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招聘会里出来时，郑云天随手拢了拢夹在文件夹里的宣传页。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掏出了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解锁后点开了双开V信上登录着的小号。

平日里总是会弹出很多未读消息的聊天框此刻安安静静，最新一条消息是自己发的，在八个小时之前。

郑云天点开聊天框，指尖往上划了划，上一条白色的消息气泡是在昨天晚上八点左右。

看着安静的聊天框，郑云天垂下眼眸。半晌，他熄灭了屏幕，慢慢地向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不过不是郑云天期待已久的消息提醒，而是持续不断的震动——这显然是电话。来电显示上出现了“爸爸”两个字，郑云天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点了接听。

“喂？爸。”

郑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在干什么？”

“刚从招聘会出来。”

“找到工作了？”

“还在投简历。”

“好找吗，工资高不高？是你之前说的四千一个月不？研究生怎么可能才给开到四千，你这真能胡扯……”

郑云天沉默。

他之前跟家里抱怨过现在的就业环境，也说了有个月薪四千的岗位居然有一群211的硕士抢夺。不过父母不仅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还经常借此来数落他。以至于郑云天一度懊悔自己跟父母说那么多做什么。

“要我说你就去读个博吧，”父亲啧啧两声，那语气轻松地好像不是在劝人读博，而是在劝人多吃点菜一样，“你要是博士毕业，以后就是引进人才……”

郑云天打断他的话：“硕士也算引进人才。甚至不用硕士，我本科就可以。”

他本科就是一所还不错的985，确实已经符合很多地方的“引进人才”的政策了。

“那你还说硕士毕业月薪四千？”

郑云天无奈叹息：“这是一回事吗？”

“这怎么不是一回事？就是你太差劲了，才以为身边都这么差劲……找不着工作就别找了，去读博吧。问问你导师，要不然请他吃个饭也行……”

郑云天听了郑父那自以为是的想法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他再一次意识到和父母沟通这些他们自以为是实际上根本就不了解的东西只会让自己生气。于是他直接挂断了电话，选择不再听郑父那毫无建设性的唠叨。

几秒钟后，屏幕上亮起了郑父发来的V信消息：“你要是不听话，就别想要生活费了！”

又是扣生活费这一套。

郑云天已经习惯了。虽然学校发的补贴不多，但是他还存着奖学金，就算家里真的不给生活费，他也不至于饿死。

郑云天快步向校门口跑去，刷卡出门时动作太急，以至于手里的文件夹磕到了门闸上，“哗”的一下掉在了地上，里面夹着的宣传页撒了一地。

“啧。”

郑云天有些烦躁地蹲下身来，将散的到处都是的宣传页归拢到印着C大校徽的文件夹里。

正在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郑云天的视野之中，帮他将散的更远的内页捡了起来。他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披着长发妆容精致的女孩正蹲在自己面前。她的眼睑下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眼睛是绿色的，让郑云天第一时间想到了猫，然后才意识到她可能是戴了绿色的隐形眼镜。

“……谢谢。”

女孩帮他捡好了东西，两人一起站了起来。她扬起嘴角，对着郑云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呀，郑云天同学。”

郑云天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一些因为麻木而褪色的记忆逐渐恢复清晰，他终于记了起来，脱口而出：“沉舟！”

沉舟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呀，咱们终于见面了呢。”

时值八月下旬，在秣陵这座南方城市里，盛夏的余威仍然震慑着每一个人。沉舟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吊带连衣裙，鱼尾的设计将她的曲线很好地勾勒了出来。海藻似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额前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了，一绺一绺地搭在蓬松的长发上。

他把自己的校园卡递给她：“走吧，我带你看看C大。”

沉舟接过卡：“你把卡给我了，那你怎么进去？”

郑云天扬了扬握在手里的手机：“我刷NFC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沉舟这张妆容精致的脸，有种莫名的面熟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明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过了门闸。看着沉舟的背影，郑云天忽然有些恍惚。

他依稀记得，大概在半年前，他第一次和那个今天一直没回消息的女生见面时也是这样……

“真没想到都过去小半年了咱们才见面，”沉舟的声音将郑云天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进了校门之后左右张望着，“还挺热闹的嘛。”

前面是一个小广场，今晚有学生在那组织什么演唱会。阵阵歌声传来，还夹杂着不少欢呼的声音。

郑云天将沉舟还回来的校园卡收好：“我们去看看吧。”

C大内的马路四通八达，两侧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偶尔有人骑着共享电动车经过，在前面放踏脚的位置蹲了个人。

沉舟一脸惊讶：“刚刚过去的那辆车……前面是蹲了个人吗？”

郑云天笑了起来：“对。因为电动车的座太短了，本来也是设计的只能一个人骑的。但是有时候就是想再带一个人，那就只能蹲在前面了。”

沉舟听后低头笑了笑：“B大校园里也有共享电瓶车，不过座位还是挺长的，足够在后面带人了。”

“果然是B大，就是和我们这些普通学校不一样。”

沉舟是B大戏剧专业的学生。她本科毕业之后没有升学，直接出来创业了。

而现在，沉舟也是笑了起来：“不要这么说，C大也很厉害呀。”

“对了，最近你的公司……怎么样了？”

“前期麻烦很多，但好在现在都解决了。”

“那就好……”

路上的人渐渐变少了，四周慢慢僻静下来。绕过两个弯，前面出现了文学院的大楼。

“哎呀，是文学院呢，”沉舟仰脸看着大楼侧面金灿灿的大字，“和B大一样，C大也是把戏剧划在文学院的。”

郑云天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楼：“当时知道你是学戏剧的，我还以为你是艺考生呢。”

沉舟莞尔：“专业大类确实划在艺术下面啦，但实际上我们学的是文学的内容。B大的戏剧更倾向于小说和散文，而C大则侧重于影视了。”

“当时你也是这么解释的，哈哈。”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走着走着，沉舟忽然提议：“对了，我能看看你们学院的楼吗？”

郑云天点头：“可以呀，不过离这里有点远……”他低头看了一眼沉舟脚上的厚底凉鞋，“你会不会累脚？”

沉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鞋子，满不在乎道：“没关系，散散步也挺好的。我这鞋虽然底很厚，但不是那种高跟鞋，穿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于是郑云天就带着她向着地科院的大楼走去了。

“……谁能想到，我们加压力的时候用的居然是秤砣呢……”

学文科的女生对理工科的实验并不了解，所以露出了新奇的神色。郑云天很喜欢这种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感觉，情不自禁地说的越来越多，手上也跟着比划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很少了，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他们，郑云天隐约也察觉到了。

沉舟转头看了一眼方才走过去的人，对方已经把头转回去了。她看向郑云天：“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

郑云天开玩笑道：“可能是因为你太漂亮了吧？美女总是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的。”

“哈哈哈……”

沉舟的个子还是挺高的，郑云天走在她身边时能看到她的头顶已经到了自己的鼻尖了。可能是因为一直在南方上学的缘故，郑云天遇到的女生个头都比较娇小，有不少人只能到他的下巴。像沉舟这样个子高的，他几乎从来没遇到……

也是遇到过的。

郑云天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身影。

可是这一抹模糊的记忆让他有一瞬间点迷茫。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会出来和沉舟见面？

“哎呀，这就是地科院的楼了吗。”

沉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面前的大楼问他。郑云天瞬间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视线向前看去，见到了自己最讨厌来的那个地点——地科院大楼。

“啊，是啊，”看见自己工位所在的地方后郑云天的声音都低沉了，“这就是地科院，我们学院的楼了。”

“你的工位就在这里了吧？是不是也在这做实验啊？”

“对，我刚刚就是从这出来，然后去校门口接你的。”

郑云天并没有要带人进自己学院大楼的意思，沉舟看起来也只是想在外面参观，并没有要真的进去的想法。

然而大楼前的自动门突然开了，一个同门和一个身穿警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郑云天！”

见到他后同门立刻走了过来。郑云天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沉舟，而后者已经悄悄向后退了两步了。

在校园里和女生面基结果碰到了同学，这件事多少有点尴尬，郑云天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怎么了？”

“有警察找你，说是……要了解一些事情。”

警察？

看着那身穿警服的人已经向着他走过来了，郑云天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警察怎么来了？

“你就是郑云天同学吗？”

警察身材魁梧，站在郑云天面前像是一堵墙。他点了点头：“我是。”

这名警察点了点头：“别太紧张，我们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他跟着警察一起走向那辆有公安局涂装的面包车。随着一阵沉闷的拖动声，车门拉开。郑云天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看向方才站着的方向。

路灯下，沉舟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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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