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顾家少夫人也忒不要脸面些。”
芸姑忖姜瓷脸色,见她竟不为所动,却不知有姜莹在先,姜瓷已有些习以为常。
卫戍不痛快,便是睡了一夜醒来,想想仍旧不痛快。
姜瓷想着,王玉瑶怕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才回卫宅就见顾铜气势汹汹,竟少见振奋男子雄风,要与卫戍决一死战来报辱妻之恨。卫戍虽轻易打跑顾铜,却终究落了个欺人太甚之名,甚至酒楼风波也被人刻意渲染传扬,说卫戍垂涎王玉瑶美色,掳劫欲行不轨损人清白,大有逼迫卫戍纳了王玉瑶的意头。
“这王玉瑶是蠢的?她与顾铜是夫妻,这样吵闹能怎样?便是逼着我相公低了头,难不成还能抢了有夫之妇?她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坏了名声?”
姜瓷想不明白王玉瑶作的什么妖。
“你傻呀!这是一计不成,按她原想必是悄无声息做下那事拿捏你相公收她。显然没成便生二计,以声势逼他就范。你相公终归是要走的,到时带她走了,谁还管在这儿的名声好坏?”
孙寡妇指点,姜瓷恍然大悟,恶心的不行,难怪卫戍回来要烧衣裳。
“你相公呢?”
“闷在房里生气。”
姜瓷努嘴,外头沸沸扬扬,孙寡妇上门宽慰。
“这几日且避避吧,不然你们趁着夜深人静就走吧。”
卫戍哪是被逼低头的人,姜瓷也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王玉瑶算计卫戍做下不要脸的事,却叫卫戍背黑锅,她反倒成了受害人?
接连几日,姜瓷便是出门买菜也被指指点点,卫戍与陶冬几次辩解都被淹没。这事本也是豆腐掉进煤灰里,拍不得打不得,如今又说不清。这日想着卫戍委屈多日,姜瓷想做顿好的安慰,正斩骨头,听门外响动,她出门去看,见大门被人砍了几刀又洒满烂菜叶臭鸡蛋等污秽之物,想着卫戍那样的人竟被逼到如此境地,分明被人算计陷害却有口难辩,闷了几日的气一下爆发。
虱子多了不痒,她随手抓个小乞丐给了二百大钱。
“你跑一趟苍术县,找校场看守姜槐家,与他家二姑娘姜莹说于水县姜瓷寻她说事,十万火急,叫她午后必要过来,迟了就再不必来了!”
乞丐得钱跑的飞快,姜瓷憋一口气,骨头斩的惊天动地。
午饭姜瓷吃的很多,吃完提着菜刀等在院里,大门一响,开门拽着姜莹便走。卫戍见她气势汹汹提刀出门,大骇尾随。
“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要给我相公做大么?往后这事断不会少,今儿我便替你出一回手,你且看着吧!”
姜莹听说有女人惦记卫戍,竟也恼怒异常,但一到顾家见竟是王玉瑶,便挣扎退缩避开了。姜瓷也不理她,一脚踹开顾家大门,果然王玉瑶在院子里与人哭诉。
姜瓷气的眼底赤红,多少天了?泼粪水一样的辱没人,没完没了!
“好你个不要脸的!趁我相公吃醉酒假冒是我欲行非礼之事,叫我相公识破你反倒打一耙?”
菜刀沾着肉,王玉瑶早等卫戍上门才好再闹一场逼他就范,没曾想来的竟是姜瓷?姜瓷这样她反倒吓住了,但机不可失,她顿时大哭:
“怎么?你是要杀我灭口?杀我也还是那句,是卫戍掳劫我欲欺辱,我拼死才保全清白跑了出去!”
“那家女子受辱大肆宣扬?自己脸面也不要?你这样大肆宣扬是要我相公赔你银子还是偿你性命?还是你都不要,就想逼他就范给他做妾?”
“你胡说!”
王玉瑶声嘶力竭,姜瓷一把将刀砍在顾家大门上,撸起袖子。
“我胡说?来!事过半月还风声不减,咱们来说说当日事!你说我相公掳走你,什么时候在哪掳的,带你去了哪?”
“就是十月初四戌时三刻,在春和酒楼后街将我掳走,就带去了春和酒楼厢房!”
姜瓷一把拽下菜刀,伸手薅过王玉瑶,王玉瑶尖叫挣扎,可姜瓷自幼劳作力气颇大,竟一路薅她出门直奔春和酒楼,王玉瑶动静颇大,待去到春和酒楼,身后已不知跟了多少瞧热闹的人。
姜瓷一把将王玉瑶丢在地上。
“十月初四我相公卫戍可来你春和酒楼吃酒!”
姜瓷气势骇人,酒保吓得要逃,却被她眼神震慑,抖抖索索。
“来,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是独自前来还是有伴同来?”
酒保迟疑去看王玉瑶,姜瓷一刀劈在酒案。
“说!”
“戌,戌时来的,是与陶二公子同来!”
“哦,我相公掳你欲行不轨,还带了帮手?”
外间顿时大笑,王玉瑶大喊:
“他是在陶二公子走后才做的!”
“陶二公子什么时候走的?”
“陶,陶二公子没走……”
酒保脸色苍白,王玉瑶也傻眼,她分明见陶冬出去才进的门。姜瓷冷笑,怀里掏出钱袋,摸一把大钱在手掂着:
“悬赏,十月初四戌时三刻前后,可有人瞧见春和酒楼门口,顾少夫人是自己进的酒楼,还是被我相公胁迫去的?”
春和酒楼没后门,卫戍便是在后街掳了王玉瑶,也得绕道前门进去。
人群立刻有人窜出来。
“我见了,顾少夫人那夜打扮花枝招展,她是自己进的门上了楼!我那日就在大堂吃酒!”
“你胡说!”
王玉瑶声嘶力竭。
“我胡说?咱们三五人一同吃酒,难不成都看错?”
来人冷笑,姜瓷依约给了几十大钱,众人见钱,接二连三冒头作证,是真是假姜瓷不在乎,终归今日当众说了,便能佐证王玉瑶说谎。
一袋大钱散尽,大堂已站了十数人证实王玉瑶是自己上的楼。本先她做这事便经不起推敲,她勾不出卫戍,只能趁他外出临时起意,自然漏洞百出,便想以声势制人,先前也确有成效,卫戍与陶冬几次解说都没人听信。她笃定卫戍一个男人不会对她下手,便是下手也能反咬,而姜瓷那软弱卑贱又能成什么事?
但王玉瑶没想到,姜瓷自遇见卫戍,软弱到泼辣,没有过渡。
“成,那咱们再来说说,戌时三刻天已黑透,你一个官眷少夫人,花枝招展独自一人进酒楼,还摸进我相公厢房,又要如何?”
这事已再明朗不过,卫戍虽是外乡人,可到于水县已两月多,样貌出众财力不俗,还曾打过赵屠户闹的沸沸扬扬,不知多少姑娘对他有心,偏生悄无声息娶了姜瓷这样的娘子,而姜瓷与王玉瑶瓜葛,众人也都略有耳闻。
“就是他见色起意邀约,我,我是没经住诱惑才前往赴约!”
王玉瑶不死心,继续攀咬。姜瓷大笑:
“我相公约你,带着陶二公子?这便罢了,于水县多少貌美姑娘,我夫君便是起了色心也轮不到你这残花败柳!”
“你这青楼出身生下的贱种!凭什么说我!”
王玉瑶上前厮打,姜瓷轻易推倒。
“青楼出身?便是青楼姑娘也比你有情义,总还担着骂名,不比你满心肮脏念头做了下贱事,还要诬人清白自诩洁净!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夫君是昂堂男儿!绝不行无耻之事!”
人群之后,卫戍遥遥相望,胸臆间不知为何胀的满满的,似乎伤口在疼,叫他忍受不住眼眶发热。
十九年,没人相信他,没人这样维护过他。
姜瓷出这一口恶气,看着人群中畏畏缩缩的姜莹,一手指过去。
“你们两个,一个爬床,一个拿我娘牌位胁迫我,都要逼我下堂给我相公为妻做妾,你们既不顾脸面,那咱们索性就别要脸了!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我相公就是我的命!谁再逼我,我左右活不下去!我斩骨头似的斩了谁,咱们同归于尽!”
豪言壮语,一劳永逸。孙寡妇说的好,终归要走的,谁还在乎于水县的名声好不好?
一场闹剧,却将半月来乌烟瘴气顿时清扫。人群渐散,姜瓷有些脱力,掂着菜刀回去却没见卫戍。
卫戍此刻正策马前往苍术县,胖丫难过多日,岳母的牌位该接回来了。
黄昏时,姜瓷见卫戍抱着牌位回来,愣了一下,眼泪便流下来。
“姜家轻易就给了?”
“抢的。”
姜瓷看一眼他腰间长鞭,抱着牌位哽咽。
“别哭了。”
卫戍指尖微凉,触在她脸颊,激得她心生颤栗。
“乌烟瘴气的,过两天咱们就走。”
“好……”
接连两日,假夫妻难得清静整理行装,卫戍轻便只几身衣裳,姜瓷却有陶嬷嬷给的大把嫁妆,收拢过后寻个镖局,恰有镖送往盛京,便一并带去。
姜瓷又同孙寡妇作别。
“走吧,我过几日许也走了。娘家婆家虽都没了人,可守在这儿,我跟货郎都不好办,我们商议着卖了酒铺,也到外地算了,总能成个家。”
也是这个理,孙寡妇是冲喜进门,没圆房就守寡,侍奉公婆终老,才二十来岁,孤苦终老着实可怜。
十月二十二这日一早,假夫妻总算上了路。
卫戍买下一架马车,姜瓷少坐马车,起先颇新奇了两日,看沿途风景与城镇,不过两日渐渐腻了,疲乏里竟有些晕车起来,走了四五日到永华州府,卫戍果断弃车登船,他们顺潞河行舟十余日,再走个三四天就能到盛京。
行舟第六日,卫戍站在甲板上望着河边崇山峻岭,眼神深邃。
“山贼猖獗,漭山百姓苦不堪言。”
“官府为何不剿匪?”
卫戍缓缓摇头:
“发兵三回,回回伤亡惨重无功而返。”
“官府都奈何不了?”
姜瓷大惊,不禁多看几眼漭山。郁郁苍苍,作为南北交界,这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卫戍冷笑一下,他不信这是块一点都啃不下的硬骨头,次次不成,山贼必有内应。
正看着,船头忽然一阵骚动,卫戍拉过姜瓷看过去,就听嘶喊中接连噗通落水声,卫戍细听,脸色微变,眼疾手快拉着姜瓷回屋,抓起一个小包袱背在身上,三两步蹿去船尾,抽刀断开船后挂着的一艘小舟,拉着姜瓷跳下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