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玖一直不明白霖渊和龙祖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理来说，她们虽为天地所生，但一魔一神，一邪一正，一阴一阳，乃是天生的敌人，注定水火不相容。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们是对立的魔与神，每次相遇都在战场上，一见面就打的你死我活。
一次两次，千次万次，仇恨只会越积越深。
霖渊向来寡言，心思从不显露在众人面前，琼玖一直以为她将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皇慈，另一种叫其他人。
除了皇慈，别人的命在她眼里都如草芥。
但现在，事情跟她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霖渊知道的似乎太多了。她知道将军府大小姐是龙祖的红尘身，知道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偷跑到人间跟她混在一起，却没出面阻拦。大小姐死的那一天，霖渊在战场上，她没亲自动手杀了她，也没救她。霖渊没有插手扰乱龙祖人生的轨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完成了自己的红尘历练，看着自己亲手葬了她。
这根本就不是对待死敌的样子。
死敌非敌，似友非友。倘若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宿敌吧。
琼玖在心里感叹了好一会。
她抬眸，见青龙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而她怀里的小家伙一动不动，像是失了聪。
琼玖下意识拍了拍龙卿的后背，对龙辞道：“得了传承的是她，她若想让一滴血给你，自然会同意。她若不愿给，我也不会强求。”
龙辞立刻将视线投向龙卿，还不忘献出纳戒，暗示她看看。
龙卿不想理她的，奈何这后生不要脸，赖在这不愿意走。她从琼玖怀里转过身，伸头看了眼，神识不留痕迹地扫过纳戒。
堂堂青龙上神还没普通的神兵富裕，纳戒里的神果不足百枚。一滴精血要百枚神果才能补回来，这是亏本买卖。
龙卿收回视线，看着她不解地问：“你一真龙，要祖龙血做什么？”
龙辞的实力在龙族算是顶尖，祖龙血对她的作用有限，拿全身家当换血肯定不合算。
除非她别有用处。
龙辞的耳尖比之前红了些，还有些发烫，她对着自家老祖宗，也撒不出谎来，只能老老实实地回：“为白夜所求。她要散功重修，想用老祖宗的精血打基础。”
琼玖瞬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龙辞，在等她出声解释。
但龙辞和龙卿都不说话，像是两个锯了嘴的闷葫芦。琼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又悄悄拍了拍龙卿的屁股，示意她问。
在后生面前，龙卿还是有老祖宗的包袱的，她想装的跟以前一样高冷，结果被拍了屁股。
打屁股还是比较羞耻的，尤其是在后生面前。龙卿恼羞成怒地抬头，看见琼玖兴致盎然的样子，突然就泄了气。
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打顺手了，顺便拍一下而已。都怪龙辞，非要过来求血，她要是不在，不就没人看见自己被打屁屁了吗。
龙卿将怒火转到龙辞身上，她神色不善，语气生硬地说：“她是雪莲，你是真龙，你耗费家财为她求精血？”
龙辞的耳尖更红了，红的好似要滴血。她辩解说：“少尊让她当帝尊，但以她的实力，根本坐不稳帝尊的位置，唯有重修一条路可走。她是雪莲，身体强度比不了血脉强大的神兽，也比不了炼体的神将，就算重修，实力也达不到顶尖。族长既然让我护她平安，我自然要竭尽所能。这些神果就当是我借给她的，等下一批神果熟了，她自然会还我。”
龙卿想了想，觉得这理由还凑合，于是对琼玖使了个眼色，暗中询问她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琼玖对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冷面煞神是不是真的动了情。
要知道白夜平时也清冷的很，看谁都木着一张脸，从来不会笑。不知道两个冰块凑到一起，打算冷死谁。
琼玖想吃这口瓜，好给自己冗长的生命增添点乐子。可龙卿还小，她就像一张白纸，接触到什么，就会在纸上留下什么颜色。
虽然已经成了魔，但琼玖还是想好好教孩子的。
于是琼玖格外淡定地颔首说：“如果让出一滴血对你没什么影响的话，我不会干预你的决定。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可以自己做主。”
龙卿：……
一会把她当小孩，一会说她长大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长没长大。
龙卿还是给了。她收了龙辞的神果，抠抠搜搜地挤出一小滴精血。金灿灿的血宛如融化的黄金，散发出精纯且强大的气息，仔细看去，会发现血珠里面还有一条颇有灵气的小龙游荡着，像是活物。
龙辞接过祖龙血，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向龙卿再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回去。
她飞的很快，如流光划过，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做完一笔亏本买卖，龙卿立刻扑到琼玖怀里求安慰，她搂着她，软乎乎地问：“姐姐，你准备去哪啊？”
去哪？
琼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娘亲去世，尊上失踪，魔族大殿落入空间乱流中。除了一段遥远的记忆，她找不到自己跟过去的联系。孤独感瞬间席卷而来，琼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天上地下哪里是她的家。
魔界是回不去了，向阳生长的真龙不会喜欢阴暗滋生的巢穴。可她要是不回去，魔族又会乱成一团。
霖渊不过失踪十年，十八魔将为了争夺魔尊的位置，暗中打的不可开交。她效仿霖渊，让这批不听话的魔将死在了战场上，但新的魔会陆陆续续诞生。
他们为了变强，会抢占魔界的地盘自立为将，然后胃口一点点变大，自立为王、为帝、为尊。
这期间可能耗费百年，也可能千年，亦或是万年。
琼玖想了想，对龙卿说：“我想先去通天之路看看，然后去走尊上和娘亲走过的路，最后回到魔界，看看有没有生了异心的魔。魔界难管，白夜要是能替我管最好不过，若她分不出心神，不如让它永久沉睡。”
霖渊炼化出的小世界，带着她的气息，也带着琼玖年幼时的回忆。那里记载着她们一家三口的回忆，那些快乐和忧愁的过往。琼玖舍不得毁了它，她能做的，就是将魔界从六界中剥离出来，流放到时空乱流中。想念的时候就回去看看，不想的时候就放任它，让它像一朵花一样慢慢枯萎。
听见熟悉的地名，龙卿头皮一麻，免不了想起自己跟霖渊打过的那些架。
太多了，她们打过的架太多了，彼此间熟悉对方的招式套路。以至于到最后，霖渊一抬眼，她就知道她要虚晃一枪，偷自己身侧。她微微侧身，就是打算拉开距离，先解决旁边掠阵的真龙。
她宁愿回祖龙殿睡觉，也不想回忆起跟霖渊打生打死的那些年。
琼玖望向远方，她想起前世自己临死前看见的画面。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龙祖，也是最后一次。
或许对龙祖来说，红尘身经历的那段日子只是她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点，但琼玖还是想去祭拜一下。
顺便祭拜一下死在那天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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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