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襄之的双手轻轻地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他的脑袋好沉啊,隋妤君贴近他耳边:“我腿不麻了。”
快放开她吧。
“你开心吗?”元襄之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的声音更加温柔,小心翼翼的。
“自然是开心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元襄之放开了隋妤君,隋妤君飞快起身远离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裙。
“你为何要亲我?”似乎羞于问出口,元襄之的声音闷闷的,窗外大雨依旧,却掩不住自己的心跳声。
他在期待,非常期待。
“先生貌美,一时间见色起意。”
她这样坦荡,元襄之噎住,手指展开又握起,“你……”
终究说不出第二个字。
只是见色起意吗?没有别的?
闪电一闪而过,狭小的房间里有一瞬间亮如白昼,隋妤君看到了元襄之失落的神情,他坐在床榻上,长发半挽,低头时那几缕调皮的头发再次落到脸侧。
她走上前,抬起他的脸,想要将他的头发理好,元襄之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唇色红艳艳的,在隋妤君看来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隋妤君的手停在空中,稍后装作无事收回,解释道:“你的头发乱了。”
“又是见色起意吗?”元襄之说完察觉不妥,接了一句,“你这样我会当真的。”
“当真什么?”隋妤君不解。
元襄之对此恍若未闻,站到她面前弯腰与她平视,问道:“你说过这世上除了我,再无其他的亲人,可亲人之间会像刚才你我这样吗?”
隋妤君这才感觉尴尬,好像玩过火了,硬着头皮开口:“今日是我唐突了你,你、你忘掉吧。”说完打开房门跑了出去,留下一地散乱的棋子。
元襄之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躲避,很受挫,坐回床榻上,此刻腿麻的感觉传来,可他的心中也有相似感觉,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心脏。
回到房间后,隋妤君越想越生气,连喝了三杯茶水,她一个大美女主动亲他,他居然一动不动像根木头,如果是小郡王……等等,元襄之不会是小郡王,小郡王不配和他相比。
按下思绪,她推开房间的窗户,趴在窗前任雨水打在脸上,她要冷静一下,雨幕把远方景色挡住,空濛缥缈,看不清楚。
“隋姐姐,今日回来这般早。”葛潇潇视线未离开书,问她。
这几日葛潇潇在房间内读书,隋妤君为了不打扰她,去找元襄之下棋便勤了些,前几日申时末才会回来,眼下才申时一刻,隋妤君含糊应了一声,她和元襄之的事情不方便说给他们听。
后来还是没有忍住,对着窗外小声嘀咕一句:“元襄之就是一根木头!”
雨一直下,直到深夜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戌时初武老板带人全船巡查了一圈,仔细嘱咐大家这两晚睡觉警醒些,钱财事小,性命为重。
风大雨大,商船摇得厉害,隋妤君被晃醒了,当她闭上眼睛继续酝酿睡意时,窗边轻轻“哒”了一声,她立马警觉,死死盯住窗户仔细听。
“哒”,又响了一声。
她想起元襄之和武老板都说过水匪的事情,暗道不好,悄声去唤葛潇潇。虽然葛潇潇读书疲惫,但她睡得不沉,隋妤君喊到第三声,葛潇潇清醒过来。
“潇潇,窗户外面有动静,好像是水匪来了,你听。”
二人竖起耳朵,一道猿猴的叫声响起,窗户骤然破开,裹挟着狂风雨丝,铁片泛起冷光,葛潇潇当即把隋妤君推向门口,从枕头下拔出短刀迎了上去,
“去通知大家!”
隋妤君忍住腿软,边跑便喊“水匪来了”,很快,不少地方都传出打斗声,甲板上更是不知聚集了多少人,桅杆上的挂着的一串灯笼都挑没了。
武老板让大家躲到货舱中间去,招呼有功夫的船工抄家伙斗水匪。
梁其文拖着冯久年过来,见到隋妤君,二人不约而同问道:“葛潇潇呢?”
“元襄之呢?”
“我们听到动静,潇潇把我推出来喊人,拦下了水匪。”隋妤君以为元襄之听到动静会过来,可眼下几乎满船的人都来了,唯独不见他,他的伤还未好全,身体文弱,恐有性命之虞。
心中焦急,她让武老板去找找元襄之。
“我虽姓武,却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呀。”武老板眉头紧皱,像个“川”字,“与水匪打斗的都是我找来的好手,功夫好着呢,只是我的船又得遭罪喽。”
既然武老板推辞,她在货舱捡了根趁手的木棍,二话不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隋姐姐——”冯久年的声音断在门后,他去看梁其文的意思,梁其文反问他:“你会武吗?”
冯久年摇头,他不会。
“不会武便好好呆着,别添乱。”梁其文语气坚定,也是在暗示自己,“有葛潇潇在,水匪不成问题。”
从货舱出去,凭一路昏暗的光线,她很快到了自己的房间外,此刻房间内空无一人,看来是到其他地方打架去了。
元襄之的房间是离船尾甲板最近的一间,房门紧闭,雨水江水混乱,甲板上的水倒流过来,地板上到处是水。
隋妤君慢慢摸过去,避免被甲板上的人发现,她握紧木棍,心想幸好自己学过两招,不然此刻根本没有勇气来救人。
“咚——”
有重物倒地。
不好!
一个闪身,隋妤君冲了进去,举起木棍朝黑衣人身上用力挥打。
正打算动手的元襄之愣住,她,怎么过来了?
“快走!”
隋妤君哪里打得过杀人越货的水匪,先出其不意打两棍把水匪喝住,再趁机抓住元襄之一起往安全的地方跑。
只不过,他们被甲板上的水匪发现了。
“那边有人,快追。”
不行,不能把水匪引到货舱,大家都在那里。
隋妤君转了方向,朝甲板的一处空地跑去,他们无处可躲,与水匪缠斗的船工纷纷倒地,十几个水匪逼近二人。
别无他法,隋妤君站在船舷边上,附耳对元襄之说:“我打不过他们,等会儿我带你跳江逃生,我水性好,你要拉紧我。”
风雨打湿她的衣衫头发,元襄之心中一动,拂开她脸侧的墨发,夺过她手里的木棍,将她护在身后。
“什么时候了,你挡不住他们,他们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保命要紧,听我的。”隋妤君推他,却没推动,只能一边静待时机,一边查看江水,江水湍急,如果跳江他们多半会被水流冲走,罢了,能活命就行,管它会冲到何地。
“这姑娘长得不错,把她交出来留你全尸。”水匪势在必得,语气傲慢。
“口出狂言,来,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元襄之一挑眉,脱下外衫罩在隋妤君的头上,温声嘱咐:“衣裳给你遮雨,害怕的话别看。”话音刚落,提起木棍冲了上去。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隋妤君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衣裳也是**的,墨香清冽,如同一幅刚画好的泼墨画,耐不住好奇,她掀起衣裳看去。
夜雨船摇,木棍在元襄之手中不停翻转,挡住了水匪的刀剑,行动间勾勒出矫健的身形和劲痩的腰腹。
他会武功,而且武功很好,隋妤君意识到他骗了自己。难怪一个文弱书生能在盘龙帮的大火之中成功救她,也能在飞奔的马车中护她周全。
“噗通”,不断有水匪落水,木棍舞得酣畅淋漓,甩出雨丝,打到水匪身上溅起小水花,直到最后一个水匪被他打落江水之中,敌人也未碰他分毫。
甲板上唯余雨声,元襄之持棍而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冷漠肃杀,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踏水朝隋妤君走来,夜色不明,走到跟前才发现他脸色苍白。
他好像很痛苦,声音断断续续:“你还是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有血迹自嘴角留出:“咳、咳,别告诉他们。”话音刚落直直倒下,隋妤君慌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努力支撑。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
葛潇潇带着十几个船工结束打斗赶来船尾甲板,只见七八个船工躺在甲板上生死不明,元襄之倒在隋妤君怀中。
最后武老板带人出来收拾残局,这场水匪祸事才算过去了,整艘船亡者九人,受伤十三人,两人不知所踪,也许是跳江了。
元襄之又发高烧了,浑身滚烫,比在谷山寺那次还要来势汹汹,冰凉的手帕刚覆到额头上,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已经能摸到热意。
他一点儿都不安分,一边扯开衣服一边喊热,梁其文和冯久年一同用力才勉强能按住他。
葛潇潇推开门,端进来一盆凉水,说道:“武老板说连夜开船也得要天亮后才能到码头,咱们到时候再去城里找大夫给先生看病。”
隋妤君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只好不停给元襄之换帕子降温,期盼这样能有效果。
“隋姐姐,不如你和久年先去休息,我和葛潇潇先守着先生,后面再换你们?”梁其文提议,冯久年的面色不太好,显然是被吓着了。
隋妤君摇摇头,说道:“我不累,你们三个先去休息吧,论照顾人我有经验些。”
梁其文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葛潇潇拉走:“也行,我们先去休息,隋姐姐,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招呼一声。”
冯久年留了一些吃的放到床边的小桌上。
葛潇潇把梁其文和冯久年拉回房间,说了句:“先生那是内伤,急不来的,再说了我们几个不是大夫也帮不上忙,省点力气明天干活吧。”
说完丢了个东西给二人看,一块铁质小腰牌,上面写着奇纵二字,“奇纵军的腰牌,居然挂在水匪身上,真是奇怪。”
梁其文拿起腰牌端详:“等先生醒了,拿给先生看看,假冒仿制的也说不定。”
“我大哥在奇纵军中,这块腰牌确实与他的有些不同,很旧,分量也要沉一点。”
“奇纵军不是驻守在西北吗?离此地千里之遥。”冯久年疑惑不解,但现在也无暇思考这些,他神经紧绷了一晚上,这会儿总算可以休息了,刚躺下,睡意瞬间将他淹没。
葛潇潇见此,收起腰牌,转身欲走。
“等等。”梁其文喊住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塞到她手中,“上好的金疮药,手上记得涂。”
“谢了,下回还罩着你。”葛潇潇笑得灿烂。
梁其文故意瞪她:“不许有下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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