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大步走进去,直奔夜菀菀的屋子。
门掩着,他抬手敲门,没人应答,他又敲了敲。三下过后,萧白啧了声,推开屋门。
“我饿了,哪里有吃的?”
他也不是无顾翻上屋顶的。萧白中午就没用午膳,他们走后一个时辰他感觉到饿,他又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整个院子里都没人,他只好自己一间间去翻吃的。谁知,正好听到了那翻推心置腹的话。
他对姜钰的话倒是没什么感觉,会那么想的才是正常人。
屋内光线明亮,地上铺着厚重的毯子,楠木桌案上摆着清透的白瓷瓶,里面遥遥几支新鲜的梅花,迎面扑出来清甜香气,却不仅仅是梅花香。
萧白微顿,止步在屋前,静听了一瞬,确定屋内没有人在。他合上门,不禁露出些烦躁。
看到她回来的,哪去了?
萧白一想,面露古怪,往左厢房去。
他记得姜钰在他相邻几间的屋子,他颇有兴致地一间间推过去,到一间屋门前,没推动。
他敲门,想着待会儿要是看到屋内走出来两个人,要用什么的表情、说什么来表示他的“心痛”。
不久,屋门打开,姜钰解了发冠,披散着头发,看见萧白面色淡了些,“姜公子有何事?”
萧白摆出忧郁的动作,桃花眼里都是缠绵风情,往姜钰身后看去,“我找菀菀。”
“?”姜钰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他神色变得奇怪,疑惑地瞥萧白,“夜姑娘去找你了,你没见到她吗?”
嗯?
萧白桃花眼一眯,“原来她这么喜欢我啊,几刻不见就要找我。”
姜钰:“……”
姜钰望着萧白走远的背影,心道这位萧公子恢复能力真好,两天前还半死不活的今天就活蹦乱跳。
萧白第三次推开门,他的屋门,却仍没有看到人。
他不耐地砸上门,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在暴躁边缘,床榻上的一个包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
萧白几乎忘了他让夜菀菀给他买衣裳,他就没想过她会真的给他买。所以当他警惕地拿起包袱,发现里面真的是柔软的衣衫时,神情微妙。
不过当他抖开包袱,铺开一件绿油油和一件金灿灿,只觉,如此才正常。
萧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绿油油提起来,发现这绿油油竟还印着云纹,让他想起曾经见过的随风摇荡的油菜田。
他突然捂住眼,低笑,半晌扔开绿油油,拎起那件金灿灿。
金灿灿果然金灿灿,印着的暗纹在微光下流光溢彩,夺人眼球,整件衣裳都透出浮夸,土地主都不敢这么穿。
萧白却不甚在意,饶有兴致地提着衣裳转一圈,唇瓣似笑非笑地勾着,他都不想去找吃的了。
…………
夜菀菀回到屋内,躺倒在软榻上小歇,梅姑贴心地为她揉按酸痛的腿。
夜菀菀穿着宽透的衣裳,雪白的绒毛毯随意搭在肩下,隐隐露出美好的线条。她乌黑的眼眸半睁,懒洋洋地眯着,纤细冷白的手指捏着枝梅花枝,无意识地把玩。
美人如画。
夜菀菀的好样貌很大一部分源于母亲。
她的母亲扶玉郡主是水泽国远近闻名的美人,景宴三年她随水泽国使臣入宴国,引得当时许多优秀男儿倾心。扶玉郡主却独对那时温雅如玉、文采斐然,尤善丹青之术的英国公府大公子青睐有加。
扶玉郡主乃檩王独女,自幼娇养,性格烂漫,酷爱诗书雅士,英国公府大公子夜成符合她的一切少女想象,他发誓此生唯爱她一人。
后来使臣回国,扶玉郡主不顾檩王阻拦,执意留在宴国嫁给夜成。檩王无奈,只能备下丰厚嫁妆和一队能人,期望远嫁的爱女余生喜乐。
郎有情妾有意,琴瑟和鸣,扶玉郡主有过一段十分幸福美满的日子,很快诞下长子。但时光世事变迁,檩王病逝,为此痛苦难过的扶玉郡主却发现,平日把她捧在掌心的夫君对她日趋冷淡。
甚至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原来他早就在外养有外室,并与那人孕有一子,只比她的儿子小两岁。这些年,只是迫于檩王威慑隐瞒着她。
怀有身孕的扶玉郡主受不住这个打击,早产生下夜菀菀后缠绵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
自此,已是英国公的夜成“理所当然”要接回那对在外委屈多年的母子。
那位女子是成王表妹,身份不凡,这些年为他牺牲良多,扶玉郡主病逝不过半年英国公便迎林语进门,他们的儿子夜挽川也被记上族谱,为嫡二公子。
景宴十六年,夜菀菀八岁,成王风头正盛,她“冲撞”嫡母,被逐至此地。
不管什么时候,夜菀菀想起这些都觉得荒唐,枉英国公府传承百年,簪英世家,在权势面前也是随风草。
夜菀菀从踏榻上起身,玉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缓步走向桌案,把梅花枝插回白瓷瓶。
花枝独立,自有暗香浮动。
这是景宴二十三年,帝王徐徐老矣,太子与成王相争。而夜菀菀知道,最后站上那个位子的,是太子。
夜菀菀唤梅姑:“梅姑,我还有多少银钱?”
梅姑回想了一下,很快把各种资产细细道来,说的太多,夜菀菀把握住两个字,很多。
要说很久很久很久的很多。
梅姑看着像个平平无奇的仆妇,她其实也是檩王安排给扶玉郡主的能人之一,擅管银钱。那些年无论如何,她都帮扶玉郡主把嫁妆牢牢攥在手里,甚至经营良善,越来越多。后来,大部分被夜菀菀带出了国公府,小部分留给了兄长夜挽舟。
夜菀菀感受着心头的踏实感,沉吟片刻道:“梅姑,让手下的布庄多产些御寒的布匹,囤积下来。还有去置购田地,之后我们的田地种出的能储存的食物也都留着。”
一年后,北地雪灾,这些都十分紧缺。
夜菀菀相信梅姑能把这些安排好。
梅姑应下。她虽不解,但难得小姐对这些有兴趣,她当然要肝脑涂地,就算败些家产……不还有她在吗。
“小姐,这些奴婢会安排人去做,您不用担心,您该去泡药浴了。”
夜菀菀泡在温热的水中,暖意从四肢百骸传来,鼻尖萦绕着药香。比起喝药,夜菀菀太喜欢药浴这种方式了。
看着挂在屏风上的浅青色衣衫,夜菀菀突然想起,那两件十分有特色的绿油油和金灿灿。
不知萧白,可满意?
另一边,梅姑寻来笔墨纸张,简单写下几字,卷成小小细卷绑在信鸽腿上。信鸽飞往上京的方向。
第二日,夜菀菀起身,打开屋门见姜钰站在回廊下,背对着屋门看向远方。
昨夜飘飘荡荡下起了雪,已在门前落下薄薄一层。
听到开门的动静姜钰回身看来,清朗一笑:“夜姑娘,我来向你辞行。”
梅姑从后过来给夜菀菀系上狐裘,夜菀菀拢了拢衣襟,没有挽留,“霜雪天寒,姜公子保重。愿你此去鹏程万里。”
阿寒送姜钰出城。
夜菀菀缓步走向行云厅,用早膳。
行云厅,包括外面的一片空地,有她以前闲来无事种的花木,等到春日会开满鲜花。这里有她创造出的生机,是夜菀菀非常喜欢的地方。
她在桌案前坐下,早膳有一碗雪玉丸子,几样小菜。夜菀菀看着却提不起食欲,她是知道梅姑手艺的。偶尔扮相好看,味道只会更不足。
夜菀菀叹口气,在梅姑鼓励的目光下,素手舀起一勺雪玉丸子。她吃下去前,见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气定神闲地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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