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向原将人迎进来，看了一眼他的身后：“你的亲卫呢？”
曲宁摇摇头，“没有亲卫。我这次的身份仅仅是星舰设计师，只有一位助手，刚刚已经让他离开了。”
他跟着进屋，在沙发上落座，视线跟随着靳向原。其他人都不在客厅，靳向原只好亲自去饮水台泡了一壶茶，倒好后递给曲宁：“那你等会要怎么回去？”
曲宁伸手接过来，眉眼弯了下：“我才刚来，就想让我走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以你目前的状态，不太能独自行动。”
曲宁又半真半假，状若天真地问：“那我今晚能留下来吗？”
“房间是有的。”靳向原展现了他作为主人的大方，“不过麻烦的点可能在于，等到殿下明早出了这扇门之后，大概会上星际头条。”
这话成功把曲宁彻底逗笑了。
他喝了两口热茶，缓和身上冒雪而行的寒意，说：“不问问我来做什么吗？”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私闯民宅”，但是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今天，靳向原似乎从来都不问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进来就招呼他坐着，饿了就给他准备饭菜，既不赶他走，也不出声挽留，全然不做任何特别对待，堪称纵容。
“没什么好问的。”靳向原很自然地说，“你来这里本来也不需要找任何理由。”
曲宁愣了下，掌心的热茶有些烫手，他端着慢慢地喝，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偶尔抬头看向正在下雪的窗外，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回到那些每天都在客厅里等靳向原回家的夜晚。
“还清醒吗。”靳向原看他突然开始沉默寡言，不由问了一句。
“还好。”曲宁回头说。
他最多只是有些思维迟钝，没有喝醉酒的头重脚轻，也没有眼前重影。他看着靳向原立体深邃的五官，只觉得这张偶尔会出现在梦里的脸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过，不假思索地道：“没有昏了头地一进门就强吻你，就说明我还有理智。”
“……”靳向原把端到一半的茶杯放下，他并未露出异样的神色，但看着曲宁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这话听起来一点也称不上清醒。”
曲宁忍俊不禁：“怎么说？”
靳向原不可能真的给他解释这种事，只是说道：“你好像变了很多。”
“变得直白了吗？”
“差不多吧。”
“按照你总喜欢给别人留三分面子的习惯……你可能想到了更过分的词。”曲宁猜，“露骨？”
“那倒算不上。”
“看来就是了。”
“……”
靳向原开始觉得有些难搞了。
曲宁又忍不住想笑了，他今晚实在是开心，可能是因为印象中重逢后的生疏并没有出现在他和靳向原之间。他还担心两年未见，靳向原会忘记他。现在发现他完全是杞人忧天，因为靳向原永远言行一致且始终如一。
不信任曲宁的时候，会直说需要监视他；允许曲宁融入成为这个家之后，便从此不再把他当客人对待，哪怕他中间离开过；他的身份从一个孤儿变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皇子，靳向原也没有突然变得客套虚伪。
“如果不是这么想的，你会坚定地告诉我‘没有’，因为你从来不会选择撒谎，但又不会低情商到直接把难听的话说出来。所以标准答案以外，你的回答只有委婉或沉默，后面这两种都是不认可的意思。”
靳向原没有一点被拆穿的尴尬，他反而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今天是来剖析我的吗？你以前还是很好懂的，不过现在你变了，我已经不够了解你，但你好像把我研究得很透彻。”
“日思夜想，好像没办法不透彻。”
靳向原又卡了一下。
他忽然疑惑：“你回艾利昂都进修了什么课程？你不是比较擅长科技领域吗？”
“古典戏剧也算是我的兴趣领域之一吧。”
“所以你还学了一些浮夸的情话。”
“很浮夸吗？我从来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以前很别扭，不敢说出口，每说一句话都会担心会不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哦……”靳向原若有所思，“所以现在是不怕得罪我了。”
曲宁发现靳向原在进行这种朋友间的闲聊的时候，平铺直叙的语句里偶尔会夹杂进去一两句冷幽默的句子。
他失笑，但摇头否认：“你不是也说过吗？以前我总把你当做哥哥，甚至是父亲一类的角色。尊敬你，又喜爱你，但也畏惧你，还有一些青少年的敏感心思，自然会忐忑不安，怕你不高兴，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靳向原从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抬眼问：“你恢复记忆了？”
曲宁低头“嗯”了一声。
这倒是出乎靳向原的意料，没想到艾利昂帝国真的能有办法让曲宁在短时间内找回所有的记忆，他还以为这必定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想起曲宁刚来时的种种异常表现，“所以我们曾经确实认识。”
这句话是陈述句，靳向原不相信一见钟情，又或者说哪怕他相信，正常来讲，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也不会对他这种气质并不柔和的人产生那么高的天然好感度。
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和曲宁必定有一段过往，只不过原来碍于曲宁的年纪，这个结论无法成立，但在发现曲宁是修斯里安的那一刻，所有的推演就需要重新评估。
曲宁继续点头，但与此同时他的终端亮起。他看了一眼消息，露出一个歉意的笑：“看来今天没时间讲故事了。不过，我总有一天会讲给你听的。”
他站起来准备离去，这次拜访即将结束，他竟然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抱歉，闲聊太久，差点忘了。”
“我今天来这里，只为一件事情。”
靳向原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曲宁一直带着调笑意味的表情逐渐褪去，眼神逐渐变得像是原来那样，湿漉漉的，流露出真诚、期盼，和最高程度的关注。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使用“靳少将”这样的职级相称，想要刻意冲淡两人之间在几年前那种强烈的身份差异——他是养弟甚至是养子，而靳向原是哥哥、是家长、是监护人。他们之间谈“爱”好像总有一种背德感，尽管他们没有任何真正的血缘关系，却仍然要背负血缘关系才有的枷锁。
而现在他又换回了最开始的称呼，他问：“先生，三年前我跟你表明心意，您拒绝了我。你说我太年轻，让我回帝国去，深思熟虑三年之后再回来跟你谈这件事情。
“现在我已经考虑好了，也拥有了你所说的更合适的身份和年龄。您说话还算数吗？”
靳向原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将茶杯放下，看着曲宁：“当然算。你想谈什么？”
“当然是谈恋爱。”曲宁浅笑，又切换成了今天的语气，开门见山：“我想追求你。”
这话倒是很新鲜。
其实以靳向原的长相，他从来不乏去追求者，年少时收到过纷至沓来的情书，但那都是含蓄又隐晦的表达，含蓄到需要地藏在信封里；越长大他的气质越发稳重内敛，进了军队之后更是显得威严，吓得他的爱慕者觉得他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直白示爱的人反而少了。
而像这种直接点题言简意赅的，更是少之又少。
一记直球打得靳向原猝不及防，没有反应的时间，他沉默了整整五秒，然后来了一句：“公平起见，我也理应有几天考虑的时间才对，殿下。”
“当然没问题。”
曲宁在靳向原面前总是没有任何原则的。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靳向原跟着送行，门口屋檐下站着一个浑身漆黑，戴着帽子的士兵，靳向原问：“不是说让你的助手走了吗？”
曲宁回过头去一看，一本正经地说：“是已经走了，现在这位是我的亲卫兵。”
他看见靳向原似乎在问“你刚刚还说没有”的挑眉表情，无奈：“刚才之前确实没有亲卫，我没有骗你，只不过因为我夜闯你的庄园，被布莱克抓包了而已，所以现在又有了。”
如果是那位行事利落的布莱文大殿下，那么这个效率倒也不奇怪。
靳向原用一张淡淡的表情，半开玩笑道：“看来你不需要等到明天白天走出这个院子，就已经上星际头条了。”
离开之前，曲宁分明都已经往门口走了两步，又突然折返，在靳向原面前站住，两人隔着不超过半米宽。
曲宁看着靳向原的眼睛说，“好像我们总是在分别。”
“当然。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总是在重逢，毕竟不重逢的话是没办法分别的。”
曲宁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一时都有些愣住，回过神来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他本来只是想捡一个拥抱，就像当初离开时那样，但现在有一些更冲动的事情想做。
按理讲那么久过去酒意早该散去了，但是他反而觉得来时更清醒，现在倒有些迷糊了。
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极为小声地说：“我可以亲你吗？”
“什么？”靳向原错愕。
曲宁迟钝的大脑再次运作起来，赶快带上笑容找补：“没什么……我是说可以拥抱一下吗？”
“……可以。”
一个拥抱而已，平常靳向原是绝不吝啬的，但是刚刚幻听似的那句话过去之后，他有些犹豫了。不是被吓到，而是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很神奇。
进一步，似乎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要发生，但是退一步，他又怕曲宁伤心，这种踌躇不能定的感觉，靳向原从记事之后就几乎从没有体验过，因为他从来是一个坚定又有主见的人。
曲宁在他答应的瞬间就已经靠近了。说是拥抱，但是在缩短距离的过程中，曲宁的目光在靳向原的嘴唇上挺留了一瞬，这一眼几乎有实质的触感。
……他有些怀疑曲宁会不会遵守一位绅士的原则，他还没有做好在和别人拥抱的时候被强吻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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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可以亲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