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亮,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在拔步床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祁玉嵘缓缓睁开眼,意识还带着几分朦胧,第一眼便看到身旁那个纤小的身影。
昨日本打算等她睡着就离去,没曾想自己也一起睡着了。
沈娆依旧保持着睡前的姿势,丝被裹住玲珑身躯,随着绵长的呼吸微微起伏,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倾泻在锦榻间。
祁玉嵘心中一软,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生怕惊扰了她。这种身边有人陪伴的滋味,温暖又踏实,是他从前在清冷的国公府里从未体会过的。
刚准备下床,身后就传来软糯的声音:“几时了?”
祁玉嵘转头望去,只见沈娆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睡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白色的寝衣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看得他“唰”地红了脸。
他慌忙回过头,声音有些发紧:“时、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说完,逃似地走出拔步床,脚步都有些慌乱,留下一脸迷茫的沈娆。
昨晚虽然做了噩梦,但是后面有了祁玉嵘的陪伴,沈娆睡得很踏实,此刻她觉得自己已满血复活了,扬声唤来花奴月奴帮自己穿衣梳洗。
等她收拾妥当来到正厅时,就见祁玉嵘已坐在八仙桌前,早膳早已摆好。
祁玉嵘一袭月白色流水暗纹道袍,腰间系着赤色宫绦,长发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既温润如玉,又不失少年人的清爽利落。
见沈娆进来,祁玉嵘只微微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别处,白净的耳尖瞬间染上一抹桃粉。
沈娆想到昨日之事,连忙道谢:“六郎,昨晚多谢你。”
祁玉嵘一听立刻红了脸,摇头道:“郡主客气,只是分内之事。”昨晚他就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会好好保护沈娆,即便将来二人不做夫妻了,他也会将她当做家人。
“这种分内之事,以后还望六郎多做。”沈娆见他脸红,又忍不住逗他。
果不其然祁玉嵘害羞不已,又想到昨日一事,不禁问:“昨日你说的做闺蜜是何意?”
沈娆见他突然对昨日的提议感了兴趣,立刻道:“闺蜜就是闺中密友,就是你我做最好的友人。”
祁玉嵘心动不已,又问:“那你如今有几位闺蜜?”
“就你一人。”沈娆道,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也就祁玉嵘了。
这份唯一让祁玉嵘无比喜悦,红唇微扬道:“可,我也只你一名闺蜜。”那桃花眼满是真挚和情意,魅得都快滴水了。
沈娆在心里暗叹:六郎害羞的样子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怪不得楚若玄也很爱逗弄他。昨日没忍住,留恋了他的温柔,今后要克制一些,切勿贪心。
她在祁玉嵘右手边落座,身后的丫鬟们上前布菜。两人遵循“食不言”的规矩,没多说什么,倒倒是沈娆几次用公筷给祁玉嵘夹菜,他虽红着脸,却都一一吃掉了,连眉梢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饭后,丫鬟们撤下碗筷,端上热茶。沈娆忽然想起今日祁玉嵘没换官服,好奇地问:“六郎,今日不用去翰林院上值吗?”
祁玉嵘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愧疚:“昨日光顾着……忘了和你说,圣上昨日给了我一份新的差事。”昨日两人在马车上和回府后都在冷战,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提。
沈娆立刻想起昨日在颐华宫,圣上单独召见了他和楚若玄,连忙追问:“什么差事?是不是和楚世子一起?”
祁玉嵘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大翼建国至今已有二十年,圣上愿集百家之所长,归先人之所技,编纂成一部《元启大典》,留传后世。”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暗纹,继续道:“这项事宜,早年便由外祖父一力承担。如今主要的文献与资料都已搜集完毕,正进入汇总集成的关键阶段。昨日圣上召我与世子入宫,便是正式命我二人从旁协助,务必让这部大典早日问世。”
说到此处,他抬眼望了望对方,又补充道:“外祖父不愿入仕,圣上也顺着他,编纂之事向来都在白鹿书院进行。从明日起,我也要去书院上值,专注于此事了。”
“那从明天起六郎就要住在书院了?”沈娆立刻想到定国公府另几位郎君正在书院求学,三人皆住在学院,很少回府。
祁玉嵘摇了摇头:“倒不用住书院。白鹿书院就在西郊清源山,从府里骑马过去大概半个时辰,我会每日归家。”他实在不习惯住在外面,即便书院有独立的院落,况且他还要想多陪陪沈娆。
“半个时辰?”沈娆算了算,如此一来一回每日至少要骑两个小时的马,这也太折腾了吧。当即道:“如此也太过辛劳了,六郎不如还是住在书院,休憩日再归府修整。”
祁玉嵘忙道:“无妨,我不喜住在书院,前些年都是如此往返,况且我怎能将你独自留在府中,万一又像昨夜......”
这时,花奴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略微思索,道:“郡主,奴婢倒有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吧。”沈娆道。
“奴婢记得大将军给您的嫁妆里,有一处清源山的温泉庄子!”花奴笑着回答,“那庄子还是前几年圣上赏赐给大将军的,从没去住过,只派了五六个嬷嬷守着,听说打理得极好。”郡主虽说失忆了,可郡主的嫁妆单子花奴一直好好的保管着,大将军给的嫁妆都有专人帮忙打理,郡主只需要享用就行。
“温泉庄子?”祁玉嵘猛地想起,每次去白鹿书院,都会路过山脚的临溪别院,那院子墙外种满了翠竹,院内四季都有应季之花盛开,他还曾纳闷是谁家的院子如此雅致,没想到竟是沈娆的嫁妆。
“正是临溪别院!”花奴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雀跃,“奴婢觉得,不如让郎君住在那里,离书院近,走路过去不过一刻钟,不用来回奔波;还能泡泡温泉养养身子。”
“温泉?”沈娆眼睛瞬间亮了——她前世也爱泡温泉!立刻转头望向祁玉嵘,期待道:“六郎,能带上我一起去吗?”
祁玉嵘被她亮晶晶的眼神看得心里软软得的,忍不住笑了:“那本是你的别院,该是我问你,能不能带我去住才是。”
沈娆一听,开心得立刻伸手抱住他的手臂,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今日她头上只斜插了朵粉色绢花,没有繁复的头饰,不用担心硌到他。“太好了!那我们明天就一起去临溪别院!”
祁玉嵘还不习惯当着旁人如此,原想避开,可瞥见花奴站在一旁毫无异色,仿佛早已习惯,便逐渐放松下来,任由她靠着,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花香,半边身子都被靠得酥软,连之前想到要和楚若玄一同共事的不安,都消散了不少。
两人当即去国公府各院禀告此事。
定国公和老夫人一听,笑得合不拢嘴——六郎年轻有为被圣上器重,小两口又新婚燕尔形影不离,自然满口答应,还催着他们早点出发,盼着他们早日生个曾孙;世子妃陈氏更是细心,立刻让人准备了满满两车的衣物、点心和药材,生怕他们在庄子里缺了东西;唯有祁玉嵘的母亲罗轻竹,只淡淡应了句“知道了,去吧”,语气依旧疏离,却在两人转身告辞时,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多停留了几秒,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第二日天还未亮,定国公府外就热闹起来,八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门口,车夫们忙着将行李搬上车,丫鬟小厮们穿梭其间,一派忙碌景象。
祁玉嵘只带了修竹、汀兰两个贴身小厮,行李也简单,不过是几套换洗衣物与常用的书籍;沈娆则带得齐全些,除了花奴、月奴两个大丫鬟,还带了四个杂扫小丫鬟,外加擅长打理家事的管事朱嬷嬷和两个手艺精湛的掌厨;定国公放心不下,还特意派了八个武艺高强的护卫随行,叮嘱他们务必护好两人安全。
出发前,沈娆本想叫上青姑一同前往,可青姑说习惯了华阳馆的清净,不愿离开,只说若有要事,派人回府唤她即可。沈娆只好作罢。
马车缓缓驶离定国公府,朝着西郊清源山的方向前行。沈娆坐在车厢里,扒着车窗往外看,晨光渐亮,路边的草木沾着露水,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临溪别院。沈娆原本还担心人太多住不下,可刚进院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别院远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别说这一行人,再来一队人马都绰绰有余。
别院布局雅致,进门是三进大院,正厅宽敞明亮,两侧厢房整齐排列;往后走,还有四个独立的小院,每个小院都带着专属的温泉池,池边种着垂柳与各类花木,环境清幽;院内随处可见假山流水,各式花草竞相开放,一步一景,美得像幅精心绘制的山水画,倒有些前世“温泉酒店”的模样。
“这也太好看了吧!”沈娆看得眼睛都直了,兴奋地拉着祁玉嵘的手四处打量,一会儿指着池边的垂柳说“这里夏天肯定很凉快”,一会儿又对着院中的牡丹感叹“这花养得真好”。
祁玉嵘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心中也跟着雀跃。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辰不早,便柔声说:“郡主先让嬷嬷们安置行李,熟悉环境,我先去书院了,回来再陪你好好逛院子。”
“好!”沈娆笑着点头,送他到别院门口。看着祁玉嵘翻身上马——晨光下,少年身着青绿色官袍,骑在雪白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如松,俊朗的眉眼在晨光中更显温润,引得门口的丫鬟们都偷偷红了脸。
沈娆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院。
她先跟着管事嬷嬷,把别院的几处独立小院都认真看了遍——有的院中生满翠竹,叫“竹影居”;有的临着溪流,名“枕溪院”;还有的栽了满院蔷薇,唤“蔷薇坞”。直到走到最后一处小院,沈娆眼前一亮:院门上挂着“揽月轩”的木牌,院内竟藏着一方月牙形的露天温泉池,池边立着三株老桂树,枝叶繁茂得快垂到水面。她忍不住想象:待到八月桂花开时,泡在温热的泉水中,抬头能望见漫天星月,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桂花香,晚风拂过,连水汽都带着香气,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就这儿了!”沈娆当即拍板,笑着对嬷嬷说,“往后我就住揽月轩,你们把我的行李都搬过来吧。”
安排好自己的住处,沈娆又领着人往主屋走,进门便仔细打量:主屋的房间宽敞明亮,摆着成套的紫檀木家具,还自带一间宽敞的书房,书架上已提前备好了不少典籍;最贴心的是浴房,里面竟有两个室内温泉池,一个大些可泡澡,一个小些能泡脚,不用来回跑露天池,也不怕风吹日晒。
“六郎就住主屋。”沈娆对身后的嬷嬷吩咐道,“他每日要整理文献,书房用得上;室内温泉也方便,免得他来回跑着麻烦。”
跟在一旁的花奴听了这话,心里却暗自焦急:昨日二人好不容易同床而眠,虽说还没圆房,可今早郎君看郡主时,耳尖泛红、眼神柔软,明显是对郡主上了心,态度也松动了不少。
按说郡主就该趁热打铁,跟郎君共住一院,多些相处机会,早日定下夫妻之实,如此一来才能在国公府稳稳站住脚。可如今倒好,郡主把主屋让给郎君,自己却选了离主屋最远的揽月轩,分明就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花奴本想劝两句,可自己也是个黄花姑娘,“圆房”“共床”这种话实在难以启齿,只能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沈娆可没察觉花奴的心思,她满脑子都在盘算另一件事:祁玉嵘和楚若玄如今日日相伴在书院中,这定然又是小说情节中两人情感增进的一个重要契机。只是不知道两人能在这里发展到哪一步。她可不想祁玉嵘每天在府和书院间奔波,人一旦累了就没心思谈恋爱,这道理她可深有体会。
沈娆如今只想着尽快把两人的关系推上正轨,最好直接快进到“大结局”。只要剧情走完,她就能彻底摆脱剧情的束缚,不用再提心吊胆怕自己“领盒饭”,安安心心地在这个世界过日子。
心中思量着,沈娆唤来掌厨嬷嬷,细心交代一番。她,要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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