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周茵笑着叫她“林教授”时的样子,想起周茵皱着眉跟她争论案情时的样子,想起大雨天她抿着唇满眼担心的看着自己,想起当自己被误以为杀人凶手戴上手铐,她毅然决然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想起因为疱疹后背痒的受不了时咬烂嘴唇,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让自己带她回家时的样子;
想起大雪天穿着单薄衣服跑下来抱着自己表白的样子;想起为了帮自己克服恐惧夜夜索取的样子;
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回,每一个都清晰得让她喘不过气。
“周茵……你去哪了?……”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回来好不好……”
哭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裹着满室的孤寂,久久不散。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那盏暖黄的灯,照着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和一地无人看见的眼泪。
阿呆自适应系统明了又灭,玄关处暖黄色的灯投射在坐在地上不断抽噎着的林北一,撕心裂肺的早就慢慢变成了抽噎声,她再也等不来一个温暖的怀抱。
“北一,地上凉。”
“北一,别哭。”
“北一,别怕,我在。”
再没有人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紧紧拥着自己告诉她她在。
林北一抬起红肿的眼睛,她艰难地撑着墙壁缓慢起身,身体虚软乏力。
客厅的灯光随着她的进入相继亮了起来。
她踉跄着身子穿过走廊,走廊尽头一间屋子的门半掩着,林北一轻轻推开,看着病床上的人影,那显示大屏上的心率依旧规律而缓慢的跳动着。
“哥……”
声音悲凉的让人心疼。
“你们都不要我了……”
近乎呢喃的声音在明灭相交的屋子里四处飘散,就像林北一的呐喊得不到回应一般,只有无尽的死寂。
她眼里闪过坚定,转身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瞬间被接通,“喂,林小姐,我是大山……出什么事了?”,那头传来一道成熟男性的声音。
“你们大小姐去哪了?”
林北一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我不知道。”大山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你怎么会不知道,”林北一很不满意这个回答,隐忍的情绪瞬间爆发,声音都是拔高几度。
“你不是她的贴身保镖吗?”
那头一阵沉默,自己是被大小姐专门派来保护林教授的,在他的印象中,林教授向来都是冷静理性,疏离客气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教授这般失控。
“大小姐把我调过来保护您之后,就很少知道大小姐的行踪了。”大山的声音放的很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那就去查!”林北一的呼吸徒然急促,“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她是死是活,都必须告诉我!”
听着那头若有似无的推脱,她心口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
“是……”
大山的回答毕恭毕敬,带着无法抗拒的服从。
林北一“啪”地挂断电话,手机被她攥的发烫。
通缉令下发了三天,这三天里,全市的警力想撒网一样铺开,路口的监控反复会看,高速的收费站挨个排查,连周茵常去的几家咖啡馆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找到。
昨天警局的人来周因家里勘察,看着林北一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只草草走了个过场便匆匆离开,生怕多呆一秒就要被那低气压冻伤。
他们也去了周茵父母家。老两口坐在真皮沙发上,满脸的泪水,周明成在周队消失的当天就冲到张局办公室吵嚷着要人,还把大街上的通缉单扔到张局脸上,骂他翻脸不认人。
因为周茵的“叛逃”,赵峰的案子只能靠着现有的证据草草了结。至于她是否滥用职权,在其他人眼里早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脱逃的罪名像座大山,压的所有辩解都失去了意义。
只有林北一坚持就这件事为周茵洗脱嫌疑,证明她的清白。
李铭看着越发清冷的身影,周身带着不容靠近的疏离,脸上越发的冰寒,他们就知道林教授又一次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当时为了证明周队的清白加上寻找周队,甚至还惊动了厅级领导,现在想想才觉得林北一能量太过巨大,一个人搅得整个警察系统几乎大乱。
还记得林教授第二天就去找张局,没人知道他们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只能听到张局偶尔的怒斥声,随后林教授就从办公室拿出一个档案袋,据李铭回忆,是关于周茵叛逃案和赵峰案的。
随后将近三天没有一点林教授的消息,等她出现时,各大媒体和网警全体出动,才平息了这件事。
据说是林教授准备了一份关于周队叛逃案的心理分析报告,她直接以特邀嘉宾上了当时最热门的普法节目。
上级领导从节目刚开始就紧急公关叫停了节目,并将已经播出的视频截停。
当时听说上级领导与林教授在局长办公室谈了将近两个小时,自此,林北一不再寻找周队,但还是为周队就赵峰这件事洗清了嫌疑。
从那以后,林北一几乎不再踏进警局。只有遇上那些让整个刑侦队都束手无策的特大案件时,她才会出现,言简意赅的指出关键线索,然后在众人道谢前离开,留下一个孤绝的背影。
事件发酵了整整一个月,出了林北一本人,无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
在周茵消失三个月以后。
缅甸妙瓦底,这座被称为“法外之地”的小城,像一颗嵌在泰缅边境的“毒瘤”。
浑浊的湄公河从旁流过,河面上漂浮着塑料瓶和不知名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里被各路武装势力分割的支离破碎,政府的管控像张薄纸,犯罪集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做着肮脏的生意——人口贩卖的卡车在夜色里穿梭,电信诈骗藏在居民楼里,甚至连街角的诊所,都可能在深夜进行着器官交易。
KK园区深处,一间昏暗的小屋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墙上的石灰层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黢黑的泥土。桌子上堆着吃剩的泡面桶,面条泡得发涨,黄色的油花浮在浑浊的汤里,旁边散落着十几个烟蒂,还有几个空酒瓶东倒西歪地躺着,其中一个滚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鬼斜躺在那张包浆发亮的旧沙发上,**的上身爬满了狰狞的纹身,一条蜈蚣从胸口蜿蜒到肚脐。他四十多岁,满脸横肉,左眼下方有一道月牙形的疤,那是年轻时跟人抢地盘被砍的。此刻他眯着眼,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扫过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左边的黄毛缩着脖子,染成金色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右边的高个子来钱则不停地搓着手,眼珠子在屋子里乱转,却不敢跟李鬼对视。
屋子右侧的木椅上,坐着一个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女人。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遮住了半只眼睛。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工装裤,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挺拔。不同于黄毛和来钱的瑟缩,她只是微微歪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仿佛眼前的闹剧与她无关。
这正是三个月前从国内消失的周茵。
比起三个月前那个穿着警服、眼神锐利如鹰的周队,现在的她身上多了几分散漫的痞气。笔挺的脊背此刻随意地靠着椅背,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有偶尔抬眼时,眼底闪过的精光才会让人想起,她曾是那个让罪犯闻风丧胆的刑警队长。
“说说吧,”李鬼开口了,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怎么被条子盯上的?”
黄毛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像筛糠:“大、大哥,我们真不知道啊!都是按您的吩咐走的老路,没敢出半点差错……”
“是啊大哥,”来钱赶紧接话,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这几天的‘货’都是在偏远村子找的,都是些穷得活不下去的,自愿来的!我们真不知道警察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哦?”李鬼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猛地坐直身体,“你们是觉得我冤枉你们了?”
黄毛和来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冷汗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大哥饶命啊!真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跟了您这么多年,怎么敢背叛您啊!”
两人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来钱甚至开始语无伦次地赌咒,说自己要是泄了密,就让湄公河里的鳄鱼把自己撕碎。
李鬼抬脚就往黄毛胸口踹去,“砰”的一声,黄毛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可他不敢躲,反而挣扎着往前爬了爬,继续抱着李鬼的裤腿求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茵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两人的哭嚎。
“李哥,依我看,昨天那波人不像是来抓人的。”
李鬼的动作顿住了,他转头看向周茵,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哦?周队有何高见?”他故意加重了“周队”两个字,像是在提醒她现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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