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临宁双姝

小院里的两人睡得昏天黑地,隔了一条街的市集上却忙翻了天。

八月十五中秋节,出来采买的百姓虽比平日多些,但北城人不富裕,也只是略多割些肉,打上半斤烧酒罢了,不至于这么多人。

“大爷,前头闹哄哄地干啥的?”

“知府大人全城收购菊花,说是京城来了俩大官,要办什么万菊宴给他们接风。”

“咱小老百姓山里采的野菊花也能卖吗?”

“只要是菊花,都能卖!”

“还有这好事,我得赶紧回家搬去,别赶不上。”

老百姓不懂什么接风不接风,只知道菊花能换钱,一传十十传百,有心思活络的,还换了好看的花盆,连带着瓷器店生意都好起来了。

知府后堂,孟林甫看着一盆又一盆上不得台面的菊花被抬进府,脸色越来越难看。

“雪儿你瞧瞧,这盆野菊花一看就是刚从山里挖出来的,北城那帮刁民,竟敢如此糊弄你爹,我一早便说,想要名贵品种在城南寻就是了。”

“不用担心。”孟咏雪是个冷落冰霜的美人,安慰起父亲来也是冷冰冰的。

“怎么能不担心,山菊花还能占个野趣的名头,那这盆杂色的呢,哪里看哪里普通,咱后花园要生出这样的花,花匠肯定一早就拔掉了,钦差大人什么花没见过……”

“是啊,钦差大人什么花没见过。”孟咏雪给亲爹倒了杯茶,“咱们只能从心意取胜。”

“雪儿的意思是?”孟林甫怔怔地看着女儿。

“钦差此行查的是临宁氏族,我们若大张旗鼓在城南收购名贵菊花,落在钦差眼里便是我们与世家交好,平白惹了嫌疑;加上城北就不一样了,不偏不倚无可指摘。”

孟林甫似懂非懂,“但要想撇清嫌疑,何不只在城北收购?”

“太过明显反而落了下乘,还会得罪世家,钦差并不会在此久留,爹爹日后还是要仰仗氏族的。”

孟林甫这下全懂了,登时对女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是前朝进士出身,虽会读书但没什么为官的才干,当年陈朝官场大乱,他侥幸站对了队伍,才混了个五品同知的位置。

本以为会在同知的位子上混到死,谁知道命好生了个有才的闺女,自己看不明白的公文,十岁的女儿只一眼就能抓住关键,还能讲出一二对策来,他第二日将女儿的对策上言,竟然得了上官的夸奖。

于是他便将公文交由女儿处理,五年前上官年高致仕,女儿运作一番竟将他送上了知府大人的位置。

临宁城知府不好做,扔块石头十有**砸到的就是传承百年的世家权贵,不是家中有亲戚在京城做官,就是跟大官有裙带关系。

听说他前头那个知府就是得罪了某个权贵的小姨子,这才被逼得上书退休的。

要不是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儿,自己绝不能安安稳稳在知府的位置上坐满五年。

孟林甫欣慰地瞧着自家女儿,怎么看怎么满意,十六岁的年龄,长得一副花容月貌,又这般有才华,被誉为临宁双姝之一,还跟临宁第一世家顾氏定了亲。

上天到底给闺女关了哪扇窗啊,孟林甫嘴角怎么也压不住,没办法,随他。

孟咏雪见亲爹又露出惯常的神态,不由得一阵头疼,天上快要下刀子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爹爹,万菊宴主要是要让钦差知道临宁城上下一心,官民一体,这样才能打消他对官府的怀疑。若真查出世家惹事,治罪时也好对我们从轻发落。”

孟林甫笑容僵在脸上,“查的是权贵,火竟然还能烧到咱们头上么?”

“失察之罪是少不了的,端看钦差如何判了。”

“那可怎么办?!”孟林甫大惊。

孟咏雪喝了口茶,不急不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乱了阵脚。”

看来女儿也不是全无准备,孟林甫放下心来。

“钦差入临宁,东名山是必经之路,那帮土匪爹爹应当清缴完毕了吧。”

孟林甫点头,“半月前就下狱了,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陆沉舟非说还有土匪没抓住,可有什么影响么?”

“陆沉舟么,他可有什么证据?”孟咏雪皱眉。

“证据倒没有,只说是东名山附近多了些新鲜的尸体,抓住的土匪都说不是自己干的。”

孟咏雪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缺少消息,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爹爹,陆沉舟刑讯很有几分章法,真有土匪在外也未可知,还是让迎钦差的队伍再往前些吧,记得配些好手。”

*

临宁城东,烈日当头。

一队身穿官服的精兵疾驰而过,掀起滚滚尘烟。

“传知府大人令,迎驾人马前行十里!”

守在东郊官兵一早便来了,半日未进水米,都快晒出油了,没等来钦差,反倒等来了知府大人前进的命令,皆是满腹苦水。

“这也太折腾人了。”

“大过节的,凭什么咱们要受这罪?”

“都怪这钦差,早不来晚不来——”

“兄长慎言,知府大人下令一向不出错,咱老实听着就行,迎钦差可是大事,府君派咱们打头阵,是看重咱们。”

……

官兵们各怀心思硬挺着往前走,行至东名山时,隐约听到前方有兵刃相交声。

前方打斗正酣,土匪打扮的人数明显占优势,高官规格的华美车驾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着土匪大刀将要砍上马车。

铮——

一箭携万钧之力而来,时间好像霎那间静止。

利箭穿过人群间层层空隙,将厚重的长刀狠狠定在山壁之上,入石三寸。

“临宁巡捕慕千钧奉命迎接天使,所有人听令,全力救驾!”

“是!”

*

临宁城南,某处雕梁画栋的高门府第内,传来父子三人的声音。

“蠢材!”家主狠狠甩了大儿子一巴掌。

“父亲,我……我也是想为族里分忧,杀了钦差不就……不就一了百了——”

啪,又是一巴掌。

“我怎就生了你这个蠢货,咳咳……”家主气的一顿猛咳。

“大哥,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安生熬过今晚,钦差半点消息都查不到,你这番刺杀,岂不是不打自招,凭白落了把柄!”一旁的兄弟也是气得捶胸顿足。

“你……你们也没告诉我啊。”

家主指着大儿子的鼻子骂道:“不让你知道你都闯了这么大的祸,让你知道你岂不是嚷嚷得满城皆知!”

“呜呜,爹偏心,什么事都防着我,难道只有二弟可堪大用,他不过就是个庶子,能有什么出息!”老大捂着脸大哭道。

“来人,把这蠢东西绑起来,今日不许他踏出府门一步!”

“呜呜呜呜,爹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偏心二弟,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呸,老二你个妾生的贱种,这辈子别想踩我头上……”

老大被下人拖走,骂声渐远。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咱们家迟早败在他手里,咳咳……”

“爹,大哥也是好心,好在没杀成……被府衙的慕千钧救下来了,钦差应当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提起这个家主更加生气,“这个蠢货,竟然不知道他要杀的钦差是侍卫假扮的!”

“爹放宽心,大哥派去的人已经被慕千钧斩杀殆尽了。”老二劝慰父亲道,“府牢的陆沉舟不是说还有山匪没抓到么,现在死无对证,正好推给他们。”

*

陆沉舟接到通知赶往东名山,看到堆了满地的尸体,第一时间便发现问题不对,这些人虽然穿着山匪的衣服,但应是一伙训练有素的杀手。

慕千钧出了名的天生神力,箭尖入石三寸,这般力道足以将贼人的长刀震出裂口,而那崖壁上挂着的长刀竟然只被扎破了一个孔洞——兵器十分精良。

有人想对钦差不利,欲冒充土匪行刺杀之事。

“将尸体收至义庄好生看管。”

事关钦差,刺杀应与他们来临宁要查的案子有关,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刑官无权过问,还是先静观其变。

*

顾凌云一觉睡醒,喊来阮无瑕商量行动计划。

两人经过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夜,互相认可了对方行侠仗义的决心,短暂结成盟约。

今晚的行动至关重要,必须要在那伙贼人乘船离开前,将证据交给钦差。

“要么你在码头守着,等看到那伙人搬运东西后立刻来知府后宅找我,然后我想办法混进钦差的房间,让他去抓贼。”

不等阮无瑕回她,顾凌云又自己摇头否定。

“可是中秋全城禁马,知府后宅到码头步行要半个时辰,我说服钦差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上来不及啊。要么赌一把,不去码头盯着了,直接让钦差来抓贼?”

阮无瑕盯着顾凌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感觉她有点天真,“钦差是谁,怎么可能听你的,万一有变数,那伙贼人没来送货,你这就属于谎报军情。”

“可是要是耽误了时间,把人放跑了怎么办?”

“你恐怕忘了我的老本行。”阮无瑕咧嘴笑了笑。

“你不就是个小偷么?”

阮无瑕的笑僵在脸上,“我堂堂梁上君子——”

“快说正事!”顾凌云看不得他这副做派。

阮无瑕哼了一声:“我的轻功比马快多了。”

顾凌云激动地抓住阮无瑕的胳膊,“哎呀,你表现的太不着调,差点忘了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咳咳,别动手动脚的。”阮无瑕被抓得脸红,“那叫真人不露相。”

“那真人露相多久能到?”顾凌云笑问道。

阮无瑕比了一个手指。

“一炷香?”

阮无瑕嗤笑一声。

“一刻钟?”顾凌云眼睛亮起来。

“是什么限制了你的想象力。”阮无瑕翻了个白眼,“是一盏茶。”

顾凌云抓着阮无瑕跳了起来,“你也太厉害了,那肯定来得及!”

“哼,也不行,就是个小偷!”阮无瑕耳朵也红了,仰头不看顾凌云。

顾凌云果断认错,“怎么会,你可是遗莲大盗!”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阮无瑕掏了掏耳朵。

“你是行侠仗义的梁上君子,轻功超绝,黑白两道没人比得过你,行了吧!”顾凌云咬牙切齿道。

“怎么了,不服气?”阮无瑕咯咯坏笑。

顾凌云再是用得着他,也忍不了某人一再摇尾巴,抓着他的耳朵狠狠拽了一把。

“喂,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我看你快飘到天上了,让你清醒清醒,赶紧说正事!”

“剩下的就靠你了,说服钦差跟我有什么关系。”阮无瑕委屈道。

顾凌云有点不好意思,“还得求你办件事。”

“什么事?”

顾凌云没有直接答他,而是转身将昨夜挖的私银提出来摊在桌上,“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银子有变化?”

“不多不少五百两,没变化啊。”阮无瑕表情凝固了一瞬,骤然炸毛,“你怀疑我偷银子了?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顾凌云佩服阮无瑕的脑回路,“你不觉得这些银子颜色变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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