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牵涉到临宁权贵。”顾凌云咬牙切齿,“世家怎么能有这样的败类!”
几十锭银子整齐地摆在桌案上,看上去与世面上流通的并无差别。
谁能想到,这些竟是私银厂所铸,一造就是七年!
李年方失踪的七年便是被劫去了地下私银厂,白天做工,晚上送货,而那私银厂头目关总管,背后竟然是临宁氏族。
京城近期察觉了私银之事,密派钦差前来临宁城调查,幕后之人害怕暴露,欲毁了私银厂并将所有工人灭口。
李年方偷听到他们的密谋,趁乱卷了一批私银逃了出来,又凭记忆画了一份私银厂地图和私银转运图,准备以此为证据向钦差告发他们。
关总管发现后派人追杀李年方,他不得已向官府自首犯了盗窃罪,躲到牢里避祸。
可那帮人竟然勾结官府改了他的罪名。
“穷凶极恶,可恶至极!”
李年方在牢里待了足有半个月,私银厂和工人恐怕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果要告发这些人,唯一的证据只剩下李年方画下来的私银转运处的地图。
而那地图,如今烧得只剩下一半。
目光如光能杀人的话,阮无瑕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说,你是不是私银厂的人派来搅局的?”顾凌云伸手抓过绣筐里的剪刀,指着准阮无瑕逼问。
“不不不,你听我解释。”阮无瑕赶忙躲开。
顾凌云哪里肯听,握着剪刀追着他跑,两人你追我赶,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阮无瑕被逼的又翻身上了房梁。
“姑娘你冷静一点,你抓不到我的。”阮无瑕摸着鼻子,心虚道,“不是还剩半张吗。”
“你还有脸说!”顾凌云怒火又升高三丈,猛地将剪刀扔向房梁。
阮无瑕一把接住剪刀揣到怀里,顺手在梁上刻了个莲花纹样,“嘿嘿,贼不走空,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顾凌云:“……”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顾凌云气得肝疼,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你赶紧走,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顾凌云眼光一扫,恶狠狠道,“否则,我就跟潞水桥下的说书先生说,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不过就是个偷剪刀的小蟊贼。”
“你也太阴险了吧!”他们这行混的就是一个名声,这姑娘举着剪刀追他半天,都没这一句话对他的伤害高。
顾凌云冷哼一声,低头研究手上的半张图纸。
“喂,我真不是故意的。”阮无瑕倍感无力,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左半边的注释被火烧了,只剩下弯弯绕绕的曲线。
“对不起好啦,你想要什么,我偷过来给你赔罪?”
跟临宁城地图的任何一段都对不上。
“我们这行从来不欠人情债,你这样搞我很难办啊。”
会是哪里呢?
“我怎么觉得这地图有点熟悉……”
顾凌云终于抬头,面色不悦地看向房梁上喋喋不休的某人,“你最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从我这个方向看,好像是……河道图。”
*
临近中秋节,月亮越来越圆。
两人一船笨拙地在潞水河里摇摇晃晃,船头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荡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阮无瑕,你到底会不会划船,你不行我来!”
“大小姐,你先把我的腿松开再说。”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扔水里?”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谁知道你的路线记得准不准,你说是河道图就是河道图啊?”
“你跟我走一遍不就知道了!”
吵吵嚷嚷地往前行进了半个时辰,忽然听到空旷的河面上传来力夫的低声呼喝。
两人神色俱是一凛,慢慢将小船靠岸。
前方是一处废弃许久的码头,此处河段旱时经常枯竭,大船多年前便不再从此处靠岸,官府收不来商税,码头便也不再维护,只偶尔有零星几条在此歇脚。
而夜半时分,这个废弃码头竟然停靠着一艘大船!
两人悄悄下船,寻到一处隐蔽的茅草蹲下,借着月光往对岸望去。
络绎不绝的力夫挑着箱子,一趟一趟运往船上,而船吃水很深,顾凌云饶是外行,也看得出若再增加重量,这艘大船便要行不出这处浅水域了。
果然,那位刀疤脸的船长不多会便叫停了。
顾凌云远远望见一位穿黑衣戴帷帽的中年人踏上船舷,向那船长抱拳行了一礼,“张船长,明日此时,我依旧在此等你。”
“今天是最后一趟了。”刀疤脸船长道,“这趟船费,老哥给你免三成如何。”
“船费翻倍都使得,只要能把货运出去——”黑衣人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刀疤脸连连摆手,“哈哈哈老弟,不是钱的事儿,明个八月十五,你嫂子盼着我回家过节呢。”
“你当真不来?”黑衣人语气隐含威胁。
刀疤脸也收了笑意,“我老张与你相交一场,今儿个便托大送你句话,京里秘派的钦差大臣明日便到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关总管。”
顾凌云与阮无瑕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激动之色。
没错,转运私银的码头就是这里。
而且,她还知道了钦差明日便到,可真是意外之喜。
突然,顾凌云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念头。
她以顾氏贵女的身份活了十五年,临宁世家她少有不知道的,若那关总管当真是某位权贵的家臣,她定能认得出。
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一桩大案!
顾凌云激动得扒开面前的茅草,想要看清黑色帷帽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对岸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阮无瑕一把将顾凌云的头按到地上,力气之大仿佛要把她埋进土里,“想死别带上我!”
顾凌云脑子嗡嗡作响,不知被挤得还是吓得。
刀疤脸船长当真是警惕非常,茅草翻动的细微声响竟被他发觉了。
咕咕……
不远处一只布谷鸟被阮无瑕扔的碎石子击中,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张船长也太草木皆兵了。”关总管冷笑道,“还有最后一批货,明天要是运不出去,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张船长可别忘了,私银匠人可全都是你杀的。”
“要不是你拿我夫人的性命威胁,我怎么会杀那些无辜的人!”
“你怎么还这般天真,过程重要吗?”关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回不了头了,你不怕死,难道不想想自己的夫人?”
“你——”
“张船长暂且把心放回肚里,明天知府大人会为钦差举办接风宴,临宁氏族都会参加,钦差查不到这里。”
*
临宁一城分南北,城南多贵族权宦,城北为平民百姓聚居之处,作为南北分界的潞水河,以满楼红袖招而闻名。
昔年大名鼎鼎的花魁凤飞飞,便出于此地。
十七年斗转星移,第一青楼的位子换了又换,如今最负盛名的要数春满园。
春满园二楼西侧的雅间内。
一位世家公子打扮的少年斜倚着雕花窗棂,皎月临窗,映照出少年斜飞入鬓的剑眉和略带邪气的凤眸,美得如画一般。
初秋寒凉,碧春取来衣物披在顾凌风身上。
碧春顺着顾凌风的目光望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院上。
月色溶溶,只隐约看出个轮廓。
世人都道纨绔公子顾凌风最宠爱的花娘是她,谁又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幌子呢?
他心里眼里,从来只有那院里的姑娘。
“公子挂念她,为什么不亲自去送?”
男子沉默良久,当碧春以为顾凌风不会回答时,却听到那人低语。
“会不清醒。”
像是在答她,又像是在……劝自己。
*
翌日早晨。
顾凌云小院的门被敲的邦邦响。
顾凌云从码头回来天都快亮了,熬了一夜困得发飘,一沾枕头就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
隔壁房间的阮无瑕第一声就被吵醒了,等了半天不见人开门,外头又邦邦敲起来,阮无瑕颇不耐烦地从梁上翻下来,他也是有起床气的好吗!
门外站了一位打扮妖娆的女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阮无瑕眼睛都睁不开,显然是个青楼女子,“你谁啊?”
碧春秀眉微蹙,开门的怎么是个男人,难道是门房?
“奴家碧春,隔壁春满园的,有人要我给此间女主人送件东西。”
“她睡得跟死猪一样,你给我就行。”阮无瑕睡眼惺忪道。
“你是?”
“我昨夜跟她刚认识,行了我替她谢谢你,别敲门了,打扰我俩睡觉。”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碧春怔怔出神,等反应过来怀里已经空了,她明明还没把东西拿出来。
好快的身手。
身手快,动作也快,顾公子眼巴眼望守了两年,才一夜……
不行,她得赶紧告诉公子!
阮无瑕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闹了误会,现在正盯着手中的文书发呆。
昨晚她说有办法混进知府大人的宴会,他那会儿还嘲笑她自不量力,区区北城平民孤女,当知府后宅是她家厨房呢。
她还真没吹牛,竟然是顾氏嫡女!
不对,世家贵女不住在城南,怎么跑来潞水河跟青楼女子做了邻居,这文书又怎么落到碧春手里的,谁让她送的?
阮无瑕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没问清,忙又打开了大门——空空如也。
来时敲门敲得跟催命一样,这会儿怎么就不能多些耐心!
算了,阮无瑕打了个哈欠,天大的事睡醒再说。
求收藏呜呜呜,这个是群像文,前面铺垫比较多,一个案子结束所有人会串起来,希望宝子们给点机会哇[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冤种队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