇风,手中又是吃食、又是书册、又是绢花与胭脂。

夫人今日收获颇丰啊。

“世子,我回来了!”珈宁快步小跑至廊下,复又调转回去,从织雨手中翻出一方油纸包裹着的吃食,这才慢悠悠地行至戚闻渊身前,“喏,说好了给世子带些吃食的。”

她头上那支碧玉桃花簪在月光下越发润泽,就好似那双波光潋滟的眸。

戚闻渊静静看着因为小跑而双颊泛红的珈宁,并未答话。

又听得珈宁已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本是想给世子带那道念之阿姊夸了许久的什锦海味杂烩,但念之阿姊说那菜凉了之后味道不美,我瞧着这间酒楼的红丝水晶脍做得漂亮,便给世子带了一方。”

“这水晶脍就是要凉着吃的,正正好!”

“海味杂烩可以等什么时候世子有空了我们一道去太平街上吃。”

戚闻渊接过珈宁递来的水晶脍,隔着油纸,他其实是看不见里头水晶脍的模样的。

但他确定,这里面一定是一方晶莹剔透的水晶脍。

“多谢夫人。”

“世子是专程出来迎我的?”

戚闻渊冷声道:“看书久坐,出来走走,恰好夫人这时候回来了。”

珈宁轻笑了一声:“哦。”

尾音拖得很长。

又道:“世子可要现在就尝尝水晶脍?我去让织雨送去小厨房里切出来。”

戚闻渊道:“夜色已深。现在用,只怕会积食,夜里不得安眠。还是罢了。”

珈宁:“一口也不尝尝?”

“不若我明日带去都察院中,充作午食。”

珈宁歪着头,想了想二人一道用餐时戚闻渊的饭量,道:“也成,只是这块水晶脍也不算很大,世子怕是不够吃罢,不若去我那堆东西里再挑些?”

“都察院中原也是有些吃食的。”

珈宁笑道:“我自然知道,不然世子平日里是喝露水吗?”

见着戚闻渊有些窘迫,珈宁也懒得逗他,便道:“好啦,我在外面玩了一天,先去沐浴梳洗了。你若是还想要什么吃的,让摇风帮你找便是。”

等到珈宁行出好几步,方才听到身后传来戚闻渊的声音:“今日可开心?”

珈宁颔首:“自是开心的。”

“念之阿姊带着我去听了一出傀儡戏,演的是《舞鲍老》,滑稽可笑,与我在江南时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戏不太一样。”

“这出戏确实是有趣,上头戏台子演至**,锣鼓声奏乐声俱都遮不住下头看戏人翻天一般的哄笑之声。若是什么时候世子得空了,我们也可以一道去看看。”

也不知戚闻渊在看《舞鲍老》这种傀儡戏的时候,会不会稍微有些表情?

却是又想起,听戏的时候,程念之用手帕半遮着脸,悄悄凑到她身边,说这家戏场到了冬日还会演泼寒胡戏,见她未听闻过这种西域传来的把戏,连声说要带着她见识一番。

还特意提醒她,莫要把这件事说给戚闻渊听。

戚闻渊见着珈宁说起傀儡戏时手舞足蹈、神采飞扬的模样,也知晓了,她确实是开心的。

“世子以前去过戏场吗?”珈宁总觉得,像戚闻渊这样的人,怕是幼时只会出现在国子监,入朝之后只会出现在都察院。

戏场这种玩乐之所,应该并无他的身影。

戚闻渊道:“自是去过的,与同僚一道,我亦是普通人。”

“那世子可喜欢听什么戏?”珈宁道,“傀儡戏虽是有趣,但我还是更爱听那些才子佳人的小曲。”

言罢,又低声道:“我爱看话本的事情世子也是知晓的,可莫要嘲笑我没什么见识。”

戚闻渊道:“什么戏都好。”

珈宁:“那便是什么戏都不好了。”

“我非此意。”

等到二人俱都梳洗过了,并排躺在床榻上。

珈宁今日身上疲累得很,实在无心与戚闻渊做那些夫妻之事,想着他总是五日来一回,便早早合上双眼,装作已熟睡的模样。

却是听得身边人轻声道:“夫人,三月廿日那次休沐,我是得闲的。”

“嗯?”

戚闻渊一惊:“原来夫人还醒着。”

珈宁翻了个身,面对着戚闻渊:“玩了一整日,身上疲乏,脑子里却清醒得很,实在是睡不着。”

戚闻渊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确定珈宁究竟有没有听到他方才所说的话。

但他也不愿再开口了。

他本也只是想趁着珈宁已经熟睡,随口一说而已。

却听得珈宁道:“三月廿日,世子是想和我一道去太平街逛逛?”

话一出口,珈宁自己都觉得奇怪,戚闻渊这种人,怎么可能想要往嘈杂的街市上去随意乱逛、消磨时间?

她方才说那些若是得空一道去听戏云云,也无非是场面话罢了。

也许只是让她廿日莫要再约朋友,留在家中与他一起?

过了许久,久到珈宁都以为戚闻渊已经睡过去了,忽然听得戚闻渊道了句:“嗯。”

“当真?”

“玩笑罢了,夫人还是约上程家娘子或是临瑶、临珏他们吧。就算是都察院中无事,我也得读书临帖,这些事情,一日都不可荒废。”也不知是在说给珈宁听,还是在劝诫自己。

戚闻渊心道,若是真的和他一起,只怕夫人也玩不痛快。

何必呢。

他听夫人给他讲那些见闻就够了。

珈宁嘟囔道:“世子还会开玩笑呢。”

戚闻渊不欲再说去街市游玩之事,转而道:“廿五那日,我便要出京了。”

“世子之前便说过了,我知道的。”

“若是安和堂那边有什么事情,你只记住,切莫委屈了自己。”

“那是自然。”却也不再多问戚闻渊与侯夫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今日听得那几个闲人说什么侯夫人定会偏帮戚闻泓,便是外人都知晓他们之间关系不睦了。

她若是这时候去问,就是在诛戚闻渊的心。

戚闻渊又道:“约莫要去七到十日的时间。”

“是去何处?”

“真定,与燕京城所去不远。”

珈宁学着自己每次出去之前戚闻渊的口气,道了句:“注意安全。”

言罢,又低声笑了起来:“我应该等到廿五再说的,世子那日是一早便要走吗?”

“是,卯时不到便要起身。”

“若是我能起来,便去送送世子吧。”

戏文里不都是这样唱的吗?夫君要远行,妻子送至城门,泪眼斑驳,直到夫君的车架已行至远方,依旧痴痴眺望。

珈宁想着,那日自己可得穿一身素色些的衣裳,发间也别簪金佩玉,方才更有话本中长亭一别的凄楚之感。

戚闻渊却是觉得自己心中一跳,听着身侧少女的呼吸声,哑声道:“太早了,夫人在家好生歇着便是。”

“我偏要去,”珈宁莫名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一把抓住戚闻渊的那床锦被,娇声道,“怎么,莫不是那日送行之时有什么我见不得的人?”

戚闻渊一噎:“自然没有。”

珈宁道:“那便是了,也就这是婚后第一次,往后你若是要出京,我可懒得起身送你。”

“尤其是冬日里!”

“嗯,冬日燕京城天寒地冻的。”

珈宁本就没什么睡意,二人聊了这么几句,更是觉得自己能熬到天明,想要再拉着戚闻渊说些什么,却又想起这人明日还要去都察院中忙活,并不能如她一般睡到日上三竿,只得作罢。

屋中又静了下来。

灯火俱都熄了,绛红色的帘幔垂在珈宁脚边。

她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戚闻渊,总觉得这人今日奇怪得很。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

珈宁拽了拽被角,不再多想。

泼寒胡戏有点类似泼水节(?

舞鲍老是滑稽戏

来晚了

第二天的都察院: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的午饭吗,哦是的,这是我老婆给我带的[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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