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叫喊，引得众人齐齐回头，萧鸿闲也转头看去。
果不其然，是乔瞻然。
“瞻然，下午好呀。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凌思熟稔地打招呼，上前欲揽过乔瞻然的肩膀。
乔瞻然不动声色地躲开，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盯着人群中央的白榆疏。
一个蛇修突然冲上前来，神情颇有些困惑，质问道：“瞻然，你刚才叫他什么？”
“师傅。”
乔瞻然又说了一遍，这回刚才想听不清的蛇修，也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人修？你要拜一个人修为师？！”那蛇修声线拔高，怒目圆瞪，指着白榆疏十分气愤。
“人修又如何？他的能力比你们强多了。”乔瞻然十分不以为意，“我从一早就在这里观察你们了，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他。”
那蛇修被噎了一下，还嘴道：“那、那是因为他修为高！”
乔瞻然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盯着那位蛇修，沉声道：“疏公子是元婴，我也是元婴。若我输了，是不是能证明疏公子不止是修为高，能力也比你们强？”
他缓步走到白榆疏面前，抽出剑来，做好战斗的准备道：“还请疏公子指教。”
萧鸿闲旁观全程，挑了挑眉，蛇族确实对他们二人有些歧视，但看在凌思的面子上，大多数蛇修也不会表现得太难看。然而，乔瞻然此举，非但不息事宁人，反而火上浇油，目的也相当明确，就是为了和白榆疏打一场。
不过，乔瞻然还是算错了一件事，白榆疏不是那种被架起来就会照做的人。
“我不是他的师傅。”白榆疏面色如常地解释，“早上我已经拒绝过了。”
“你还敢拒绝瞻然的请求？”
听了白榆疏的话，那位蛇修反而更不高兴了，阴阳怪气地讽刺。
萧鸿闲摇头长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才是他们的处境。
“消消气，张逍。拜师也是瞻然提出来的嘛，疏公子没有答应，瞻然也没有拜师成功呀。”凌思急忙先遏制住张逍的怒火，温言安慰道，“而且，疏公子确实武艺超群，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和我比试一场，就能见分晓了。”
乔瞻然不管不顾地直接提剑刺去，白榆疏并没有对敌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躲闪乔瞻然的攻击，乔瞻然见他完全不攻击，以为白榆疏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相当不满，更是猛烈地进攻。
乔瞻然心情急躁，攻击也渐渐变得没有章法，之前白榆疏就说过他的剑重量过重，于他而言拿起来太费力，这才过去没多久，连萧鸿闲都看得出乔瞻然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倏尔，白榆疏抽出剑，挡下乔瞻然的一击。
乔瞻然虽已经有些疲累，却仍要逞口舌之快：“终于肯出招了？”
“不。”
白榆疏难得露出如此难以言喻的表情，烦躁中带了一丝愠怒。
“你太欠管教了。”
乔瞻然冷哼一声，后退几步，白榆疏静观他的动作，只见他将巨量灵力注入剑中，一个猛冲向白榆疏挥砍而去！
霎时间，剑风凛凛，卷起无数尘埃，将对敌二人的身影都隐去。
“咣”地一声巨响，尘埃中一人倒地。
“好！”
张逍满面春光，拍手叫好，似乎以为乔瞻然此局必胜。
待尘埃散尽，众人才看清，倒下的是乔瞻然。
而白榆疏刚才没有躲闪，没有回击，而是牢牢地接下了这一招，现在仍伫立在原地，甚至不见其疲态。
萧鸿闲转头看向张逍，只见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内心窃喜，白榆疏哪里是这里的人可以对敌的？
“我已经同你说过，你实战时只知一味鲁莽，心思太过急躁。”白榆疏看着倒在地上的乔瞻然，“可这一战，你还是不知悔改，在犯同样的错误。”
“你这样，也算是天才？”
“你这样，就已经是蛇族里无人能敌的剑修高手了？”
白榆疏扫视一圈，一时间，场上静默无言。
良久，乔瞻然仍然没有爬起来，凌思有些担心，欲上前查看乔瞻然的情况，白榆疏拦下他，说道：“他没事，我没有下重手，他应该能自己站起来。”
凌思脚步一顿，乔瞻然手指抽动了一下，抓住滚落一旁的剑柄，靠着剑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
“我输了。”
乔瞻然紧紧地抿着唇，双腿微微发抖，体力不支，凌思见他整个人摇摇欲坠，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乔瞻然，白榆疏这次没有拦着他。
凌思给乔瞻然塞了两味回灵丹，乔瞻然看起来才有了些力气，他朝着刚才那个为他出头的张逍坦言道：“我输了，我和疏公子修为相仿，但他还是这么轻松地把我打败了。”
张逍比乔瞻然这个输了的人还要心有不甘，愤怒地指责道：“他一个人修，他怎么敢打伤你？就算打败你了又怎么样？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蛇族的领地！”
“张逍，可以了。”凌思打断了张逍的话，语气是萧鸿闲从未听过的冰冷，“疏公子和萧公子救了我。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已经死在某个笼子里，或者和某个你们厌恶的人修结契了。”
他继续道：“我知道蛇族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疏公子和萧公子并无恶意，你为什么总是揪着他们是人修这一点不放呢？你能明白修士之间有修为上的差距，为什么不能明白人修里也有好坏之分呢？”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强烈的威压袭来。
这种程度的威压，比那日在凌恕面前还要让人喘不过气，众人纷纷回头。
凌恕不知何时来到了试炼场。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蛇族长老，其中还有乔易，萧鸿闲略一探查，这几人都是化神修士。
凌恕信步走来，众人自动向两边靠，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他停在白榆疏的面前，转过身朝向众人。
“凌思说得很对。”
凌恕的声音带着浑厚的灵力，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疏公子和萧公子救了我的弟弟，他们虽是人修，却救了还是妖兽之形的凌思。在刚才与瞻然的对局中，疏公子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下死手，但他还是点到为止，甚至完全没有伤害到瞻然。”
“我不止要提醒张逍，也要提醒其他人。人修与人修之间的区别，就像妖修和妖修之间的区别一样大。或许其他人修是真的野蛮而贪婪，但疏公子和萧公子应该被排除在外。”
他扫视一圈，蛇修们纷纷低下头，静静聆听他的教诲。
“他们二人是我的客人，张逍，你不该拿这样的态度对待客人。”
凌恕点到张逍的名字，张逍虽不情愿，却咬着牙答道：“是。”
“过后自去领罚，其他人各自去修炼。”
凌恕的话震慑力十足，惩罚张逍是为了杀鸡儆猴，之后起码不会在明面上，萧鸿闲和白榆疏不会受到太多仇视。但是，他仍觉得有些疑惑，明明凌恕第一天还是对人修相当有成见的，为什么这才过了没几天，就好像完全放下偏见了？
难道是凌思和他说了什么？又或者还有别的隐情？
众蛇纷纷四散，不再在此处聚集，萧鸿闲这才向凌恕和凌思道谢道：“多谢二位为我们说话，今日疏公子也累了，我们不便多逗留，先告辞了。”
说罢，他拉着白榆疏，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且慢。”
萧鸿闲心下一惊，凌恕的威压又起，他又变得动弹不得。
“我有一事相求。”
啊？他没听错吧？凌恕，有事要求他？
“你没听错。”凌恕走近两步，“我刚才也目睹全程，疏公子不仅剑术了得，也很了解实战，我想请疏公子能教导蛇族的孩子们，不求精进，只求开蒙。”
萧鸿闲和白榆疏对视一眼，白榆疏摇头表示拒绝，萧鸿闲便答道：“疏疏从未教过妖修，恐误了妖修们的修真之路。”
“先别急着拒绝，我不会让你们白教的。”凌恕说道，“若你们答应我的请求，我承诺在你们离开前，会赠予你们蛇族最好的灵植灵药。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也可以随意出入我族的修炼洞穴。”
萧鸿闲颇为震惊，这开出来的条件也太好了，凌恕敢送，他都不敢收。
而且，蛇族真的会缺一个白榆疏，就为了教蛇族的孩子？凌恕也不怕白榆疏给它们灌输什么奇怪的理念？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那蛇族庇护你们，我们也会向你们索取一些费用。”凌恕一脸假笑，“一日一千灵石，你们有两个人，就是两千，不过我倒可以给你们打个对折。”
萧鸿闲倒吸一口凉气，图穷匕见，狮子大开口！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当然，也没有免费的住处。
萧鸿闲朝白榆疏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答道：“我们答应这个条件。”
“那我先替孩子们谢过二位，明日就由凌思带你们去吧。”
说罢，凌恕便带着几位长老翩翩离去。
凌恕一走远，乔瞻然立刻贴上来，兴奋地在白榆疏身边打转，问道：“我能来吗？我能来吗？”
白榆疏向来应付不来热情的人，一味往萧鸿闲身后躲，凌思上前把乔瞻然摁住，无情说道：“你不能。”
随后，他又拍了拍萧鸿闲的肩，郑重其事道：“我觉得哥哥可能是希望借此机会，能减轻妖修对人修的偏见。”
萧鸿闲干笑两声，说道：“他应该只是觉得蛇族不能养闲‘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