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身孕

“夫君,你醒了,先喝口水。”韦大夫人蹙着眉。

四喜街上,韦礼纯看见衣不蔽体的韦衡,一口气未提上来,在上朝的路上晕死过去。

仆役将他抬回来,大夫施了银针终于清醒过来。

韦礼纯推开水碗,快步下床,抽了剑出鞘,夺门而出。

“我要杀了这孽畜。”

颤抖的声音从嗓子里磨出来。

韦大夫人哭着拦在韦礼纯身前:“衡儿……他不过是吃醉了酒,不清醒犯了糊涂事,夫君你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韦礼纯怒道:“他吃醉了酒,丢了脸面,害的是他的老子!那些御史台的老顽固,多少双眼睛盯在我身上,我为官三十载,尽心尽力没给人留下过一点把柄。那孽畜倒好,成心要让我丢官罢爵,丢尽了我的一张老脸!”

韦大夫人替韦衡求饶:“夫君不必心忧,孩子犯下的小错,不至于引起这样大的事端。”

京城里哪个纨绔浪荡子,没有三两绯色轶闻,丢官罢爵的话,她是不信的。

“见识短浅!”

府中上下没人敢拦韦礼纯,眨眼他提剑到了韦礼纯房门前,“你信不信,今日早朝上,御史台就已经把弹劾我家风不正、管教不严的折子送到了皇上跟前!若给这孽畜安上违法乱纪的罪名,是要受刑下狱的!”

“还有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总会在圣上面前,给我们衡儿和夫君说句好话的。”韦大夫人挡在门前,努力安抚韦礼纯的情绪。

“这回,皇后娘娘也救不了他!”韦礼纯推开韦大夫人,一脚踢开了韦衡的房门。

医治的郎中吓得从椅子上起了身,两指拿着带血的刀片在空中悬着,呆若木鸡看着房门倒了下来。

“娘!好疼!救我!救我!”韦衡在床上哭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韦大夫人冲上前去,伏在韦衡的床前,打开被褥,只看了一眼,差点晕死过去。

提剑的韦礼纯站在床侧,朝里看了一眼,见韦衡痛苦至此,不由心软了。

虽还是疾言厉色,手里握着的剑已不见了踪影。

董宁珈从始至终在韦衡身边候着,知晓两人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被褥下,韦衡那处要紧的地方长满了脓疮。

用刀片将疮上那些烂肉给剜除干净,结束了医治,那处已烂得不成样子,连块好皮都没有。

她实在不忍直视。

“这孽畜的病还能治吗?”韦礼纯颤声问。

郎中眉间紧蹙:“花柳病不能根治,令郎的脓疮都长在了要紧处,更是折磨,只能长出来一次剜去一次,防止脓疮越长越大。这还算不得最要紧的……”

他叹了口气,讳莫如深,嘴边的话难以启齿。

韦礼纯:“要紧的是什么,你尽管说。”

“令郎今后,怕是不能和别的男子一样了。”郎中余光瞄了董宁珈一眼,“此后恐怕不能生育了。”

韦礼纯耳边宛如五雷轰顶,急火攻心,抖着唇又要晕死过去,随性老奴惶恐扶住。

韦大夫人瘫在了地上,捶着大腿泣不成声:“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般苦啊。”

韦衡在痛意中清醒,撑着身子坐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口中喃喃:“我不能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公子请放心,虽没了功能,形状却是有的,外观来看……”郎中斟酌字句,“外观来看和旁的男子并无差别。”

韦衡额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抓起香炉扔向郎中:“那我还不是和宫里那些阉人没有区别!”

董宁珈侧身在郎中面前,举起医箱挡住扔过来的香炉。

灰白的香灰漫天洒下,韦衡在其中被香灰裹了一圈,转眼过去,脸上只剩了双眼睛在眨。

“多谢夫人。”郎中惊魂未定,向董宁珈道谢。

董宁珈点头回礼,压下抽动的嘴角,忍住笑意送郎中出门:“劳烦先生。”

回头看,韦衡倒在病床,韦礼纯满脸幽怨,韦大夫人泣不成声。

心中叹道,好生热闹。

——

“韦国舅,等等。”定国公在后面喊着。

韦礼纯置若罔闻,提起衣摆加快步子。

“韦国舅走那么快做什么。”定国公小步跑着跟了上去,一拍韦礼纯的肩膀,让他逃脱不得。

“圣上罢了令郎的官职,韦国舅不用放在心上,跟孩子的身体比都是小事,这些时日,让令郎好生在家中歇息,把病养好。”

韦礼纯侧目被定国公拍过的那边肩膀,拍灰似的抚了抚官服,皮笑肉不笑道:“定国公方才在朝上向圣上弹劾我韦家家风不正,打我韦礼纯和皇后娘娘的脸,怎么一下朝,就来关心我家那孽障起来了。”

定国公连连摆手:“在朝上,你我同是圣上的臣子,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为了圣上,为了大鄞,条条疏奏不能有私心,难免话说得不近人情,伤了彼此的心。下了朝,那就是旧友同僚,不必避嫌,关心一两句,是分内的事。”

“这么说,定国公还是好心?”

定国公和自己在朝上是多少年的对头,对方心里想什么,他岂会不知?

在韦衡当街出丑的节骨眼上,特意选在下朝后走在宫门前跟他装亲近,眼前正对着四喜街,不就是成心要对他冷嘲热讽。

“那是自然。”定国公眼神游移,低声道,“听说韦衡的病难以生育,同董将军的千金成婚这么多年,尚没有子嗣,恐怕韦国舅以后会无后。”

见韦礼纯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定国公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似的,说得更欢了,佯装宽慰。

“我家儿媳已经怀胎,再过几个月我就能抱上大孙子了,以后我的孙子,就是韦国舅的孙子,定国公府的门永远为韦国舅敞开,切勿伤怀啊。”

韦礼纯气得咬牙,嘴角扯出笑意:“想是近来朝廷无事,让定国公这样的忙人来操这样的闲心。关于韦衡的病,都是坊间的无稽之谈,况且定国公恐怕忘了,我家中尚有幼子,子嗣这种事,我从来不用担心。”

定国公:“你不说我都忘了,九郎还在需要人喂饭的年岁,跟我那即将出生的孙子差不得几岁。你我都是年过半百,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等他们长大,你我怕是早都抱鹤仙去喽,可惜看不到这些孩子成家立业啊。”

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韦礼纯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

在外吃了瘪,韦礼纯带着满腔怒气回了家,放下官帽,脱去官服,对着屋里的东西一阵打砸。

韦大夫人抱着韦九郎躲在墙角:“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老爷,我们按您的吩咐,把大公子抬来了。”奴仆们放下担架,把韦衡放在了厅堂正中。

韦大夫人放下怀中的韦九郎,蹲到韦衡身边,质问韦礼纯:“衡儿尚在病中,你这么折腾他做什么”

“你是说我折腾了这个孽畜?”韦礼纯指着自己反问道。

气红了脸,眉心高耸着,叉腰喘着粗气,“不知道我韦礼纯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个孽障来折腾他老子!”

“整日不干正事,只知道花天酒地,染了断子绝孙的病,让我在官场上受尽了嘲讽,国舅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今日我就要在这正堂上,当着祖宗门的面,给这孽畜动家法!”

韦衡人躺在地上,却不甘示弱,引吭大喊:“父亲打死我吧!打死我就没有这个儿子了!”

韦大夫人扑在韦衡身上挡着:“夫君想大义灭亲,争得美名,要打死儿子之前,先打死我吧!”

小孟氏快步赶来,吩咐下人将满地狼藉给收拾了,气定神闲:“吵什么,没到断子绝孙的地步。”

季小娘出现在小孟氏身后,笑着朝韦礼纯和韦大夫人福了福:“季氏见过老爷,大夫人。”

韦礼纯甚至没有正眼瞧她,嘲讽道:“一个妾室,上什么厅堂,还不快下去。”

小孟氏驳斥道:“她可不是什么妾室,她是韦衡未来长子的母亲。”

韦衡瞳孔微怔,撑着手看向季氏:“你……”

季小娘上前,俯身擦去韦衡额头的汗珠,柔声道:“衡郎,我怀了你的孩子。”

——

“季小娘说,她怀了韦衡的孩子。”

工匠正在铸铁,冷水浇下去,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向上升腾着雾气。

董宁珈守着打铁铺子前的那座熔炉,盯着雾气看得出神,工匠手里的那支枪,是楚照槿特意命人给她铸的。

画了好几张图,让她选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式。

楚照槿在看铺子里卖的剑,琳琅满目望过去,价值连城的货色也有,可怎么看,都比不上庄衍怀腰间那一把。

“我知道啊。”

董宁珈恍然大悟:“难道……”

楚照槿敲了敲剑身,侧耳倾听发出的脆响:“近来你在府中苛责了妾室,季小娘对你怀恨在心,可无人能替她主持公道,在韦衡断子绝孙的节骨眼上,她怀了这个孩子,韦家定会将她宝贝似的供着,她也就有了依仗,敢和你斗一斗。”

董宁珈还是不明白:“可我们最初的目的,是让韦家同意我和韦衡和离,眼下季小娘怀了身孕,于我的目的有何助力。这样看来,我是在为自己树敌才对。”

楚照槿看着剑身升腾的雾气:“水遇上火,激起雾气来,便能铸剑,一团死水有什么意思,要把水搅浑了,激起浪花来,水里的鱼就更容易抓住。”

“你要和韦衡和离,季小娘怀上身孕还不够,得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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