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比武

苏延一路从武平侯府逃回了苏氏老宅,这还是他第一次夜闯少女闺房,还干了偷窃这种不光彩的事。他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道德良心依然倍感压力,如果他有的话。

回到老宅时已近丑时了,苏延突然发现,家里似乎比自己早间回来时,又多了一些人。

心下疑惑之际,管家孙伯慌忙走过来道:“公子终于回来了,苏令公等公子好久了。”

苏延心里一咯噔,苏令公!四叔!

苏司徒共有兄弟四人,二弟苏彬,英年早逝,名位不显。三弟苏述,即苏延之父,功封西平侯,开府仪同三司,如今出镇齐州。四弟苏明,当朝尚书令,人称苏令公。

苏延看着堂中站着的那道布衣儒巾,清俊瘦削的身影,语气微微不自在道:“四叔。”

苏四叔扫了他一眼,淡然道:“去哪儿了?回来的这么晚?来了建安,也不先去给长辈们请安吗?”若不是老宅有下人来送信儿,他还不知道苏延回来了。

苏四叔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对待家中子侄都是如亲生的一般,听说苏延回来了,一下值就立刻从尚书台赶来老宅,想见见他,在这儿等了他整整半宿!

苏延垂眸道:“是因为被父亲逼婚的缘故,才逃来建安,所以暂时不敢打扰叔伯。”

“怕我们再把你送回齐州,逼你娶颜卿的女儿吗?”苏四叔没好气道:“你父亲的信已经到了,跟颜家的婚事没指望了。”

苏延松了口气,心情也畅快了几分,“那就好!”

“好什么好!?”苏四叔恨铁不成钢道:“颜卿一代大儒,名望显赫,娶他的女儿,知道对你的仕途帮助有多大吗?”

他们兰陵苏氏富极、贵极,差的就是这些清誉虚名了!

“侄儿本也无心仕途!”苏延冷冷道,他可以领兵入阵,出生入死,却不愿入朝执政,勾心斗角,“位极人臣,非我所愿,再说,不是还有大哥吗?”

“你……”苏四叔语塞,叹了口气道:“子深这几日在家休养,你既然回来了,就也去看看他吧。”

“大哥又病了吗?”苏延立刻道,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心病罢了。”苏四叔叹道:“时好时坏的,今年多事,太过操劳了。”

“大哥就是心思太重。”苏延目光看向远处深邃的夜景,“五年了,即便他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他也从来没有放下过。”

“事情都过去了。”

苏延淡然一笑,“如果四叔可以理解大哥,就一定能懂得我为何逃婚至此了。”

苏四叔沉默了半晌,又提醒道:“你大伯知道你回来了,让你得空儿去一趟司徒府,你是晚辈,此番回京不去请安,不成体统。”

“嗯,侄儿知道了。”苏延点点头道:“我会找机会去司徒府的。”

“好,那你休息吧,这天也快亮了。”苏四叔自顾自往屋外走着。

苏延颔首,“四叔慢走。”

苏四叔走后,苏延便回房脱掉了身上湿了的衣服,换上了下人新置的晴山蓝色深衣。

收拾干净后,便挑起了小烛,悠闲地坐在榻上,借着烛光一点一点、细细的看着长亭小金库账本上的内容。

看着看着,苏延就不由勾起了嘴角,渐渐的,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没想到,这一趟,他没查到长泓勾结齐州军贪墨的证据,倒是发现了心机少女偷攒私房钱的铁证!

呵,没想到这长大姑娘竟然还是个富婆,私底下给自己置办转移了这么多的产业!啧啧……

监守,自盗呐……

…………

雨水冲刷过后,草木茎叶都显得更加生机盎然,树影苍郁,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长亭深深呼吸了一口雨后清晨的空气。

早间请过安,等长泓去尚书台后,长亭便换衣出门去西郊马埒了。

建安城西郊外,是兰陵苏氏新扩建的马埒,占地百余亩,有养马的马棚、习射的射圃、供休憩的亭阁。

长亭四下参观着,不愧是兰陵苏氏,反正这样的马埒她家是修不起。

苏承早就到了,正和苏湛在射圃习射。

他是苏湛二叔苏彬的儿子,还有一个大哥苏胤,如今在长亭舅舅平州牧宋惟手下任职,宋惟的夫人与苏承的母亲卫夫人是堂姐妹。

长亭与苏承的关系,大抵就是我的舅母是你的姨母这样。

苏承身着灰蓝箭袖圆领衫,压花皮护腕,白净清秀,人比较随和自然,没苏湛那么没皮没脸。

因父亲早逝,是母亲卫夫人把他抚养成人,怜悯他年幼丧父,苏司徒对他们兄弟也颇为照顾,视如己出。

习射一轮后,苏承把弓竖在地上,懒懒对苏湛道:“伯延回来了,你知道吗?”

苏湛一惊,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伯延哥回来了为什么不去看我?”

苏承一笑,“他偷偷回来的,听四叔说好像是因为逃婚?在老宅住。”

苏湛微微有些失落,“都这么久不见了,也不想我。”

“我一早遣人去老宅给他送信儿了,不知道会不会来。”

苏湛眼睛一亮,“真的吗?”

未等苏承回答,长亭便走了过来,笑道:“承远哥也在啊!”

“长亭来了。”苏承笑道,把手里的弓扔给长亭,“试一试。”

长亭接住弓,从箭筒拿出一支箭,掂了掂后,搭上弓,“咻”的一声,正中红心。

“好箭法!”苏承抚掌笑道。

“你们刚在说什么?”长亭好奇道。

“说伯延哥呢,就昨天跟你提过的苏延。”苏湛贱兮兮一笑,“他要是来了,就介绍你俩认识如何?”

长亭不以为意道:“咱俩是好兄弟,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我要是对你兄弟下手,岂不成了禽兽?何况,我要是对你家有心思,早把承远哥扑倒了,哪儿轮得到什么伯延?”

苏承脸一红,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尴尬道:“长亭,别胡说八道!”

“哦,你脸皮薄,不逗你了。”长亭摇摇头,“不过这样容易害羞,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

“是不讨你喜欢,喜欢我哥的女孩子多了去了。”苏湛翻了个白眼,“你脸皮这么厚,倒确实不讨男孩子喜欢。”

“你……”长亭气的牙齿打架,她干嘛要讨男孩子喜欢?

“好了,别吵了,待会儿比试看看功夫有没有落下。”苏承打圆场道。

“好啊,输了别不认就成。”长亭懒懒道,说完,还扫了苏湛一眼。

苏湛切了一声,暗道,明明是你每次耍阴招才赢了我,又问苏承道:“哥,怎么没叫琬儿来?”

苏承怔了一下,笑道:“她年纪小贪睡,不愿早起。”

“这样啊。”苏湛勉强道。

琬儿是苏承的表妹卫琬,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叔伯兄弟,所以是由寡居的姑母卫夫人抚养,与苏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惜是个绝户孤女,所以苏司徒并不乐意苏湛与她来往,卫夫人也不稀罕攀苏司徒的亲事,苏承话是如此说,可几人都心知肚明,是卫夫人在阻挠苏湛和卫琬见面。

又习射一轮后,三人来到了较武场。

“我最近有勤练武艺,今天一定能打趴你!”苏湛信心满满道。

长亭投给他一个蔑视的眼神,打赢她一个女人,难道是什么值得光荣炫耀的事情吗?

上场后,苏湛跃跃欲试道:“长小亭啊长小亭,今天要是打不趴你,我苏湛就跟你姓!”

长亭也来劲了,挑眉道:“好啊,若是我输了,就跟你姓!”

两人刚刚站好,长亭已出其不意地扭住了他的手臂,还没等苏湛回神,就已经被长亭撂倒在地了,长亭腿压在他背上,让他动弹不得,得意道:“这一招叫穿花擒拿手,服不服?”

苏湛蹙着眉,“你耍赖,还没开始就动手,再来!”

苏承在一旁为长亭喝彩,“漂亮!”

苏湛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不服道:“这招我怎么没学过?”明明是一个师父教的,没理由她比自己会的多。

长亭得意一笑,昂着头道:“来,姐姐再给你看一招!”

苏湛还未回神,长亭一记扫堂腿就踢了过来,苏湛连忙跳起来躲避,长亭直攻他的膝盖,苏湛只觉腿上一软,已然脸朝地趴在了地上,他的脸啊!

“这招叫千斤坠!”

“我去,长小亭,你在哪儿学的这些阴招?”苏湛揉着腿。

长亭看着苏湛那被搞的狼狈不堪的俊秀模样,故意取笑道:“怎么样,服不服?劝你趁早跟我姓,免得再吃土。”

苏湛没好气道:“少贫了,再来,这次肯定把你撂倒。”

“切,打赢我一个女人,有啥可骄傲的吗?”

“你也算女人?”苏湛吃惊的上下打量了长亭一番,两人从小玩到大,过往他确实不怎么注意长亭的外貌,只当她是好哥们儿,如今才发现这个好哥们儿,竟也出落的这般娇艳动人!

苏湛心虚地躲开长亭的目光,向苏承求救道:“哥,你来,你也跟她过两招,我才不要跟她姓!”

苏承尴尬的连连摆手拒绝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苏湛和长亭是一个师父教的武艺,两人都缺心眼,从小比试到大,没啥避讳,可苏承却懂得男女避嫌。

正在此时,一道浑厚清亮的声音传来。

“那我来跟姑娘过两招!”

关于尚书令,魏晋时是三品,不过汉晋时的三省六部没有隋唐时期完善,所以文中尚书台官员品级是借鉴了唐朝尚书省,以尚书令为二品,六部尚书为三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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