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年再三叮嘱马智郁不要给无辜的心理医生添麻烦后还是将吴玛利亚的地址给了她,马智郁拿到手就立刻根据导航找到了这个住处。
【居然是房车吗?这个姐姐还有点酷。】
马智郁有点不甘心地咂嘴,对还没有见到面的吴玛利亚,她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抱着警惕的心情,马智郁敲响了房车的门。开门的女人梳着利落干净的马尾,但长得很柔和,看起来就是脾气非常温和的类型,一张脸上找不出一处棱角,搭配上她独居在房车的潇洒作风,有一种吸引人的反差感。她对着马智郁笑了笑:“你就是智郁吧?”
【好像能明白…为什么用天使形容了…】
“姐姐怎么知道的……”马智郁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是个蠢问题,李衡年肯定有和吴玛利亚交流过。这个失误让她觉得落了下风,懊恼地咬了一下嘴唇,但是她还记得上门拜访的礼节,先朝对方鞠了一躬,“我听一位警官说,是姐姐为我们疯和尚做的精神鉴定。”
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心理医生没有计较马智郁的表现:“李警官有告诉我你是来了解河警官的事情,进来说话吧。”
“也不完全是……”马智郁跟着进了房车,“我听说姐姐坚持我们疯和尚是无罪的,明明大家都认定他是罪犯了,是什么让姐姐相信他的呢?”
吴玛利亚为她倒茶,将冒着热气的杯子端到她面前:“那智郁你呢?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河警官呢?”
“疯和尚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马智郁强调两个人的特殊关系,眼睛盯着吴玛利亚,试图找出一点破绽,“我当然是绝对相信疯和尚的,倒是姐姐你呢?其他人都说疯和尚是犯人,你却说不是呢。”
“啊……这就是智郁你喜欢河警官的原因吗?”吴玛利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像这样拼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让人羡慕和向往啊。我的话,当然是出于心理医生对自己能力的信任。虽然说不是绝对的,但这种精神鉴定和一般测谎不一样,不是控制控制心跳那么简单的事情。”
马智郁听到对方的话,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呢…不过也是,像姐姐这样帅气的医生,怎么会喜欢贫穷的刑警呢?我和你说哦,疯和尚是个有庙没家的可怜人,这样乱来搞不好连刑警都当不了,只能出家了!”
吴玛利亚看着马智郁,神情既像看晚辈,又像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她童年时期不幸早亡的友人和马智郁性格很像,是活泼外向鬼马精灵的类型,不然也想不出大半夜撺掇她离家出走的点子。两个人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当马智郁的眼睛流转出灵动的光,吴玛利亚可以回想起已经模糊的年幼的朋友的眼神。但她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也不仅仅因为这个,当了几年心理医生,吴玛利亚自认为是有几分看人的本领的。马智郁在她眼中是一个单纯善良而充满活力的人,有着感染别人的能力。
“我还听大家说,疯和尚是打算…进入监狱治疗所,找到岬童夷,姐姐你觉得呢?这是真的可行的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吴玛利亚没有隐瞒,“河警官为了抓住岬童夷一定会成为岬童夷。我也去见过杨科长,希望能对他们合作起帮助,所以智郁你不用太担心,我相信河警官和杨科长,还有其他几位警官抓住岬童夷的决心。”
【那个看起来很凶的杨科长……这个姐姐真是厉害啊…】
马智郁点点头,肃然起敬。虽然一开始心有芥蒂,但她对吴玛利亚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这个姐姐体贴又帅气,还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看起来温柔但很有原则,显得非常成熟,马智郁的心里升起一股羡慕和向往。
【泰武哥哥也是…成年人都会像这样游刃有余吗?怪不得会说只有这个姐姐能帮到他。】
这个想法让她有点沮丧,马智郁慎重地开口:“其实,除了疯和尚的事情,我还有别的东西想问问姐姐,但是姐姐可以帮我保密吗?”
吴玛利亚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和自己没有交集的马智郁有什么其他的能询问的:“你先说说看?涉及你的**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马智郁挣扎了一下,紧张地开口:“姐姐你…你认识泰武哥哥吗?你是泰武哥哥的主治医生吗?”
【泰武…哥哥吗?柳泰武?】
吴玛利亚没想到会在对方嘴里听到自己病患的名字,两人的关系似乎还很亲近:“我确实是,不过柳泰武已经离开监狱治疗所了,虽然还会有定期的就诊,但……智郁你怎么会问这个?”
其实马智郁自己都还没搞明白自己想问什么,她明明不想冒犯柳泰武的,但这样跑来和对方的心理医生打听似乎已经是一个越线的行为了,这让她有点支支吾吾:“啊……那个…怎么说呢,算是对朋友的关心吧。”
“作为心理医生,我是不能透露病人**的。”吴玛利亚皱了皱眉,她对柳泰武的印象谈不上好坏,只是单纯作为病患来评估,她不太确定柳泰武是不是能担任起朋友的角色。出于对马智郁的好感,她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不过智郁你真的了解他吗,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不太舒服,但我不认为柳泰武现在的状态是适合社交的。”
吴玛利亚的询问直击马智郁的心,她发觉自己就是因为不够了解柳泰武才会来询问有关他的事,可她又忍不住为柳泰武辩驳。
“我确实不算太了解泰武哥哥,但是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其实我也觉得跑来和姐姐打听不太好,你没有告诉我反而让我觉得很庆幸,我不该这么对待朋友的。”马智郁垂头丧气地喝了口茶。
吴玛利亚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回忆了一下柳泰武自从离开监狱治疗所后的表现,不禁怀疑这个人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可靠的友人吗?他甚至还对身为主治医生的自己有着过多的依赖。
当然吴玛利亚的评价并不是对柳泰武这个人的批判,他的做法对心理医生来说是很普遍的现象,她在和对方相处的过程中也一直有在划清医患之间的关系,希望能帮助他早日康复。但吴玛利亚能感受到柳泰武所谓的依赖是虚浮的,他实际上不太愿意对她谈论自己的真实感受,或许柳泰武在和马智郁的社交中也是如此,所以她在察觉到柳泰武的异样之后才会来跑来询问。
“关于治疗的内容我不能多说什么,但是智郁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问我。”吴玛利亚宽慰道,她觉得这种情况也不算太严重。虽然确实质疑柳泰武进行健康社交的能力,不过就连现代社会的正常人群体中都不见得人人具备,大部分人往往是在磨合与挫折中习得的,所以她最终并没有建议马智郁减少和对方的来往。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在人际关系这方面我还是可以提供一些建议的。”
“那就太谢谢你了姐姐。”马智郁感激地看着眼前可靠的年长女性,“那现在姐姐可是我和泰武哥哥两个人的主治医生了。”
重要的事情都聊完,马智郁也不想打扰对方太久,把茶喝完,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她就再次道谢离开了房车。
走在返程的路上,她忍不住想起吴玛利亚的发问:
你真的了解他吗?
【泰武哥哥……要是知道我和他的主治医生打听他的事情,会不会生气呢…】
马智郁忐忑地思考,但她真的非常想加深对柳泰武的认识。不仅想知道他非同寻常的过去和创伤,也想知道他偏好什么又厌恶什么,因为什么而笑,因为什么而露出她看不懂的神色。
柳泰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没人比马智郁更清楚她自己只看到了对方的其中一面,不过他们才认识一个月不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来日方长,马智郁相信自己会慢慢了解对方的。
了却这桩心事,接下来几天马智郁就全力以赴地完成漫画,偶尔去观音寺里待着也要带上素描本和平板。一月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尾声,等她画完了大部分的内容,河无念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警察办案的事情马智郁无可奈何,她只有按部就班地等待,和自己的年长朋友们聊聊天打发时间。她没有再和吴玛利亚聊起之前的话题,但是马智郁还是先向柳泰武隐瞒了自己去找吴玛利亚的事情。她觉得抱着想更了解对方的初衷去打听他的过去这种事情,即使是她也需要一定的氛围才能坦白。
[玛蒂尔达:我已经画了超级多!虽然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但明天也可以拿来给哥哥看喽]
[泰武哥哥:是吗?我很期待]
[泰武哥哥:说起来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玛蒂尔达了啊,还有点怀念你一开始的造访频率呢]
【这个哥哥…又说一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啊?还好不是在我面前说的】
[玛蒂尔达:哼哼!哥哥嘴上这么说,但是一次都没有来过我们店吧?明明也可以来店里找我的!]
马智郁报复性地打出这行字。
[泰武哥哥:那要不然明天下班在你家的炸鸡店见面?]
马智郁坐直了身子,看来想戏弄一个游刃有余的成年人对她来说还是太高难度了,柳泰武简直毫无破绽。她思忖了好一会,感觉除了金女士可能会问东问西,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是在柳泰武上班时间去打扰好像也确实不太好。
[玛蒂尔达: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妈妈可能会有点热情,哥哥你不会介意吧?]
[泰武哥哥:这不是好事嘛?放心吧,什么样的客人我没见过]
[玛蒂尔达:那哥哥我们就说好喽,明天我会在店里等你的]
[泰武哥哥:我也会期待玛蒂尔达的招待的]
结束了聊天,马智郁爬到床铺上倒下,她总感觉自己和柳泰武对话的时候心情越来越别扭。但这种感觉并不算恼人,只是她对这种心痒有点无所适从。
马智郁试着分析原因,但她实在是缺乏经验,乱猜一通始终无法对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感下定义。
【或许我真的不擅长藏事情吧,所以聊天都怪怪的了…】
马智郁翻了个身,开始考虑该如何和柳泰武坦白,排除了工作地点,也不能在自己家的炸鸡店,最好是稍微安静点,人不要太多的地方。要是氛围能好一点就更好了,让她可以酝酿情绪水到渠成地说出来。
【不是……怎么听起来和要告白似的…】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立刻对着空气道歉忏悔。
【对不起泰武哥哥我没有对你的非分之想,对不起疯和尚我也没有要精神出轨,呀!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但是说到底不就是这两个人害的吗?】
“唉……”马智郁不由自主地叹气,“不过,该怎么做呢?我要约泰武哥哥吗…约他?要不然明天……”她快速地摇摇头否决,“这太突然了吧!”
结果马智郁思考了小半天都没想好该怎么做,还在告诉金女士朋友要来炸鸡店做客的消息后被狠狠轰炸询问了一番,导致她更加无心思考了。于是这种纠结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她和柳泰武见面,马智郁有点别扭地前往店门口迎接他,柳泰武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
“怎么了,我来你们店里让你这么不自在吗?”
“哎哥哥说什么呢!”马智郁伸出小拇指,“就算有,也就这么一点点点点吧!”
“那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马智郁都要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有读心术了,她欲盖弥彰地摆手:“哪有呀!现在我除了疯和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哥哥别光顾着说话了,来坐下吧。”她急匆匆推着柳泰武来到里面的位置坐下。
“哎呦智郁你也真是的,去倒点水来啊!”金女士笑眯眯地端着炸鸡出来,满意地打量眼前的青年,年纪轻的高中生或许看不出来,富有生活经验的成□□女一眼就能从穿着气质上看出柳泰武优渥的家庭条件。
柳泰武朝金女士微笑,礼貌地打招呼:“伯母好,我是玛蒂……智郁的朋友,柳泰武。”
“哦呦,没想到智郁还能认识你这样的小伙子,我们家女儿真是劳烦你照顾了,之前晚上你还有送她回来吧?”金女士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这个选择可比性格糟糕又贫穷的刑警好多了,“太客气了,柳女婿。”
“妈妈!”端着水过来的马智郁慌乱地冲过来制止,“你说什么呢?泰武哥哥是我的朋友!”
“朋友朋友的…我知道,我也是年轻过的好嘛!”金女士咂咂嘴,“毛毛躁躁的,行了你们先吃,我忙去了,柳女婿你别客气啊。”
柳泰武的表情只停滞了一下,就顺从地点点头,马智郁诧异地看向他:“哥哥你也是,怎么不解释啊!”
柳泰武拿过水,耸耸肩:“就算争论这种事情伯母的态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不如随便她说好了,我和玛蒂尔达的关系当然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他轻飘飘地揭过话题,坐下喝了一口水。
“那也不行呀!”马智郁不满地跟着坐下,“妈妈可难缠了……还一直不同意我和疯和尚。”
“这不是伯母同不同意的问题吧?”柳泰武淡淡地瞥一眼面前咂嘴的少女,“在我看来,玛蒂尔达根本连河警官都没有解决。”
“喂!哥哥你今天说话真是太不讨人喜欢了!”马智郁把炸鸡推向他,“快点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吧!”
柳泰武不置可否地吃了一口,马智郁也气鼓鼓地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今天见面的原因,胡乱地摸索自己放在座位上的包却一无所获,才发现放在了柳泰武坐的那一边。
“唔唔哥哥…”马智郁咬着嘴里的肉含糊地说话,指指包的方向,“本子…”
柳泰武低头,先擦了擦手,自然地从那个经常被马智郁带着的包里抽出了素描本放在桌上。
“啊,不对!是要看成稿!”马智郁咽下去,“平板平板!”
柳泰武点点头,又帮她把本子放回去拿出平板递给她。马智郁接过,轻车熟路地解锁点开软件,又重新递给对方:“哥哥快看看吧!”
柳泰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滑动平板,另一只手拿着炸鸡,马智郁就在对面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她从表情推测他很满意这次的漫画。
“完成得很好啊?”柳泰武把最后一口炸鸡吃掉,抬头看向马智郁,“从开始的计划到案发现场头发的细节,还有…”他的手指往上滑了滑,停留在罪犯阴森的微笑上,“脸也画得很好呢,我自己看都有点奇怪的感觉了。”
马智郁的目光在面前人和画中人温度差极大的笑容中回转,不由自主地说:“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很帅气呢…”
柳泰武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是吗,那你喜欢吗?”
【什么呀…?】
马智郁有点怔愣地看着眼前笑眼弯弯的青年,好像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柳泰武的脸年龄感本就有点模糊,这样笑起来更是有几分恶作剧的少年气:“我的脸呀?”
在经历了几秒大脑空白之后,马智郁才找回自己飘忽的思绪,她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像从远处飘来的,但是仍然强撑着不在这个坏心眼的哥哥面前落下风:“作为漫画家…我当然喜欢啦,哥哥是我一眼选中的素描模特嘛。”
“这样子啊……”柳泰武很快地收回了那个过于超出的笑,他的语气和表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让马智郁有一种深深地被戏弄的感觉。
【难道游刃有余的成年人就可以这么捉弄人吗?我也想反击一次啊!】
冲动使她再一次无法考虑后果,在“想要让柳泰武惊讶一下”这个想法地怂恿下,马智郁说:“哥哥…吃完饭要不要和我去散步?我还有点事想和你说。”
面前的人一挑眉,虽然远不到惊讶的程度,但还是让马智郁满足了一下:“什么事啊?”
“哼哼…”马智郁刻意地卖关子,“现在还是秘密!”
至于要开口时候会不会后悔,那就等之后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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