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的擅闯让萧鸿闲预料不及，他猛地一推，把白榆疏身子扶正，仿佛刚才那幅画面是虚假的一般，神色平常而关切地说道：“凌思，你来啦。”

萧鸿闲整衣敛容，白榆疏正襟危坐，凌思揉了揉眼睛，又眨巴几下，看起来十分困惑。

“你来做什么呢？”

萧鸿闲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凌思面前蹲下，见他仍出神地盯着某处，便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让他回神。

“哦、哦，你们昨晚走得太早啦，我后来去找你们，你们也已经休息了。我答应了要带你们在这里逛一逛的，所以今天才早起来找你们。”

早起？

萧鸿闲望向窗外日到正午的太阳，内心诧异，或许这就是蛇族的生活习性吧，倒和以前的他很相似。

“那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凌思带着二人出门，先是来到昨晚吃饭的地方，长桌边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凌思向他们解释，这是因为大家都还没有起床。

萧鸿闲忽然说道：“今天早上我们还遇见了一个蛇族修士，他说他叫乔瞻然，他起得就很早。”

“瞻然？你们见到他了？”

萧鸿闲点点头，并把早上乔瞻然想要拜白榆疏为师的事也告知凌思，凌思听完后笑得直不起腰，前仰后合。

凌思正色解释道：“蛇族也有不同的分支，有些有毒，有些无毒。瞻然正是一种剧毒蛇类的分支，这个分支最适合学飞针淬毒一类的暗器，而且他在修炼上也很有天赋，但是他偏偏抱着剑不撒手，族里的长老们也拿他没办法。”

“蛇族里无毒的分支并不多，剑修也少之又少，有天赋的更是寥寥无几。瞻然只学了不到十年，剑法便已在族中无人能敌。可他又不能跑到外边儿去，所以，他见到疏公子这样的剑修天才，才迫不及待想拜师吧。”

萧鸿闲点点头，凌思的解释和他想的也多半符合，只是没想到乔瞻然的剑法竟已是族中第一。

“那早起是因为……？”

“那个剑痴子什么都要和大家不一样，就喜欢搞特殊。”凌思换了一幅嫌弃的面孔，转而道，“不说那个扫兴的家伙，我们继续看别的去。”

接着，凌思又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洞穴，洞口杂草丛生，藤蔓纵横，他拨开那些植被，只是站在洞口，萧鸿闲便觉其中灵力浓郁。

进入洞穴后，灵力温和地包裹在周身，滋润着身上的每一处肌肤，令人心旷神怡。

白榆疏闭目深吸，说道：“好浓郁的灵力。”

“这里就是我们平时修炼的地方啦。”凌思介绍道，“这里是和大椿的一个根系直接相连的洞穴，所以灵力格外浓厚，十分适宜修炼。族中的幼兽们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个洞穴中，吸收天地间灵力，尽快化身为人形。”

“那我们能在这里修炼吗？”

白榆疏的问题让凌思一顿，萧鸿闲突然意识到，这种洞天福地确实是不该和外族人分享。

凌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僵在原地，他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手指在唇上比了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嘘——别和其他人说我带你们来过这儿，今天就偷偷看一眼我们就走，哥哥不会说什么的。”

沿着小路约摸走了三四十米，三人来到洞穴深处，四周苔痕遍布，昏暗潮湿，中心是一汪积水小潭。

突然，一团黑影从萧鸿闲正面直直地掉了下来，他吓得急忙后退，白榆疏毫无惧色，眼疾手快接住那个黑影。

萧鸿闲定睛一看，是一条小蛇。

他抬头望去，岩壁里钻出来好几条小蛇，吊着半个身子在外面，探头探脑地观察三人，似乎是他们的到来打扰了这些小蛇的休息。

凌思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身，用尾巴将白榆疏手中的小蛇接过去，轻声向白榆疏道谢。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条小蛇放到地面上，那小蛇溜得飞快，迅速爬回岩壁内，之后，他又与几条醒来的小蛇问好，摸一摸它们的脑袋以示安抚，三人便离开了洞穴。

离开洞穴后，凌思又领着二人来到一处灵田，灵田广袤无比，几乎看不见边界。

这里种植着许多奇花异草，萧鸿闲叫不出名字，但他一眼就看见灵田中央的一棵巨树，上面结了几颗果实，看起来还未成熟，于是他问凌思：“那是什么？”

“那是化形树，结的果实叫作化形果，是妖兽化为人形必须的东西。”凌思答道，“我也吃过，味道还挺不错的。”

凌思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们也吃过，不过不是它的果实，而是他的叶子，就是那天你们化为蛇形吃下的丹药，里面就有化形树叶。”

萧鸿闲心想，那滋味可不是很好。

凌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镰刀，他把外袍一脱，裤脚卷起，三两步踩进灵田中，砍了几株灵草下来，扔给萧鸿闲。

“接一下！”

凌思手脚奇快，萧鸿闲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扔过来的灵草。

蓦地，一阵阴风席卷而来，萧鸿闲背后一凉。

一个老头儿突然从灵田里冒出头，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一头白发，满脸怒容，他一眼盯住凌思在田里鬼鬼祟祟，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这边走来，速度很快，却一点儿也没伤到灵田里的作物。

“凌、思——又、是、你！”

老头儿揪起凌思后颈的领子，吹胡子瞪眼地教训道，凌思就这么被拎了起来，还是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这臭小子！一大早就来捣乱！”

凌思被骂了也不恼，老头儿似乎是拿他死不悔改的样子没办法，低头去瞧，发觉他两手空空，质问道：“我明明听见你挥镰刀的声音，灵草呢？”

凌思抬了抬下巴，让老头儿朝萧鸿闲和白榆疏的方向看去。

老头儿疑惑地转过头，这才看见萧鸿闲和白榆疏，萧鸿闲手里还抓着大把的灵草，有些手足无措。

他上上下下打量二人一番，先声问道：“没有蛇尾……你们是前两天溜进来的人修？”

“是，我是萧鸿闲，身边这位是疏公子。”萧鸿闲朝他拱手欠身，白榆疏也朝他点头致意。

“这位是乔易，蛇族的药修长老，负责灵田的管理。”

凌思被拎着后脖颈，呼吸不畅，脸色涨红，声音也变得尖细，却一脸正经地介绍起那个老头，场面看起来相当滑稽。

乔易把凌思放下，随手拍了拍粘在凌思身上的土，把他扔出灵田，凌思方能大口喘气。

萧鸿闲手里还捧着灵草，问道：“那这灵草……？”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当见面礼送你们了。”

萧鸿闲受宠若惊，连声道谢，乔易大手一挥，警告凌思不要再随便来打扰他工作，便遁入灵田，消失不见。

凌思喘过气来，嘿嘿笑道：“乔爷爷人很好吧？”

确实，萧鸿闲默默点头，乔易虽然面色不善，但他身上没有凌恕那种对人修的厌恶感，以及，虽然送礼的方式相当特别，但这也算是他们来到蛇族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他想把灵草分一半给凌思，凌思急忙制止他，摆摆手道：“这是送给你们的，不用给我。”

萧鸿闲也不是什么喜欢客套的人，便安心收下，不过，他还有个疑问。

“你是首领的弟弟，为什么要来灵田偷东西？”

好东西应该会自动排好队，一个一个跳进凌思嘴里才对。

“因为偷来的比较有成就感嘛。”凌思笑嘻嘻道，“而且乔爷爷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打我呀。”

萧鸿闲一时失笑，合着凌思这是在拿乔易寻开心呢。

随后，凌思又领着二人来到蛇族的试炼场，接连去过洞穴和灵田，日头已经升上正中，路上陆陆续续能碰见一些蛇族修士。

试炼场内，武器架上都是弓箭、梭镖、飞剑一类无需近身的武器，刀剑一类的都放在角落里蒙尘，凌思拿起一把弓，他随便选了一个箭靶，站定拉弓，“咻”地一声，箭直直地插进靶心。

“厉害！”

萧鸿闲为他鼓掌叫好，凌思把弓递给萧鸿闲道：“你来试试。”

他接过弓，搭上箭，瞄准靶心，他从来没学过射箭，连看别人射箭的机会也不多。

他松开手，箭飞了出去，毫无疑问，脱靶了。

萧鸿闲自嘲地笑了笑，把弓递给白榆疏，他也很好奇白榆疏的实力如何。

白榆疏接过弓，搭箭、拉弓、瞄准、松手一气呵成，箭“咻”地飞出去，没入箭靶的中心。

“你学过弓？”凌思诧异地问道。

白榆疏摇摇头道：“我不记得我学过。”

“那你好有天赋呀，我第一次射箭的时候，连弓都拉不开。”凌思满脸钦佩，“要不要再试试别的？”

萧鸿闲内心慨叹，却也冒出一些酸意，不愧是天才，连从没上手过的武器也能一次成功。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他才算真正见识到白榆疏的实力。

无论是梭镖飞剑，还是刀枪鞭斧，白榆疏或多或少都能用出八成功力。试炼场内零星几个正在训练的蛇修想来试试身手，提出与他对敌，他都毫不费力应敌，而且点到为止，这场景引起众蛇纷纷围观。

“疏公子真的好厉害啊！”凌思毫不吝啬地夸赞。

萧鸿闲只觉得惊异，他本以为那一箭只是白榆疏运气好，但是这么多武器他都能如数家珍地善用，这绝不是什么天道眷顾可以解释的。

或许，白榆疏付出过他无法想象的努力。

萧鸿闲正陷入深思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