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襄之和江佑晖赶来时正好看到隋妤君喝下折阙这一幕,元襄之极快飞身过来接住倒下的隋妤君。
隋妤君揪住他的衣襟:“疼,后背疼。”
元襄之强迫她张开嘴,压住舌根催吐,声音慌乱:“阿妤,快吐出来。”
隋妤君干呕好几下,吐到脸涨红也没吐出什么东西。
“母亲,您让她吃了什么?”江佑晖立在长公主跟前,高大的身子挡住大片烛光,笼罩住她。
长公主不以为意:“折阙而已。”
紧跟而来的曹曦竹倒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心中哀叹她还是迟了一步。
“长公主,我们可以离开了吗?”隋妤君推开元襄之,也推开江佑晖,与长公主面对面,“您答应过的,等大理寺查出真相,您会认罪。”
“本宫说的是不插手大理寺办案,可没说放你们走,再者本宫亦无权力放你们,是贺少卿关你进大牢,你该求他才是。”
长公主看到隋妤君露出挫败的神情大为满意,转身搭上曹曦竹的手准备离开。
不料江佑晖拦住她的脚步,一脸倔强:“母亲,放他们走。”
“羁押原告本就不合律法,贺少卿是受了您的暗示才关她。您递句话的事,便可放她出狱。”烛火隔着牢房照得他脸上半明半暗,一时间叫长公主晃了神。
“你何时读了律法?母亲很是欣慰。”长公主抬手去碰江佑晖的脸,他偏头躲过,长公主扑了空收回手。
元襄之才不管他们母子情深,揽住隋妤君就要冲出去,趁还未毒发赶紧到云来居求救。
曹曦竹好似被元襄之的气势吓到,侧身让路。
长公主眼看他们快到大牢大门,焦急喊道:“黄钺,拦住他们。”
“是。”大门外的黄钺拔剑而出,对元襄之出招。
“在这里等我。”元襄之在空地阴影处放下隋妤君,左手中指和食指夹住黄钺刺来的剑,眼神变得凌厉,“手下败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下一瞬右手抽出腰上软剑逼退黄钺。
银白剑光落满月光,闯进众人眼中,元襄之的剑极快,以攻为守的打法令黄钺应接不暇,一度退至长公主身前。
“都给我上,今日一个都休想离开大牢!”长公主气得发髻上钗环都颤了颤。
埋伏在大牢外面的黑甲侍卫尽数而出,数十人将元襄之重重包围,长剑直指向他。
元襄之横剑环顾一圈,冷笑一声,向来清隽温和的眉眼染上冬夜寒霜,像是换了个人。
数剑齐齐刺来,他腾空一跃,落于一人剑尖,再踏上那人肩膀借力一蹬,避开身后之剑。在黑甲侍卫左右夹击时,他仰身往前,任长剑几乎贴脸而过,旋身踢开另外冲过来的数人。
黄钺在问仙州与元襄之交过手,清楚他的弱点,对黑甲侍卫喊道:“他坚持不了多久,耗死他。”
陷在人群中的元襄之闻言一改打法,大开大合,颇有几分不要命的气势,效果也十分显著,大半黑甲侍卫身上负伤,衣衫染血。当然他自己身上亦有数不清的口子。
隋妤君看得揪心,瞥见站在大牢门口的长公主、江佑晖和曹曦竹,他们身边无人守卫,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她原就隐在阴暗处,此时沿着墙壁缓缓接近长公主,或能趁机挟持她,要挟一番。
打定主意后,她取出袖中装止疼药的小瓷瓶,一连吃了好几颗,又把装折阙的小瓷瓶妥帖放好,悄然向长公主移去。
越来越接近了。
隋妤君提心吊胆,刻意放缓呼吸,一个抬眼——与曹曦竹对上了视线!
她僵住身子,呼吸一窒。
但曹曦竹好似没看到她,又转回头去。
她是何意?
隋妤君来不及多想,既然曹曦竹给了机会,那她不能失败。
那厢元襄之被围攻,黑甲侍卫有意耗他,逐渐落于下风,长公主看得尽兴,嘴角上扬。
谁料颈间刺痛,笑容瞬间凝固,她低头看去,是隋妤君拔了她发髻上的凤钗威胁她。
“快停下,否则我杀了长公主。”
江佑晖见状,慌忙令黑甲侍卫停手,劝隋妤君:“别伤我母亲。”
隋妤君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她全神贯注盯着身上伤痕累累的元襄之。
元襄之立在人群之中,从容淡定,他还穿着那件婚服,外衫褴褛,露出染上血色的浅色里衣。面容沾了血污,眼眸仍旧清亮,他笑了起来,鲜血自嘴角流出,划过下颌,滴落胸前。
“放我们走。”隋妤君手下用力,凤钗在长公主颈间划过一道血痕,此举激怒了长公主。
“一个不留!”
黑甲侍卫听令,重新攻向元襄之,而黄钺提剑向隋妤君刺来。
隋妤君以长公主做盾,险险躲过几招,但黄钺武功高强 ,她根本抵挡不了。偏偏江佑晖还在一旁添乱,一面担心她刺伤长公主,一面担心黄钺刺伤她。
此时,曹曦竹喊道:“小郡王,危险。”
隋妤君被黄钺挑翻了手腕,凤钗落地,松开了长公主。
隋妤君顺着力道跌倒在地,江佑晖忙不迭过来扶她,她趁机捡起凤钗又抵上江佑晖的脖子。
江佑晖一点儿都不反抗,坐在地上任她挟持,甚至劝长公主放了隋妤君和元襄之。
长公主怒极反笑,取出手帕抹去颈间的血,对隋妤君说道:“你尽管动手,看是你下手快还是黄钺的剑快?”
曹曦竹迅速跪在长公主面前,哭喊道:“殿下不可拿小郡王的性命做赌,他是您的亲子啊。”
长公主在气头上,哪里会理会曹曦竹,厉声喝道:“退开!”
曹曦竹又转过去对江佑晖喊道:“小郡王,你莫要和长公主生出嫌隙,且听我一言,让曦竹来换你。”
“曹曦竹,此事与你无关。”江佑晖冷声道,抬头看向长公主,“儿子想知道在母亲心中,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一时怒气重要。”
长公主怒不可遏,绯色长甲直指江佑晖:“本宫为你筹谋多年,你竟敢为了这个女人与母亲作对,你以为长公主府的尊荣以后只能由你继承吗?没了你本宫照样有子嗣传承!”
曹曦竹忽然变了脸色,捂住小腹的手悄悄移开。
江佑晖面色难堪,不可置信道:“您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
母亲要放弃他?
像是一盆冷水骤然浇遍全身,他一直以为父亲去后这些年母亲和他互相依靠,谁知……是不是他这些年在郦城待得太久了,未在她面前尽孝才导致如今这样?
江佑晖捂住头,后脑又开始疼了,脑中一片混乱。
隋妤君皱眉,眼看着江佑晖被带偏了,几乎就要挣开她的手与长公主对峙,她忽然掰过江佑晖的脑袋,温柔地注视他的眼睛,趁他愣神用从前乖顺的语气告诉他:“小郡王别怕,无论你是什么身份,纵使不是长公主之子,我亦不会嫌弃你半分,今后岁月还长,红筝带你浪迹天涯好不好?”
许是冬夜寒凉,眼前人言语温柔,心尖渐渐回暖,江佑晖眼眶发红,在隋妤君喂来不知名的液体时也乖乖咽下。
“你给他吃了什么?”
长公主慌乱,黄钺立即对隋妤君动手,一个小瓷瓶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隋妤君伏在地上,擦去嘴角的血,笑得灿烂:“自然是您给我药——折阙。”
什么?她居然没服下折阙?长公主大惊失色,夺过黄钺手中的剑就要往隋妤君身上刺去,万千愤恨皆寄于此剑。
元襄之一直分心留意这边,现下被黑甲侍卫缠住,他全力使剑一挥,踩上一人的肩飞身去拦长公主的剑。
可他终究远了些。
噗呲——
是剑穿透衣料刺进□□的声音。
隋妤君身上一重,顾不上疼睁眼看去,江佑晖胸膛一片血红,半撑着在她身上。
当啷——
长公主丢了剑,脱力般脚步凌乱往后倒,曹曦竹连忙起身扶住她。
“这一剑,就算我还你,我不欠你了,隋妤君。”江佑晖仿佛松了口气,对着隋妤君微微一笑。在盘龙寨你为我挡了一枪,如今我为你挡下母亲一剑,我们扯平了。
他喘了口气,又有不少血涌出,仍含着笑,如同旧日温存般低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连同你的名字、样貌,我会牢牢记着,如有下一世,你一定要带我浪迹天涯……”
滴答、滴答——
鲜血落到隋妤君血迹斑驳的丧服上,眼泪落到她脸上,烫得她不自主眨了眨眼。
她没有应声。
避开了他温柔缱绻的目光。
他的眉骨还是那般锋利,脸上多了几道细细的划痕,鼻尖泛红,胡茬也比上午更青了些,他是不是在屋外等了她一夜?
怎么还在笑呢?
父母之仇与漉山关战死将士的冤屈哪里是他临死前故作深情可以抵消的,隋妤君收起方才生出的几分动容,别开了脸。
“幸好,你当初没有因我而死。”江佑晖失了力气,倒下时被元襄之拽起丢给黄钺。
“晖儿!”长公主回过神来,抱住江佑晖一阵哭喊,声音凄厉,不复此前的端庄雍容:“快去请太医,救救我的儿子。”
元襄之趁混乱之际拦腰抱住隋妤君,施展轻功飞身离开大理寺。
一些碎碎念:小郡王还一剑这个情节是一开始就定好的,现在写到这里突然好感慨。当然,长公主没有别的孩子,只有他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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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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