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记忆里的春雨总是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很少有大雨倾盆的时候。

龙南山一场又一场的风雨,打的漫山桃花摇摇欲坠。

风云派以前所在的山峰,坐在最高处,能看云卷云舒。

阿牧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外。

鼻子有点酸。

有点想念以前的日子呢。

眼泪混着雨水落下来。

她想起今日上官星辰那张冷冽的脸和嫌恶的目光,以及最后擦干净手扔掉的手帕。

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上官盟主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温柔冷淡的疏离模样,很少开口说什么话,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人。不像江教主,笑起来都让人害怕。

而今看来,他一贯温润如玉,只是未曾被触碰到逆鳞。

而那个逆鳞,是那个叫宋子慕的瘸腿女人,他的夫人。

她仔细回想宋子慕的面貌,远远的看过一回,鹅蛋脸,脸色有些苍白,远山眉,一双狐狸眼,眉眼间尽含情意,叫人看一眼,便觉得醉了。

不愧是曾名动江湖的美人。

可惜,是个病秧子。

大婚之夜的事她有所耳闻,人人都传上官盟主是为了一本剑谱,才强娶了宋子慕。

她信了,她以为他不爱她。

可她今日亲耳听见他唤她“夫人”,霸道强势的维护她,甚至不能让她的爱慕传出一点风声,心里钝刀割着一样的疼。

从前,她是风云派最受宠的小师妹,人人都道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只有这江湖里最好的男儿才配的上她。

在她的心里,上官盟主便是最好的男儿。

在风云派归顺赤羽教时,她第一次见他,一眼万年。

可今日,她突然看清,上官盟主深切的爱着他那位孱弱的夫人。

“回来了?”推门进去,有人撑了伞在中间的台阶上等她。

她突然忍不住眼泪,扑在那人的怀里:“师父。”

风云派掌门,于学真。

他穿着青色的锦袍,用宽大的袍袖遮住阿牧的后背,轻抚她的头:“今日的事师父已经知道了。”

“师父,你不是说我改了这个名字,上官盟主一定会注意到我的么?”她在师父的怀里啜泣,委屈的撇着嘴。

“他今日不是注意到了吗?”于学真嘴角上扬,神色悠然,志在必得的模样。

“可他险些杀了我。”阿牧失落道。

“傻孩子,他到底没杀了你。”拉着爱徒的胳膊,牵着她一步步走上台阶,于学真的眼中满是宠溺,“上官盟主一向冷情,这三年,你可曾听闻他对谁容情?”

阿牧可怜巴巴的擦去眼泪,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和忧伤。

“我比你了解男人,今日上官星辰对你小小的宽容,注定了以后会成为更大的宽容。”

“记住,任何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子。”

“你要让他保护你,爱护你,到最后心里向着你。”

笑盈盈的说着,于学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实在不行,跪在宋子慕面前求饶,让他看到你的心意,总有一日,你会打动他的。”

“毕竟,你这张脸,着实迷人。”

抚摸爱徒如绸缎般柔滑的脸庞,于学真将手里的伞倾向她,柔声哄道:“一个男人,一点点小小的心动,到最后就会变成深刻的爱。到那时,你顶替宋子慕的盟主夫人,轻而易举。”

阿牧点点头,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里最初的纯净却渐渐消失不见:“师父,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坐上盟主夫人的位置,保护你和风云派的众弟子。”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阿牧的住处。

“好,只要有师父在,你一定能如愿。”将湿漉漉的伞放下,进了门,于学真拿过干净的布,帮阿牧擦着头发,“师父最见不得你哭了。”

“只要你做了盟主夫人,就可以借着御虚书院的势力庇护风云派。”

“哪怕日后武林正道反扑,只要杀了上官星辰除魔卫道,我们照样也能立足江湖。”

师徒二人说着话,外面的风雨声却已经慢慢的停了。

阿牧听话的点点头。

“好了,把湿衣服换了,我命人帮你烧水和煮一碗姜汤。”于学真丢下湿布,往外走去,“用热水擦洗一下身子,再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能见到你的心上人。”

“哎呀,师父,您就别打趣我了。”阿牧羞涩的捂着眼睛,再一次扑进于学真怀里,用头蹭着他的胸口。

于学真眸色复杂的盯着阿牧,抬手抚着她的背:“我的徒儿长大了。”

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此时满心满眼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到底,爱这种情愫,不分先来后到。

他在心里暗自叹息,不自觉的用下巴摩挲阿牧湿漉漉的头发:“乖,早些睡吧。”

“师父,你的衣服也湿了。”阿牧搂着于学真的腰,发现他浑身都已经湿透,想起他打着伞,却将伞一直倾向自己,眼眶又一热:“从小到大,师父最疼我了。”

言毕,抬起头来,在于学真的脸上轻轻一啄。

于学真瞬间浑身紧绷,气血翻涌。

望着那双纯真的眼睛,不由蹙眉,沉声:“阿牧,切莫胡闹!”

“为师是不是说过,你已及笄,是个大姑娘了,不能随便亲吻别的男人!”

阿牧见于学真鲜少的严肃,委屈的撇嘴:“可我小时候高兴或者伤心的时候,就是这样亲师父的脸,师父从来都会开心,还说那是我喜欢师父的表现。”

“自我及笄,师父就不允我这样做了,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师父啊。”

眨巴着眼睛,阿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圆圆的脸上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师父,我从未对别的男人这样亲昵的。”

于学真忍着要含住那张小嘴的冲动,闭上眼叹口气:“罢了,今日为师不责怪,日后不许这样做。”

“知道了。”

阿牧恹恹的垂下头去,也不管于学真,自顾自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于学真看着那个日渐成熟的身影,摇了摇头,满脸沉闷的出门而去。

出了门,却又不放心,守在门外。等阿牧换好了衣服,传来门被闩住的声音,他才缓缓的离去。

不远处的天空,云层重叠,像一对巨大的翅膀,守护着什么。

他又兀自叹息一声。

阿牧,你想要的,为师都会帮你得到。

但愿,你永远不知道为师这龌龊的心思。

“阿慕?”

“对,阿牧。”暴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我听见枫肆在跟叶婵抱怨:“竟妄想用夫人的名字勾引主上,其心可诛。”

“哼!依我看呀,定是你们主上夜晚不甘寂寞,招惹人家。”叶婵愤愤的哼着气,对着枫肆冷嘲热讽。

“绝对没有!”枫肆惊慌的辩驳:“我们主上对夫人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我能想象枫肆慌张睁大的眼睛,和一直不断摆动的手。

只是那个名字,确实让我心头一动。

“这件事,主上吩咐不能让夫人知道,我是实在看不过才告诉你,你要提醒夫人小心其他女子趁虚而入。”压低声音,外面那个脑袋一摇一晃的,像是在观察四周,“你可不能让夫人知道阿牧的事。”

“更不能告诉主上是我告诉你的。”

“阿慕?”我披着枫叶色的披风,推门出去,“哪个‘慕’?”

雨后的空气带着凉意扑向我。

枫肆见到我,眼神慌乱,赶忙垂着头:“夫人,这风凉,您还是进去……”

“枫肆。”我盯着他,嘴角慢慢的扯起,“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会问你们主上。”

“你们主上不想让我知道,定然震怒。”我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玩味的看枫肆,“我就跟他说,是枫肆当面跟我详细讲述的。”

“夫人!!”枫肆噗通一声单膝跪下去,手里的剑杵在地上,“夫人饶了属下吧!”

“我问,你回答就是了。”

我扶起他,走回屋子里,倚在贵妃榻上。

“属下知无不言。”枫肆跟着慢吞吞的进来,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脸,想起他那年被周子骞踩在脚下,眼神倔强的看着我。

心口泛疼。

“那个阿牧,是哪个‘慕’?”

“放牧的牧。”

“什么身份?与你们主上何时相识?”

“风云派弟子,与主上素不相识。”

“再仔细想想。”我挑眉,啜一口茶。

我从不相信,素未谋面,只凭一个传说,就能产生爱慕之情。

“见过几次,并未说过话。”枫肆皱着眉头,用力的回响,最终脑海里忽闪过几次见面的场景。

“她长相如何?你们主上,为何饶了她?”

知己知彼,才能有胜算的可能。

我仔细的想了解清楚每一处细节。

“倒是个美人,不过相比夫人,略逊一筹。”

“主上因着她的名字,心软放过了她。”

枫肆垂着头。

记忆里,枫肆似乎只抬头直视过我一次。

那时,他还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追的我和周子骞无处可逃。

如今,他站在我面前,甚至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你倒是会哄我开心。”

我暗自笑,盯着他。

我想,某一瞬,我的眼睛里定然有骇人的杀意。

“我并不是哄夫人的。”枫肆依旧低着头,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夫人及笄那年便是已是名动江湖的美人,一等一的容貌。”

我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到他咬紧了唇,眼睛不安地看着地面。

“哦,你那时便见过我?”我努力的回想。

可是脑子里只有关于周子骞的回忆,以及那翻飞的桃花。

“以武会友,遥遥一见。”枫肆轻轻的回答,“那时周公子已名动江湖,属下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

未说出口的是,她及笄那年,他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真正相见,是三年前,宋子慕还是一个瘸腿的和尚,他奉上官星辰之命去截杀周子骞,带她回来。第一次见面,他看着那张脸,心里才明白,为何她及笄那年,画像就已经被一众江湖弟子疯传。

画像上的人,不及眼前人那样眼波醉人。

他惊慌之下,被周子骞压制住。

从此,他再也不敢抬头看那张脸。

即使今日宋子慕成了夫人,他依旧知道,她是他不能亵渎的存在。

枫肆离开以后,我觉得疲惫。

合上眼,梅花小筑里,那颗巨大的桃花树一直在眼前晃动,翻飞的桃花影影绰绰。

我突然想,等养好了身子,就该找柳如霜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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