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鸽赛

人高马大的光头,正双目赤红,单手提溜着一个倒霉蛋的领口,高高举在半空,“我问你!刚刚踩我头干什么!”

定睛一看,那倒霉蛋不是沉固安远还能是谁?

双腿无力蹬在半空,双手拢在一起,堪堪环住树桩似的手腕,苍白辩解,“你听我解释,事出有因...”

段子殷咧嘴一笑,叉着腰,明知故问,“蠢货,你上天捉雀去啊?”

沉固安远哑口无言,这人脸皮忒厚了,他踩别人头爽了,留下沉固安远跟在后面给他擦了一路的屁股,这里赔礼那里道歉。

这辈子的歉都要道完了,还碰上这么个凶悍之人,惨的不能再惨了。

还不等段子殷出手,翠衣少女先一步开口,“胡三汗,松手。”

虽是轻悠悠一句,飘进胡三汗耳朵里,变了味道,立竿见影,他即刻换了副面孔,“遵命,师傅”。

收起戾气,老老实实将沉固安远稳稳放了下来,还礼貌的帮忙理了理方才被扯乱得歪七扭八的领口,“对不住。”

沉固安远摆手致歉,“是我...”一时纠结,也不知究竟该叫段子殷什么,思索良久,“...我的...朋友对不住。”

众人既好奇,又怕惹了那光头,不约走一步,偷偷撇一眼说话那少女——穿着碧色曲裾,墨发如瀑直坠脚踝,衣襟前的玉梳璎珞流光溢彩。

暗道:不过是个小姑娘,竟然能叫堂堂七尺大汉唯命是从,真是反了天了。

段子殷十分捧场的鼓起掌来,“妹妹好生厉害啊~训得这蛮横之人如此乖巧。”

翠衣女子显然不吃这套,直言不讳,“油嘴滑舌。”

沉固安远终于得空,恭恭敬敬行礼,“在下沉固安远,听姑娘同那三汗兄口音不像本地人,敢问二位是否同为前来比试之人。”

胡三汗浑声高喊,“正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改口,“我不是,师傅是。”

沉固安远视线又重新回到少女身上,“十分抱歉叨扰姑娘,敢问姑娘姓名,若姑娘不愿意,在下绝不...”

“锵兰栉。”

锵...?沉固安远微微愣神,这个姓氏可不多见,沉固安远印象里,只有卫国公那支姓锵。

宁国近三十年多年民生安定,鲜有外敌来犯,那位卫国公也早已辞官归乡。

卫国公还真有个,深居简出、从不露面的掌上明珠,算着年纪也同这位锵姑娘差不多。

沉固安远抻思良久,还是鼓起勇气,“敢问锵姑娘,同卫国公是...”

锵兰栉利落出口,“家父。”

沉固安远连连点头,心中了然。

卫国公多年隐世,其女突然参选,算是代表着卫国公重新入仕,决心要皇储之争上站队了。

兴许是浔阳公主特地劝说,拉拢旧臣,壮大势力;又或许,卫国公也看好浔阳公主,想为家族子孙挣一份好前途罢。

段子殷两眼放光,围着锵兰栉蹦哒来,蹦哒去,“妹妹原来是锵老头死都舍不得让我见见的心头肉!”

那是!段子殷名声在外,可谓臭名远扬,卫国公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金枝玉叶,怎敢赌女儿家的下半辈子。

“锵老头究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得了这么个仙子似的女儿家。”又单手立于胸前,五指合并,闭眼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换做旁人或许就被哄得心花怒放了,可这人是锵兰栉。

“闭嘴”锵兰栉手中石子可不长眼,径直砸向段子殷的嘴,段子殷当然不会站着挨打,往旁跨一步。

沉固安远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偏巧段子殷站他面前,他这一走,让沉固安远暴露了个干净,石子击中他的下巴,瞬时留下个血坑。

眼看锵兰栉凝视着沉固安远下巴上的伤,手中的石子蓄势待发。

沉固安远顾不得疼痛,一手捂住下巴,一手挡在锵兰栉捏着石子的手前,“锵姑娘,不妨事的,他性情顽劣,您莫与他计较。”

段子殷一面频频点头,盛赞锵兰栉,“诶呀~锵妹妹当真是好身手。”

一面挑起沉固安远的下颌,端详着伤口,“说你蠢还真是蠢得没边了,不知道躲啊?”

“下雨天知道要打伞吗?认得回家的路吗?”甚至伸出食指,在沉固安远眼前晃了晃,“这是几啊?”

“...”沉固安远别过脸,无语凝噎,知道这人又在说些反话揶揄,他倒是想躲,躲得开么?

人群忽然剧烈骚动起来,从远方一直蔓延至几人跟前,让出一条路来,众人相继跪拜,口中高呼:“恭迎城主”

几人正欲下跪行礼,城主已经款款行至面前,探出手,“不必行礼,我叫胭筠,各位叫我胭城主便是。”

段子殷撇开沉固安远,率先屈身,“胭城主~不愧是浔阳公主殿下的得力干将,气质不凡,令我心悦诚服。”

这可不是恭维。

讲白说,胭筠生得不算标致,轮廓圆钝,可往那一站,神色姿态,就让人觉得天命不凡,此女绝非池中之物。

胭城主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浔阳公主提前吩咐过,她对段子殷的身份了然。

“我听说有人在城中引发了骚乱,特来看看,果然是诸位。此处不宜久留,诸位不如同我前去府中,歇息一二。”

几人自然是应下。

天色已晚,胭城主便决定明日再宣布比试内容,于沉固安远而言当然是好消息,一路舟车劳顿,总算能好好休息。

匆匆洗漱,又给下巴的伤口上了先前剩下的金疮药,窗外流水哗啦。沉固安远双臂枕在脑后揣度着明日的比试,悄然间入睡。

沉固安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是怎么醒的——被段子殷扒拉眼皮,硬生生扒拉醒的。

再看窗外,尚且乌漆墨墨,不见一丝光亮,才寅时!

沉固安远双目布满血丝,浑身怨气,就你有起床气!当别人都好欺负是吧!抄起枕头就朝段子殷头上砸去,“老子不忍了!”

脸上的疼痛将沉固安远拽回了现实,段子殷揪住沉固安远的脸颊肉,来回揉捏,“蠢货,发什么呆呢?”

“...”

沉固安远瘪着嘴,哪敢跟段子殷对着干,还能怎么办?认命呗。只能不断给自己洗脑,早起也算抢占先机。

“11组已经出发1个时辰了?”沉固安远怀疑自己听错了,“昨夜不是说‘明日’再宣布吗?”

胭城主抿了口茶,“过了子时便是‘明日’。”

还抢占先机呢?

段子殷笑眯眯,“胭姐姐~莫管他个土包子~”

反手一甩,胳膊狠狠砸在沉固安远胸口,“你看吧,幸好我叫你起来了,不然输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沉固安远揉着胸口,差点被段子殷锤得一口老血吐出来,敷衍了几句“对”。

”今日有信鸽试飞大赛,两个时辰后开始,开赛前半刻钟回到此处,下注,下注的信鸽排名试靠前组胜。”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沉固安远二人刚到地儿,一帮背上还没来得及解下行囊的老头们就围了上来,一看就是从外地赶来的。

偏偏揪住沉固安远,“小兄弟,你说你选‘最高纪录保持’鸽王,还是选2号鸽子。”

“诶诶!你什么意思啊!”几人伸手推搡,“什么叫2号鸽子?我们可是‘三连冠’鸽王,你那个1号鸽子是个狗屁鸽王。”

“嘿,你们拿了一次三连冠要吹一辈子呀?我就问你最快记录是谁?!”

“嘿,你这死老头有意思,你们1号拿过三连冠吗。就说我们吹?”

“你说谁死老头呢?”

“说你!”

这些老头们弓着腰,昂着头,跟地头蛇似的左啄一口,右啄一口。

沉固安远夹在中间,面容扭曲,压根不敢睁眼,生怕口水喷到眼睛里。

段子殷看准时机,将沉固安远拖了出来,啧啧两声,“这帮老不死的,口水这么多,都能拿来洗脸了。”

本来是想揍他们一顿,再把沉固安远拎出来,想想还是作罢,这帮老不死的,一拳下去就得咽气了。

“赞同,七嘴八舌,比鸽子还吵。”锵兰栉微微歪头,长发倾披在左肩,左手扶着长发,右手上下轻轻梳头。

沉固安远被恶心得不敢睁开眼,头一次这么嫌弃自己的脸。好在旁人递来张帕子,赶紧接过,“谢谢”。

“不客气。”

好熟悉的声音,沉固安远注视着手里粉色帕子,再用余光偷瞟着身旁的大块头,光头胡三汗,怀疑是不是眼睛刚刚被那帮老头用口水毒瞎了。

胡三汗立起两只眼,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了两颤,“怎么了?我就爱用粉色!”

“胡三汗~”锵兰栉的声音悠悠响起。

只见胡三汗川剧变脸,倏忽冷静下来,抱拳致歉,“沉兄弟,我这人莽惯了,还请兄弟见谅。”

沉固安远忙不迭归还帕子,小鸡啄米似的频频弯腰,“不不,是我少见多怪,喜欢粉色很正常。”

段子殷不知何时溜达到了锵兰栉身边,丝毫不长记性,“诶~锵妹妹,你哪里收来的这么好玩的家伙?”

锵兰栉巍然不动,权当段子殷放屁。

反倒是胡三汗,激动的挽起袖子,往手心呸了两口唾沫,抹在光溜溜的脑门上,“我与师傅相遇,惊天地,泣鬼神...”

见胡三汗这般真切,沉固安远也全神贯注,认真听着,只是越听越不对劲。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胡三汗挑衅锵兰栉不成,反被锵兰栉打的跪地求饶,最终单向认锵兰栉为师的诡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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