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说话惯会卖关子，季红桑抿唇一笑，故意慢悠悠地夹了一口菜，悠然咀嚼起来。
果不其然，向卉自己先憋不住了：“你真不想知道？”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她自然了解季红桑，眼珠一转说道，“既然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季红桑：……
她这么一说，季红桑倒是难得地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筷子问道：“你倒是说说看，看我会不会被气死。”
向卉的表情狰狞起来：“前几天你婚礼刚结束，程又杰那个王八蛋就来找我了，说他没脸见你，托我转告你几句话。”
季红桑脸上的表情并无波澜。其实要不是向卉提起，她都快忘了程又杰这个人了。
从大学起，向卉就是季红桑的同学。现在的学制比较短，刚上大学时季红桑才只有十五岁，向卉是她在全息大学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后来她硕博连读，向卉也和她一起，到如今已经相识十几年了。
而程又杰，也是她们一起读硕博时的同学。程又杰出身于书香世家，平时待人又彬彬有礼，向卉一直对他印象不错，所以去年季红桑告诉她订婚对象是他的时候，向卉还感到欣慰来着。
“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吧？”季红桑很平静地问道。
向卉不可思议：“你都不生他的气？不管怎么说，他这样就是临阵脱逃，丝毫没有责任心！”
季红桑笑着摇头：“我真不生气，他对我没什么责任。”
向卉气急：“就是因为他知道你这么好欺负，才会一点都不讲情面的！”
季红桑凝视着面前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说道：“该走的人留不住，今天不走，明天也会走。”
向卉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可是一想起程又杰那翻脸不认人的样儿，她又恨得牙根直痒痒：“当初季阿姨享誉农科界的时候，他们家上赶着巴结，还腆着脸来提亲，现在出了点事，他们可好，跑得比谁都快！还文学大家呢，呸——看见他们我就犯恶心！”
向卉骂得口干，拿起水杯灌水，随后一脸不屑地说道：“那个程又杰跑过来跟我说，他对不起你，不是他想这样，是他父母逼他和你断交的……要我说，什么‘迫不得已’，都是借口！我跟你说这个的原因，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他现在搞这么一出，多半是不想和你完全撕破脸，以后要是你过得好了，他还能沾个光什么的……”
“所以啊，你千万不能心软，一点脸都不要给他，以后想和你打交情牌，直接把他轰走就是了！”
向卉骂得累了，停下来歇气喝水。
季红桑一边给她倒水，一边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道啦，以后他要是上门来，我保证把他轰走。”
不管向卉说得有没有道理，有一点是确定的——向卉是站在她这边的。
这就是最令季红桑感动和珍惜的。
那时候季家刚出事，还是向卉收留了她们母女，去旅店把她们接到了家里。
“这才对嘛。”向卉斜眼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其实当初季红桑答应和程又杰订婚，也并不是因为爱情。用向卉的话来说——季红桑早就已经嫁给了实验室，哪有空和男人谈恋爱？
季红桑也确实是这样，一年中有三百六十天都待在实验室里。她不讨厌程又杰，加上程家又表现得十分热络，她也就默认了这门亲事。
遗憾的是，还没得及举行订婚宴，那场飓风就来了。
在季家最困难的时候，程家选择了明哲保身，不但闭口不谈婚约的事，就连季怡君上门拜访，迎接她的，也只有程家冰冷紧闭的大门。
至于程又杰，更是对季红桑母女避之不及，完全联系不到。
其实季红桑完全理解他们的选择，而且也没觉得有多寒心。可能从一开始，她就从未把一份期望寄托于程又杰，所以也就没有失望了。
“不谈这个了，”向卉摆摆手，又露出八卦的表情，“对了，你结婚之前我都没来及问呢，你和施以凉是怎么认识的？我都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怎么，玩闪婚啊？”
季红桑表情一顿。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向卉，她很信任向卉，但这件事……毕竟不止关系到她一个人，还关系到施以凉。
“她家和我家有一些合作，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季红桑沉吟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先不完全告诉向卉。
“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季红桑垂下眼帘，唇边泛起苦笑，“能有人愿意和我结婚，已经是万幸了。”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向卉女王气十足地说道，“你以后会好起来的，古书上有云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劳我苦我，又饿我，这大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降呢……”季红桑摇头笑着说道。
向卉打断她：“行啦行啦，你看开点。你看，你这不是才过了一个大喜的日子？施总看起来对你也挺舍得的。”
一说起施以凉，季红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就那样吧。”说起工作，向卉正经了许多，“年后……应该可以小小地升个职。”
向卉在一号城种子科研中心做研究员，时间不长不短，刚好六年，正是一个升职的黄金期。
季红桑点头：“那到时候一定要给你庆祝。”
“哎哎哎，说回来啊，我真觉得施以凉和你很般配，”向卉说道，“虽然以前我也不知道你会喜欢女人。”
喜欢女人……季红桑在心里把这四个字咀嚼了一下。她从未喜欢过谁，也没有特意研究过自己到底更喜欢女人，还是更喜欢男人。
虽然现在这个时代足够包容开放，但异性恋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在结婚前，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女人结为伴侣。
吃到半路，季红桑以“去卫生间”为理由出了包厢，她快步走向前台，决定抢在向卉之前把账单结了。
这家人工店是新开的，看装修就知道格调不低，开业第一天还买了一号城所有的天屏广告，因此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尝鲜者，一楼已经坐满了人。
没有虚拟电脑确实很不方便，结账还要跑到前台去。
季红桑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看到一楼的一个包厢里，走出了一个身影。
这身影说熟悉不太熟，说陌生也谈不上，正是她的合法伴侣施以凉。
施以凉穿了身灰色的休闲西装，内搭基础款白衬衫，配一双平底鞋，露出纤细白净的脚踝。她脸上是客气疏离的笑容，身边还有两个助理模样的女人，以及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
很明显，施以凉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出现在这里的。
季红桑立刻回头，快步走进了楼梯间，打算等她们结完账，自己再出去结账。
和大客户“张总”吃的这顿饭，并不是特别愉快。
张总是电商行业里的大鳄——一号城所有的极速商店都是她说了算。施以凉为了签下她这笔大单，算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知道这位张总爱好人工美食，施以凉特意挑了家有格调的新店，请张总吃饭。
席间，张总一边笑眯眯地跟她说话，一边假装不经意地碰碰施以凉的小手，或者施以凉的小脸……
要不是施以凉竭力周旋，她觉得自己的小屁股恐怕也要惨遭魔掌。
好不容易搞定了合同，熬到了可以结账的时候，施以凉松了口气，和张总称姐道妹地相携而出。
季红桑在楼梯间里看着那几个人。中年女人搂着施以凉的胳膊，看起来很是亲密，季红桑注意到，中年女人的手，似乎在试图揽上施以凉的腰。
季红桑观察了几秒钟，确定施以凉是在那中年女人周旋。
她想了想，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马上要走到她们身边时，季红桑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发现，那个中年女人和她助理已经乘坐上了悬浮出租，马上就要走了。
季红桑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去结账，却看到施以凉也转身过来，低着头往柜台这边走来。
季红桑皱了皱眉，背过身去等着。
过了会儿再回头看时，施以凉已经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走到柜台边，拿出平板电脑说道：“你好，楼上竹居的结一下账。”
柜台人员应了一声，低头查单，突然说道：“不好意思小姐，竹居的账已经结了。”
季红桑愣了一下：“……好的，谢谢。”
她快步往二楼走，一边在心里想，下次怎么把向卉的这顿饭请回来。
向卉一定是趁她离开，用虚拟电脑结账了。
季红桑回到座位坐下：“你欺负我没虚拟电脑是不是？手这么快。”
向卉抬头困惑地看着她：“谁欺负你没虚拟电脑了？”
季红桑笑起来，唇边有一个小梨涡：“还装？你刚才不是趁我下去，偷偷结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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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