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匡鸿提着几袋下酒菜进了薛随安家,一进门就吸了吸鼻子:“怎么一股中药味?”
“我昨晚喝的你都能闻出来,鼻子真灵。”薛随安刚在屋里写教案,听见动静开门出来。
匡鸿换上拖鞋,把菜放在茶几上,去开阳台上的窗户,“透透气。”
他来这就跟进自己家似的,接了杯热水,喝完擦擦嘴角:“跟你吃顿饭真不容易,还得上门来伺候你。”
匡鸿本来是约他在外头吃,薛随安不去,说忙。他教案还没补完,周一学校要查,还剩好几篇。
“当学生的时候补作业,当老师了还补作业。”匡鸿笑他两声。
他去冰箱里拿了瓶酒,又去厨房拿来碗筷,菜裹着塑料袋直接放盘子里,吃完不用刷,省事。
薛随安见他要给自己倒酒,忙捂住杯子道:“我不喝,等会得去上班。”
匡鸿“啧”了声:“那我自己喝。”
薛随安倒了杯白开水,跟他碰了碰杯,“下回陪你喝。”
吃着饭,两人随便聊着天,匡鸿问他:“你冰箱里怎么那么多东西,吃得完吗?”
“昨天我爸妈来了。”薛随安也挺无奈,“你走的时候捎点,放我这早晚就烂了。”
匡鸿不跟他客气:“行。”
聊到爸妈,薛随安想起那条短信,想的时候心中也没什么情绪,顺嘴就说出来了。
匡鸿停了筷子,脸色不太好看:“他怎么阴魂不散?”
薛随安摇摇头:“谁知道呢。”
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跟死了一样,而不是时隔三年突然蹦出来恶心人。
匡鸿对林燃的怨气很大,菜也吃不下去了,骂了半天。
他跟林燃是大学同学,都在篮球队,还是老乡,匡鸿拿他当兄弟,知道他的性取向后,还热心地撮合他跟薛随安。两人无论是外表、气质,还是性格,外人看起来都觉得登对。
薛随安一开始也这么觉得。
故事的开始还算美好,林燃主动追他,内敛沉稳又无微不至,薛随安很快动心。在一起后两人还见了父母,薛随安以为这会是一段持续一生的感情。
可越相处越发现,林燃的掌控欲太强。他几乎每天都要翻薛随安的手机,薛随安倒是无所谓,随他看,反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林燃并不满足。
只要薛随安晚回消息超过45分钟,林燃就会生气。45分钟是一堂课的时间,他知道薛随安上课不会看手机,因此要求他在下课后必须立刻回消息。
可除了上课,薛随安还有别的事,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手机。最开始他还会哄,次数多了就有些疲惫。这样的掌控欲让他很不舒服。
当时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除了上班,薛随安其他时间几乎都跟他在一起,他不明白林燃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正常的恋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薛随安跟林燃认真谈过,林燃说会改,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原样,甚至变本加厉。
有一次薛随安也来了脾气,直接把林燃屏蔽了,一上午没看手机。结果午休的时候林燃竟然找来学校,给薛随安打电话说他在校门口,让他马上出来。
薛随安怕他在学校闹事,只能出去进了他的车。一见面林燃就掐住他的脖子吻他,带着一股令人惊心的疯劲。
车就停在校门口对面,尽管中午附近没什么人,薛随安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他用力推开林燃,目光中带着怒气和冷意,这让林燃直接控制不住情绪。
在这之前他们吵过很多次架,但远没有这次激烈。
车在马路上疾驰,速度很快,好几次差点出事。林燃暴躁地捶着方向盘,薛随安闭眼靠着车窗,难过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
回到家,林燃歇斯底里地发脾气,质问薛随安为什么一上午不回消息,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薛随安看着他,忽然就觉得特别特别累。他不明白林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那个让他动心的男人好像一去不复返,变得面目全非,让人觉得陌生。
林燃发泄过后又短暂地冷静下来。他总是这样,冲动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过后又会抱着薛随安道歉。
他知道薛随安心软,知道他会原谅自己。
可这一次薛随安无动于衷,他在林燃吻过来的时候偏开头,对他说:“我觉得我们需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对于这段感情,薛随安确确实实投入过,也毫无保留地爱过。现在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爱意正在被慢慢消耗。可他还是给林燃留了机会,没直接说那两个字,而是说暂时。
这话落在林燃耳朵里,就成了点燃炸弹的火苗。他把薛随安摁在墙上,红着眼逼问他是不是要分手。
薛随安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燃就一拳砸在他的耳边。
拳头带着风声,“咚”的一声响,林燃却好像感觉不到疼。
薛随安能感受到那一瞬间林燃其实是想朝自己挥拳头的,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偏了方向,也许是怕事情再也无法挽回吧。
那天中午他们不欢而散,晚上下班后薛随安直接回了自己家。
他在学校附近有一套房子,跟林燃在一起后就没回去住过,原本还想着租出去,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林燃打来电话,薛随安问他想做什么,林燃说:“你回来我们谈谈。”
薛随安揉着眉心说:“周末再谈吧,我刚下班,太累了。”
电话挂断,林燃又打来好几通,薛随安不耐烦把他拉黑了。当时已经是深夜,薛随安疲惫到极致,只想好好休息。
结果半小时后,楼下骤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薛随安住的这栋楼在小区最东侧,林燃的车就停在东侧马路上,一边摁喇叭一边喊他名字。
夜的宁静被打破,不少住户被吵醒,亮起灯往楼下看。
薛随安知道他疯,但没想到他能疯到这种地步。
薛随安给他拨了个电话,匪夷所思道:“你疯了吗,大半夜扰民?”
林燃就一句话:“我要见你。”
不知道哪个住户报了警,薛随安走到车前的时候,警车正好开过来。两人一块进了派出所,问清原因后,警察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太一样。
因为林燃深夜扰民,警察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并处罚款。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凌晨了,林燃带着薛随安回了家,这次没有争吵,回家路上林燃冷静了许多。
进门后他从后面抱着薛随安,脸埋在他的颈窝,哑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我控制不住自己。”
薛随安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这段感情走到现在,薛随安已经真正认识到对方是怎样一个人。
林燃表面上沉稳成熟,实际自私、多疑、毫无忏悔的能力。
他可以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心中仍无半点悔意。
同居之前薛随安一直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恋人,可住一起之后,他才发现林燃的性格存在多大的缺陷。
他会因为一句很正常的话而莫名其妙生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引起他暴躁的情绪。他第一次对薛随安吼,仅仅是因为薛随安没有穿他买回来的衬衫。
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林燃有一套自己的思维逻辑,他会抓着某一点不放,把原本毫无道理的事讲得很有说服力,让薛随安觉得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那段时间薛随安染上了很重的烟瘾,整个人的状态也大不如从前。他开始思考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可他一味的忍让、妥协,换来的只是林燃的得寸进尺。
后来匡鸿知道这些事,直接找上门跟林燃打了一架。拳拳到肉,半点情面没留。
论情分,匡鸿自然跟薛随安更亲近,十多年的朋友了,跟家人没什么两样。论道理,林燃干的这些混账事,谁听了不生气。
现在再回想这些事,薛随安心中已无半分波澜。
他把匡鸿手里的酒杯夺走,道:“别喝了,喝大了晚上又赖我这不走。”
匡鸿脸色通红,一半是喝酒喝的,一半是被姓林的傻逼气的。他搓了把脸,看着薛随安说:“是我对不住你。”
“少说这些我不爱听的,搞得好像你辜负了我一样。”薛随安笑了声,“吃饱了没?吃饱了我收拾了。”
饭菜还剩下不少,薛随安端回厨房,把碗筷洗干净,出来看见匡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
他费劲巴拉地把匡鸿扶到沙发上,又回卧室补了会儿教案。
走的时候匡鸿还在睡,薛随安没叫醒他,悄声关上门,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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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喻把车停在一中门口,对陈璨说:“去吧,好好学习,听薛老师的话。”
陈璨磨磨蹭蹭地解开安全带,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每次大休返校都跟进监狱一样,他走读还算好的,住宿生两周才能回一次家。
“舅舅。”陈璨窝在副驾驶上一脸颓废,“我不想上学。”
他之前对返校还没这么抗拒,这次主要是因为薛随安说要查他作业。陈璨害怕。
陈喻笑道:“不想上也得上,快去吧,再耽误又要迟到了。”
陈璨徒劳挣扎两分钟,最终还是拎着书包下了车。
陈喻正要掉头,余光忽然瞥见校门口多了一个人。
薛随安今天值班,他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西裤笔挺,站在门口像副画似的,正眉眼带笑地看着来往的学生。
陈喻降下车窗,摁了两下喇叭。
薛随安似有所感,转头朝他看过来。
校门口车流穿梭,人如潮涌,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
薛随安一眼就看到他,眸光亮了下,嘴角弯得更明显了。
陈喻抬了下手,跟他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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