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宁风致回到七宝琉璃宗时,正是天斗皇城这边冬天最冷的时候。

宗门里,那条矜贵的青龙早已陷入了熟睡状态,跟往常无二。

甭管无聊的古榕是如何地逗弄他,或威逼利诱、或语言攻击,萧挽清也不为所动,从早到晚不离床,气得古榕不知在心里诽谤了他多少句。

你说?哪有年纪轻轻的一大小伙,整天把自己搞得像坐月子似的,不离卧房不离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娇娇弱弱、不经风的小姑娘似的。

“风致!荣荣!”这天,早早收到信件的古榕望眼欲穿,终于看到了那三道熟悉的身影。

这些日子可把他急坏了,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尤其萧挽清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简直!不忍直视!有辱魂师之名。

“骨爷爷,荣荣好想你呀。”宁荣荣飞扑向古榕,可算把古榕那颗沧桑的心给温暖到了。

瞧瞧,还是女孩儿好,多贴心多可爱啊!

宁风致不急不缓地走过去,目光早已在屋子里打了个转儿,“骨叔,阿挽呢?”

话音落下之后,他又欲盖弥彰似的补了句,“之前在信中,你不是说他已经回来了吗?”

回来???

尘心微蹙眉尖,暗暗看了宁风致一眼。

这‘回来’和‘又来了’可不是一码子事,且内里的意思可差远了。这不知底细的萧挽清若真是来历清白也就算了,若是……

这个节骨眼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样子,他得找个时间点和宗主好好商量商量了。

古榕心里想的可不像尘心这样复杂,他听到宁风致说起萧挽清,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一张老脸像是遭受了什么摧残似的,无语到极点,神情也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呵呵……”

终于有了可以诉说的人,古榕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我活了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不出门不说话不吃也不喝,整个人像是大病缠身似的,不离床榻、不离卧房。我跟你们说……”

宁风致突然开口,“骨叔,你有找大夫或治疗性魂师看过吗?”

“都看过,什么问题也没有。”古榕耸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看他就是懒病又犯了,跟之前一样。”

宁风致没再说话了,转身去了萧挽清的院落。

院内积雪深深,看不到一个脚印,宁风致站在门口,盯着光秃秃的树看了一会儿,压下心底腾升的情绪,抬脚踩在了厚厚的积雪上。

他敲了两下门,没得到任何回应。

站在原地想了想,宁风致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的那人面朝里侧着身子,柔软的蚕丝被把他蒙的只剩下了一颗,不,半颗黑脑袋。

他蜷缩着身子,好像很冷一样,高大的身子只堪堪占了个小角落。

宁风致快步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伸手把盖住萧挽清小半张脸的被子掀开,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面前的人闭着眼睛,睫毛纤长浓密,黑发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嘴唇的红与旁边自然曲着手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宁风致颇有些好笑,这人睡觉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忽地,萧挽清若有所感地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手就已经精确地抓住了宁风致的手腕,然后抬了下脸,把宁风致的手压在了他的脸颊下面。

这样,人就跑不了了。

萧挽清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宁风致在他耳边低笑。

“阿挽。”

“……嗯。”

无力的应答声里透着浓浓的睡意,宁风致俯下身,轻轻吻了下他额头,“我回来了。”

温热的一个吻让萧挽清的心逐渐荡漾了起来,撩人的香味缓缓钻进了他的心底。

他睁开眼,往旁边一倒,变成了平躺着的姿势。

宁风致不大习惯这样的姿势,所以他直起身,颇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萧挽清这种嗜睡的习惯不是一日两日了,尤其是他在七宝琉璃宗的这几年,宁风致更是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

一秒入睡。

少年身上秘密很多,来历也不清楚,和他在一起这件事绝对是宁风致这么多年以来做过的最疯狂的决定。

——完全凭借自己的内心,冲动任性,抛却一切责任和顾虑。

但,这个决定,他应该不会后悔。

萧挽清坐起身,摇了摇头,脑子好像更晕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每逢秋转冬之际,他就会回到自己的洞穴,封住入口,把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且封闭的环境。

有时一睡一个冬天,有时一睡好几年,龙族修炼并不同于其他魂兽,尤其青龙一脉,成神前更是艰难。

他需要靠睡眠恢复自己的伤势,也需要靠睡眠补充能量,所以即便化为人形,他也会时不时犯困。

萧挽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半天,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他侧过身,松松地抱住了宁风致的腰,然后把自己重新埋在了被窝里,只一个头枕着宁风致的大腿。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

他这软绵绵的质问让宁风致心也跟着软了。

“那……下次再出远门,我带上你。”

“嗯。”

宁风致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萧挽清很肯定地回答。

宁风致笑了笑,又轻轻地说:“我喂你?”

“……好!”

宁风致让人上了些萧挽清喜欢的吃食,还配了壶烈酒。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盅,后问萧挽清,“能喝酒吗?”

“能。”不光能,而且不会醉!

酒极烈,味浓而辣,后劲十足,不过三杯下肚,宁风致脸上就起了丝不甚明显的红晕。

察觉到这一点的萧挽清逐渐清醒,他盯着对面清隽的美人看了半天,眼里不自觉地就多了几分难得的兴致。他一边懒洋洋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一边手支着头,笑得颇有深意。

“怎么?这么些天没见,你就只想和我喝喝酒?”他声音略微有些低,尾音还带着几分浅浅的愉悦。

“没其他想说的吗?”

宁风致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有!”

又是一杯酒下肚,好像他要说的是多么为难的事情一样,萧挽清颇觉奇怪。

“阿挽,你还记得你送我的嵤璃花吗?”

听他忽然提到这个,萧挽清倒是真没想到。

“记得啊,怎么了?”想了想,他又说:“难道……嵤璃花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宁风致第一时间否定,并说:“非但没问题,反而还是个极大的惊喜。”

惊喜?!

除了武魂进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

“当初吸收完嵤璃花之后,我得知了一处神邸传承,就在普伦森林的祈月湖。”

普伦森林……

萧挽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宁风致沉默半响,继续道:“阿挽,我——”

萧挽清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应该去接受神邸传承。”

末了,他又说:“越快越好。”

宁风致抬眼望向他,微微有些发愣,眼睛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萧挽清仔细思索片刻,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一笔揭过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况且这事嘛……

“没事,我理解。”

他顿了顿,低下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轻轻说:“这种事情你不告诉我也是应该的。毕竟在你心里,我年纪还小,不懂事,人瞧着也不怎么靠谱,来历也不清白,而且——”

“不是这样的。”宁风致打断了他,“我没说是因为我之前没有这个打算,我……我和你在一起很认真,真的,阿挽。我有想过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我甚至怀疑过你的身份,也,也调查过你。”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几近无声。

萧挽清倒不介意这个,换位思考,他也知道他身上值得怀疑的地方有很多。况且宁风致身为一宗之主,有责任也有义务对宗门弟子负责,调查像他这样身怀巨宝、来历不明的人实属正常,但是嘛……

“那,你现在相信我吗?”他直勾勾地看着宁风致,一双深黑的眼眸里满是期待与热忱。

宁风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萧挽清眼睛一亮,正准备说话时,却见对面坐着的人又缓缓摇了摇头,停顿片刻,又迟疑地点了下头。

嗯……

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是信你的,阿挽。”宁风致顶着萧挽清茫然的眼神,开口道:“但是,你……我知道你不是武魂殿的人,对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萧挽清耳边,本来没多少重量,却让他提起了十分的精神。

两人目光交汇,云层之下好像无端吹起了一阵愈演愈烈的风,卷着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宁风致眼睫颤了颤,移开了目光。

萧挽清低低叹气,“我不说,你不问……这的确是怪我。”

他伸手紧紧攥住了宁风致微凉的右手,声音平稳有力,十足的笃定,“我当然不是武魂殿的,我是——”

他没了下文。

宁风致等了半天,最后用手指轻轻挠了下他掌心。

萧挽清轻笑,还是没说话。

宁风致抬起头看着他,眼底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萧挽清就在这个时候起身,一手紧握着他的手,一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子亲吻他额间。

温温热的触感,带着丝让他安心的味道。

宁风致就在这个时候,恍惚间听见萧挽清跟他说:“你的,你一个人的。”

***

“风致,那小子还是不出来吗?”

书房里,古榕伸着脖子盯着宁风致身后看了好一会儿。

宁风致在书桌前坐下,眼底笑意深深,是极其少见的好心情。

他随手打开摞在最上面的信件,然后说:“让他睡吧,反正起来也没什么事。”

七宝琉璃宗一贯与人为善,且与皇室交好,历年来并未树敌,除却现在异动频频的武魂殿,萧挽清到底来自何处并不打紧。

既然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且看萧挽清似有为难,所以宁风致也就没再深究了。

另一边,萧挽清在宁风致走后,仔细思索了好久才缓缓睡着。

宁风致有顾虑,他自然也有。

在没有十足把握的前提下,萧挽清绝不可能暴露他魂兽的身份。

但身份一事着实解释不清,硬要编个来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萧挽清并不想就此事欺骗宁风致,思来想去,纠结半天,最终还是那人让了步。

“唉。”没想到有一天,他萧挽清居然也会因为实力一事感到苦恼。

真是……

这一觉睡得并不香,萧挽清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法陷入往日那种深度睡眠的状态。

想想宁风致,萧挽清更睡不着了,一颗心酥酥麻麻地泛着撩心的痒意,不睡了!

他起身时月已藏在了薄云里,厚厚的积雪不知堆了多久,本来漆黑的夜晚入目一片暗白,萧挽清很少看到这样的雪景,即使他活了这么多年。

他一边兴致盎然地左看看右看看,一边迈着缓慢却又愉悦的步子向书房走去。

夜深,已是亥时末。

宁风致从书房出来,站在庭院门前想了会儿,最后还是拐向了萧挽清的院子。

一池碧水早已结冰,红色木桥上盖了一层棉絮般的轻羽,岸边雪松下白色衣角随着不知何处吹起的风款款而动。

说来也奇怪,像这种入目皆是一望无际白色的寒冬天里,身穿白衣应该很容易被忽视才是,但到了萧挽清眼里,清醒时候少有的注意力居然全都被那人吸引过去了。

那人什么也不用做,单是站在那里,朝他微微一笑,冬天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用冬眠,不必沉睡,寒冷的时候,他理应和这人一起,共度凛冬。

“怎么起来了?”

看他一直站在桥中央,半天不说话,宁风致只好过来了。

及腰长发随风轻轻地飘着,萧挽清咽了下喉咙,快步走过去,像是分别了很久一样,他伸手紧紧抱住了宁风致。

宁风致愣了一瞬,“阿挽?”

他现在忍不住怀疑萧挽清睡傻了,忘记今天他们是见过的。

萧挽清纤长的手指扣住宁风致的腰,他的眉眼温柔缠绵,微垂的眼眸里情意缱绻,像是迎着凌人冬意盛开的报春花,悄无声息间就晕润了人心。

“你来了,我睡不着了。”

萧挽清手指上移,抚上了宁风致的发丝,冬天的寒风也吹不散他荡漾的心思。克制没用,纠结也不是他的作风,萧挽清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头吻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唇。

第一次,无所顾忌,不在乎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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