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知晓身份

东宫从太子、太子妃到最底层的浣衣宫女、倒夜香的太监,一个个都查了个遍,东宫被翻了个底朝天,得亏东宫没养猫猫狗狗,不然连猫猫狗狗都要一并关进大牢接受三法司的讯问。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大出乎太子党的意料,太子党党首徐茂修全程紧锁着眉头,站在自家书房,听着堂下太子党官员们的争论,始终沉默寡言。

“徐大人,您说句话啊!太子现在都被收押了,三法司这是铁了心要废储!”

有官员小心翼翼问:“徐大人,都这时候了,您给咱们透个信,太子到底有没有亲自动手杀人?”

“没有!”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书红摘掉斗篷从门外走了进来,喉间缠着厚厚的纱布,“咳咳……太子没有亲自杀人。”

官员们松了口气,“只要太子没有亲自动手,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徐茂修却不像大家一样庆幸,沉着脸问:“宫里怎么说?”

书红的脸色很不好,苍白又焦急,“太子囚禁宫女惹恼了皇后,如今皇后正在东宫立规矩,恰好尹阁老又带着三法司的人在彻查东宫,如今怕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徐茂修摇头,“不,他们不重要,皇帝才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他的意思呢?皇帝到底是要保太子还是要废太子?”

书红摇了摇头:“不知道,皇帝这几日都没有出乾玄宫,没人能探查到皇帝的心思。”

徐茂修思索良久,又问:“确认东宫里没东西了?”

“没有。”

徐茂修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书红的手不自觉摸上腰间暗囊,那里放着一副小画,画着那日他在棠落身上见到的痕迹,沈玠在玄鸟像前的受刑让太子恼怒,却让他一瞬间灵光乍现,棠落身上的那个胎记就是玄鸟,这其中的秘密……

他激动又胆怯,他本想将这件事告知徐阁老,看能否用这件事救太子一命,可是看着在场众人凉薄的样子,他又觉得比起太子的生死,他们还是关心自己的前途,想想又觉得没意思极了,便没有开口。

我还是跟太子说吧,书红这么想着。

这晚,书红带着小画、提着吃食去了刑部重狱,对于一个小太监,狱监态度不是很爽快,书红陪着笑脸,塞了自己大半的体己银子给狱监,狱监这才麻利开了门放他进去。

太子懒懒地躺在厚厚的褥子上,刑部虽然关押了太子,但一应待遇都是极好的,官员们也并不敢苛待太子。

太子一见到书红,闲闲地抬起眼道:“他们没有找到证据是不是?哼,真当孤是傻子,孤难道还会留着证据特意等他们来查吗?!”

书红本想说些宽慰太子的软话,可是喉咙还在疼,他咳了好几声,才说出话来,“殿下,您还好吗?这一日下来,您没吃过东西吧,我给您带了您爱吃的荷花酥。”

书红说着,贴心地把食盒打开,捧出一盏荷花酥呈到太子面前,太子扫了一眼装荷花酥的青瓷,嫌弃道:“孤不是说了要用白瓷装荷花酥吗?你都跟了孤这么多年了,这点东西竟然还学不会?”

书红捧着荷花酥的手僵在了半空,太子发现自己说话太狠,宽容笑道:“也不怪你,也不怪你,出身也不是你能改变的。”

他摆了摆手,“这荷花酥就赏你了,你吃了吧。”

书红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僵着手收回了那盏荷花酥,他没有再拿出别的东西,只是交代了东宫的事之后,提着食盒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书红走在宫道的大理石台阶上,忽然取出了那盏荷花酥,捧在手心,一点一点慢慢吃着,他以往从不会做这样不规矩的事,但他现在忽然觉得好饿,他忙忙碌碌拖着重伤的身子为太子跑了一天,其实他也没吃东西。

书红任凭散落的酥皮沾了满手满身、任凭眼泪和汗水在脸上模糊,在炙热的日光下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想,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呢?活到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

行走在日光下的书红思绪纷繁,被关在看不见天日的刑部重狱里的太子则没有这么纷繁的思绪,他自信满满地等着三法司的人将他释放出狱,脑海里反复上演着鸢飞和沈玠给他低头道歉的模样,只要这么想,笑容都会浮上眼角眉梢。

他就这么一日一日等着,等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等得心里的急躁越来越多。

终于,他等到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他从高床软枕上坐起来,朝外望出去,门外尹辜晞带着三法司的人静静地看着他,眉目含笑。

“尹阁老是来放孤出去的吗?”

尹辜晞不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太子想要质问,明明东宫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他们还不放人,但又担心自己说漏嘴,压了又压心里的急躁,才问:

“孤从未杀过人,你们三法司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结果吗?”

尹辜晞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太子的眼神带着一丝可怜,“太子以为自己处理了东宫古井下的尸体,我们便什么都查不到了吗?”

三法司的人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太子,怜悯、同情还带着奚落与嘲讽。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太子心里逐渐浮上些忐忑,他梗直了脖子说:“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宫怎么可能有尸体,东宫在本宫的治理之下干干净净,从来没出过事!”

“唉,殿下真是在皇宫里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有多快,小看了我们三法司的人呢。”

都察院是出了名的皇帝鹰犬,他们是最了解皇帝心思的,皇帝既然不现身,就说明了没有保太子的意思,因此他们对太子也毫不留情。

都察院使懒得跟太子绕圈子,直言:“太子不用狡辩,虽然你三个月前就派人将东宫古井下的白骨都运到了京郊的乱葬岗,但那些尸骨上依然存有你东宫的泥土,尸骨上的伤口也能和你东宫御制的兵器对上,杀人之事是板上钉钉的了,太子不用做无谓之谈。”

太子内心一震,但面上做出荒谬至极的神色,高声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东宫的泥土,天底下的土都一模一样,你凭什么说那是我东宫的土,你这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说!你是不是受了鸢飞的指控,一定是她让你们来陷害我的!”

尹辜晞轻笑,“太子,这是我最后唤您一声太子了,若公主能指控我们三法司所有人,那现在御座上的就不是皇帝而是公主了。”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发出低低的笑声,脑海中闪过那个场景,似乎觉得荒谬极了。

大理寺卿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着太子,“太子,东宫荒院里种着举世罕见的花草,泥土带着那些花草的枝叶种子沾附在白骨身上,这十几具白骨一定来自东宫,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了。”

“孤……孤也不知道,东宫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杀手,你们查到人了吗?怎么会有人瞒着孤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呢?”太子的脸色一下变得可怜起来,极力伪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都察院使打破了太子的惺惺作态,“殿下不用装出这幅模样,尸体的年份从十二年前太子进东宫再到一年前都有,这么重要的事,太子作为东宫的主子,现在说自己全然不知,那是把我们的脑子当狗屁了!”

太子彻底沉下了脸,“就算孤有失察之罪,可沈玠状告的是亲手杀人,如此重罪,需要人证物证齐全,就算你们有物证,你们有人证能证明他们是孤亲手杀的吗?!”

太子仰脸看着他们,眉眼都是倨傲,他本来就没有亲手杀人,而且他自信在他的强压之下,东宫没有人敢背叛他,他若是出了事,东宫所有人都会跟着一起陪葬,没有人会不要自己的性命!

所有人看着太子,他们怜悯的眼神分明述说着答案,太子内心渐渐浮上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像一片坠在残枝上的破叶,摇摇欲坠,风一吹似乎就能带走这片残败枯黄的叶片。

很多很多年以后,太子终于明白,那种情绪,叫做忐忑。

尹辜晞缓缓地、轻轻地笑说:“有,荒院的花匠指控所有人都是在太子指控下被杀的,因此太子虽然没有亲自下手,但太子是罪魁祸首。”

“花匠?!”太子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他想过东宫或许会有人背叛自己,可能是心有不甘的太子妃、可能是地位卑贱的书红、可能是那些被他处置了的下手太监的亲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他从未注意到的花匠!

那个花匠……那个花匠……她什么时候来的东宫?太子神思恍惚,好像……好像……从孤搬进东宫起她就在了,孤怎么从没注意过她?

此时,花匠正站在乾玄宫的书房里,静静地画着一幅画,没有人知道,这个少言寡语的花匠竟然还会作画。

乾玄宫书房里,除了以手支额的嫆昭明,就只有一个花匠和一个面目普通的暗卫了。

没有人知道皇帝到底有多少暗卫,大家也不知道,皇帝的暗卫究竟潜伏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花匠就是其中一个暗卫,十二年前,太子被立为储君,她奉皇帝之命,潜伏进东宫,一待就是十二年。这十二年里她极少言语,只在每年的探亲假时出宫去皇帝的京郊别院,将东宫的所见所闻画下来、写下来以此传递消息。

她只要将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传递给皇帝就可以了,除此之外,别的与她都没关系。

她现在画的就是书红在棠落腿上见到的那个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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