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以为,这把火就这么熄灭了的时候,杨寻一个回马枪,将我掳了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宋凉也没来得及反应。
宋凉刚捏了一个诀要闪身上来,杨寻便伸手制止他。
“宋掌门,千万别轻举妄动,”杨寻捻了一个响指,一条满是钢刺的链条圈在了我的脖子上,“这千疮百孔链,只要我一失神,你的傀儡就会喷血喷出一个太阳花来。”
杨寻这厮,属实是阴招太多,蜀山这一派从林靖远上位开始,看着繁花锦簇、荣誉加身,实际上内里腐烂,一直在走下坡路。
宋凉没敢再追,杨寻带着我回到了蜀山派,他这次没有因为我是个凡人就掉以轻心,各大神器和机关都用上了,这架势,关宋凉都够了。
手脚都被铁链拴着,房间四处机关重重,别说找书还清白,我连活着都费劲。
杨寻三天给我吃一次饭,五天给我放一次血,一个自诩仙门正派的掌门,手段阴狠毒辣的让人难以置信。
他将折磨我的度把握的十分精准,我每天都处在吊着一口气,死不了也活不太长的边缘徘徊。
这间牢狱,日常见不着光,也听不到声音,手脚不能动,每天靠胡思乱想度日,导致我对人格外的思念。
哪怕能听听人声、或他就站在我面前不动不说话也行。
到后来,就算是被人折磨得日子,也会掰着指头去期待。而刑罚真的来临的时候,又痛的哭天喊地。
今天是晒太阳的日子,屋顶是杨寻用特殊的机关做成,我听到他旋转我面前的圆轮的声音。心里激动和痛楚并存,每一处皮肤都紧张又期待。
房顶就像礼物盒一样慢慢向两边打开,赤热的太阳晒进来,待适应了强光以后,我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皮肤白的像死了好几天。
这是杨寻发明的“日光刑浴法”,四面八方摆满了铜镜,照射着阳光,现在还不到晌午,还可以称作是享受。
等到日挂中天,日光晃的眼睛都睁不开,裸露的皮肤就像被火全方位炙烤着一样。
因为光太强,大脑完全无法思考,这让我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疼痛和难过,每一刻都是没有尽头、无法忍受的煎熬。
晒了两个时辰以后,第一次这么希望“永远”这个词从世界上消失,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尽头在前面等着,才能让人生出点希望来。
可惜没有,这次,没有宋凉、没有希望,护身符早就被杨寻扔在在祭月山了。
我的精神已经崩溃,只要让我死,或者把我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让我干什么都行。
直到太阳西沉,杨寻才出现在屋子里,转回轮盘,将屋顶合上。
还没缓过一刻,透心凉的冰水浇在我身上,我能闻到全身皮肤被炭烤又被浇灭的味道,那升腾起的热气,以及皮肤脱离我的□□,一寸一寸的剥离、鼓起。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这样的刑罚、这样的折磨,让一向没吃过什么苦头的我,终于流下了眼泪。
曾经以为被丢进深井就是最残酷的刑罚,现在我却祈求着杨寻可以把我困在井里,我绝对不挣扎,一辈子生活在那里头。
杨寻大概也体会到火候到了,话里带着轻佻的笑意,“还犟吗?”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的每一缕气息都让我恨,可现在的我已经恨不动了。
宋凉,你在哪儿,在哪儿啊。
睁开眼,试图看着他说话,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一点人影。被日光照了太久,我的眼睛大概不能用了。
“把那两行字交出来,明天的日光浴就免了。”
“我没有,”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像病歪歪的小兔子,我竟然脱离主题的想着,不知道宋凉听了会不会心疼,他肯定会的。
怕杨寻再给我加刑罚,我赶紧续道,“根本没有那两行字,我骗你的,我只是,想让宋凉不要活在自己的织梦网里,给自己一个清白。”
“给自己清白,呵~你倒是关心他,为他着想,就是不知道宋凉是不是也这么想。”
“他当然,同我一样。”
“这倒是,反正正主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你这个替身确实可以占一辈子便宜。”
“我不是替身,我是风潇。”
“屁风潇,风潇是神器降世,没有魂魄,万民请愿也没办法让他复活懂吗?”
□□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以为我的心里也再起不了一丝波澜,大概让我一刀捅了宋凉,我也不会反抗。可这样的消息,却让我麻木的心脏震了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风潇早就回天上了,你这个假风潇,你只不过是宋凉做出来的一个用来悼念风潇的替身罢了。
这个宋凉也是挺厉害,做的跟真的似的,还会自主思考有感情,我原来一直以为他是有什么秘法,真的让风潇回来了。
还是因为近距离的接触到你我才确认,风潇是真的凉了。你啊,只不过是宋凉的剑鞘,身上载着他的执念,这才化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这话听着十分荒唐,而且他说的这件事完全没有预兆,我下意识的抗拒、抗拒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刚找回自己风潇的身份,甚至都没完全适应,他却告诉我,我找回一个假身份,我就是我,我不是任何人。
可心里恍恍惚惚又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如果我真是风潇,宋凉没必要隐瞒我,更没必要费尽心力的给我织一个梦。
在下山之前,知道自己是风潇的那一晚,我一直以为我是仙门道德模范,恨极了他,而他偏偏爱上了我,所以才会抹去我的记忆,把我当金丝雀养着。
可后来我才知道,风潇对他也是有情的,所以他完全没必要骗我,不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杨寻说的是真的,我不是真正的风潇,所以宋凉才要那么努力的瞒着我,因为我一知道真相,他这场自我欺骗的梦就做不下去了。
蒸腾的怒气像烧滚了的水从心底翻腾而起,我不知道是气杨寻、气宋凉、还是气真相。
这磅礴的情绪甚至让我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我像一个没有痛觉的超级战士一样疯狂输出,“胡说八道,狗男人,怪不得宋凉骂你们是狗,狗娘养的,无耻败类、残渣、渣子。”
这话伤不了杨寻分毫,只是我单方面的宣泄和被人言中的心慌罢了。
“呵呵,傻瓜,骂吧,我给你上一下人生第一课,人啊,要认清自己的定位!别被人耍了还替人卖命!”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狗,无耻、败类、人渣,胡说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反反复复的骂着这几句,回头还是要多学学骂人,不然对战起来,毫无气势。
我怎么可能不是风潇,我就是,我虽然没有内丹,但我看过自己的真身,通体雪白,我是有元神的,所以我才对自己不能修炼耿耿于怀,所以我才会对自己的身世追究到底。
对啊,我通体雪白!我抓住这根稻草,心里重新泛起希望,我怎么可能是宋凉的剑鞘,他是黑的,我是白的!
差点中了这老贼的奸计,可真是狡猾,上一次在蜀山派,就被他骗了好多回。我放松下来,重拾身体上的痛感,痛的我龇牙咧嘴。
杨寻见我不骂了,笑道,“骂不动了?呵!”
“杨寻,我不会一次一次着了你的道儿,我通体雪白怎会是宋凉的剑鞘所化。”
“呵!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不是在密室看到过洗髓丹的功效吗?黑剑都能洗掉色,更不用说,把你洗成白剑鞘。
那宋凉也是狠,为了毫无破绽,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那风潇就那么好?要知道,失了剑鞘,他可……呵呵。”
杨寻像是懒得跟我废话,转身离去,留我一人在满是铜镜的屋子里,看着自己丑陋又可笑的模样。
他说的都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怎么这般可笑。
这世界,太可笑了。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已经没了回祭月山的心,哪怕这一切真是杨寻的奸计,他确实也得逞了。
我在等,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让我了结自己的时机,太特么累了,活着,太痛苦了。
轰隆隆,不知道何方天谴,这般声势。
我打不起精神探寻更多。
杨寻已经许久没折磨我了,身上的皮肉慢慢愈合,痒得厉害。
今天应该是进食日,却没人来给我送饭,我的剩余价值被榨干了吗?我对杨寻来说,没用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如今的我,连给人当颗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悄悄的自己幻想一下不丢人把?如果宋凉还让我回去当他爱人的替身,我且当一当吧。
我一定乖乖的,像他希望的那样,跟他安安静静的相守在祭月山,等待着未来某一刻别人来打破那张织梦网。
求生的意志让我卑微如蝼蚁,当初想要瞅准机会自裁的想法早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
可老天,真是没有成人之美的心,麻绳啊,专挑细处断。
我终于等来了宋凉,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白色衣袍、踏剑而来,蓝色腰带,上面绣着霜花,好像宋凉故事里的那件情侣衣。
我眨眨眼,眼睛的伤大概没有好,这人好似在发光,看不清面容,只觉清极俊极,那种气质,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比拟的。
宋凉轻唤他,“阿潇,我找到我的剑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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