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肖茂还未思及林荫和其间关系,客栈火光炸起,手下来报,“大人,客栈走水了。”
肖茂迅速下令:“速速救火,他们是要销毁证据。”
此地远离人烟,最近的便是取河水救火,李振喊道:“快到码头找水桶!取水救火!多喊些人来!”
火势来的猛烈,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已经烧的浓烟冲天,肖茂面色凝重,“码头距离这里有二里地,只怕等水来早就烧完了,李振,你在外守着,我进去看看。”
“大人,还是我去吧,火势太大了。”李振拦住肖茂。
这时,客栈里顺着溢出的浓烟滚出个人来,黢黑的脸上挂着两行宽面似的泪水,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看到有人,一把扑倒在肖茂脚下,嘶吼着:“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夫人吧,她,她被困在火里了。”
肖茂拽起脚下的人,“莲沁?林荫在里面?”
莲沁这才看清是肖茂,她紧紧抓着肖茂的衣摆,“大人,夫人被困在一楼石壁的密室里了,原本她可以出来的,房梁砸下来,夫人为了救我被困住了,呜呜呜,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夫人吧。”莲沁顺势跪下,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泥泞的土地里浑浊着莲沁额头淹出的血渍。
“看好她!”
肖茂扯了李振的披风三步并着两步冲进了火光浓烟中。
石壁被掉下的房梁卡住,浓烟从石壁和房梁之间不断涌入地下的密室,林荫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眼睛都熏的睁不开,还好刚刚眼疾手快把莲沁推出去了,不然还不知道她要掉多少眼泪呢。
林荫躺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咳咳咳,不会要交代在这了吧,我才贪了几箱金子就要没命,肖茂那厮还不知道贪了多少呢,阿姐,好人真的不长命吗。”
“呵,快死了还想着钱。”
林荫仿佛幻听了,眼前浮现一个人影,肖茂不知何时推开了房梁,密室的光亮随着石壁严严实实的关上也消失了,他扶起林荫,将披风盖在她身上,“捂住口鼻。”
林荫晕晕乎乎的眼前一片漆黑,此刻只有石壁的缝隙间透出些许火光。
“我在做梦吗?但是为什么梦见你。”
林荫摸着身旁湿透的人,指尖感受着那从衣衫下透出的体温,温热的触感让她逐渐清醒,“肖茂?”
黑暗中传来肖茂的声音,“好些没有,咳咳,捂好口鼻,李振在想办法灭火了,没事的。”
说着他似乎想确认林荫是不是乖乖听话,伸手摸向她的脸,林荫本能的抓住脸上的手,那只手掌心磕磕绊绊,有些湿润,不,不是水,是血。
“你受伤了?”
等待许久,肖茂才应声,“刚刚推房梁的时候蹭到了。”
肖茂说完,便听见旁边人的撕拉几声,回过神手已经被绑好,林荫接着问他,“另一只手呢,拿来。”
肖茂递了过去,这次因为看不见,手上温热的触感更加明显,一圈两圈,在打结了。
“你,怎么会来救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同时出声,林荫捂着鼻子先说起来:“想钱生钱呗,今日来看看怎么规划我这客栈,哪知道就发现了密室,下来没多久上面就起火了。”
“火是你们不小心点着的?”
林荫声音大了些,“怎么可能,肯定是有人放火,用的就是桐油!”
林荫听见肖茂起身在摸索着四周,接着说:“我和莲沁发现院子里有漏了的桐油,就跟到这个石壁前,发现这个密室里面都是些桐油,还有米,和一些药材。应该是昨日才搬来的。”
见肖茂还在摸摸索索,林荫自顾自的说着,“不过这米我还是真没见过,都是红色的还有的泛紫,稀奇的很,那些药材我倒是认识些,光人参有我小臂长,等我出去了,这些都是我的,谁让他放在我的地方!”
“你要是私藏这样只怕是要脑袋搬家。”肖茂拿起一个带着绒毛的药材在鼻尖闻了闻。
“这米是胭脂米,一石就要十二两银子,这药材里有西原麝香,有价无市,想来其他药材也都是稀世珍品,就单单这两样只有宫里才能享用,民间私藏者以僭越论罪。”
林荫咽了咽口水,“僭越罪会如何?”
“轻则抄家发配,重则斩首示众。”
林荫后襟不由泛起微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这客栈前一日到她手上,后一日就有人把这些东西搬进来,如若今日这火烧完了,她定然是要报官,到时候搜出些什么,只怕王家肖府都脱不了干系。
林荫肯定的说:“有人要害王家,那夫君呢,为何在此,如此及时。”
肖茂露出赞许的目光,还不是个榆木脑袋,“夫人不必疑心,我不过是在码头查毒酒的路上恰好碰见莲沁了。”
一声夫君,一句夫人,两人在黑暗中都没有再多言语。
石壁外传来莲沁哭喊声:“夫人、夫人你还好吗。”
“大人,火被扑灭了。”
石壁被搬动,火把的光亮一下就照亮了林荫和肖茂的脸,肖茂迅速站到密室口,“没事,李振留几个人收尾,叫辆马车来。”
林荫被挡在肖茂身后,莲沁一把扑向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吓死我了,夫人要是没了,我也一并跟你去了,路上也要照顾你呜呜呜。”
林荫敲了下莲沁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坐上马车,林荫撩起车帘,直直撞上了肖茂的眼神,她才发现,不止双手,他的胳膊脸上都有些伤,衣服也被火燎的斑驳,“你,夫君,今日回家吗?”
肖茂一个跨身牵住马绳,“自然是要送夫人安全回府。”
肖夫人在门口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扯着脖子终于看到了马车,她赶紧牵着林荫,瞧见她披风里被熏的都快看不清颜色的衣服,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是茂哥儿欺负你了?快让我看看,受伤没有。”
林荫被肖夫人左看看右瞧瞧,差点要转晕了,连忙捏紧肖夫人的手,“嫂嫂,我没事,你看好好的,就是有点饿了。”
肖夫人听了连忙吩咐身旁的侍女,“晚娘,赶紧去弄些吃的,多弄点,阿荫放心,今晚我给你做主!”
林荫一愣,莫非肖夫人知道客栈的事?换好衣服的林荫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就听见管事来报:“夫人,大人过来了。”
肖夫人一改对林荫的慈祥面孔,严肃道:“我正等着他呢。”
肖茂换了身干净衣服,看到一桌子菜和正在喝汤的林荫,也坐下要用饭,肖夫人出声:“跪下。”
林荫的勺子顿住,肖茂望向她,眼神里带着询问,林荫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肖茂顺从的跪下,肖夫人站起身,将藤条拿了起来,“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不知道。”
“你不知道?”肖夫人气急,藤条就这样打在了肖茂身上。
林荫听见藤条和皮肉接触的啪啦声,惊的放下手中的碗,“嫂嫂。”
肖夫人胸前起伏异常,声音都跟着变得尖锐,“成亲前我如何同你说的,要爱护你的妻子,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是也不是!”
“是。”肖茂声音低沉。
“我不懂朝堂,你做官的那些糊涂事我也管不了,但肖家的家风你忘了吗?”
“你兄长的教诲,我的叮嘱都忘了吗?”肖夫人字字句句直指肖茂。
肖茂低头,“是我错了,嫂嫂莫气。”
林荫上前按住肖夫人拿藤条的手,将她扶着坐下,“嫂嫂,不怪他,是我自己,”
话未说完,肖夫人打断林荫,“这种事他若是不愿意怎么会让你来告诉我?”
迎着肖茂质问的眼神,林荫也茫然了,她刚刚回来说什么了?就说自己饿了啊?
“你看着阿荫做什么!这才成亲几日?你就要纳妾!你还有脸看阿荫!”说着气不打一处来,肖夫人就要挥手再来一鞭。
肖茂一手接住了藤条,转头看着林荫,“纳妾?”
林荫看着那只还包扎着的手,脑子里瞬间炸开了一朵烟花,啊,出门之前好像是送了一封纳钟意当妾的信来着。
林荫明显气息有些不足,说话都结巴起来:“嫂嫂,为这点小事,额,不必大动干戈。”
“这如何能是小事!”
肖茂脸色像是吞了苍蝇般,他站起来,“我何时说过我要纳妾。”
“阿荫都写了抬妾书,你喜欢钟意那丫头?”
肖茂对肖夫人的这一出很是无奈望向林荫,“夫人抬的是这个位份?”
林荫此刻觉得空气都是灼热的,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钟意既然已经和你在书房过夜了,我想着给她个名分,为你找个贴心的人也是好的。”
“过夜?”
“过夜!”
肖茂和肖夫人异口同声,一个疑惑一个震惊。
眼见肖夫人就要动手,肖茂赶紧把林荫拉到自己前面当挡箭牌,“昨夜安福一直守着我,早上给我去端热水时钟意才进来,如何过夜!”
林荫正对着肖夫人的藤条,脸都烧了起来,这下好了,整了个天大的误会。
肖夫人放下手,“真的?”
“当然是真的。”此刻的肖茂在肖夫人面前像个孩子一般无奈的解释。
“好吧,那此事作罢,钟意钟云就到我这边伺候,我再找个合适的侍女给你。”
肖茂立刻说道:“不必,我有安福就够了,以后书房就只让夫人和安福进。”
肖夫人听了很是满意,瞬间堆起笑脸,“行吧,那你们快回去休息,折腾的这么晚了,累死我了,快走快走。”
林荫低着头默默跟着肖茂往回走,突然前面的人站住,林荫一下撞在他的背上。
“嘶”
林荫听见肖茂的闷哼,想起他平白挨了一鞭子,唯唯诺诺的说:“对,对不起。”
“什么?”
月色早已被乌云掩盖,屋里的烛火投射出些许光亮,莲沁也不知去了哪,林荫抬起头,直直望向比她高一个头肖茂:“对不住,我早上一时生气,误会你了。”
肖茂竟探出一截身子,林荫都快看清他脸上的绒毛。
“你为何生气。”
身旁的柳枝还残留着雨水,林荫鼻尖青草气息浓厚,是啊,为何生气?是因为误会他喜欢钟意?还是因为他说两不相干?
林荫耳边如鼓在敲,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顾左右而言他:“你的伤,要,赶紧,赶紧上药。”
“客栈那边我会处理好的。”肖茂也不再追问,提步回了书房。
林荫这晚睡的极累,一会儿梦见王家被抄,阿姐和母亲质问她为什么连累舅父,一会儿梦见肖茂一纸休书将身无分文的她推入滔滔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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