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安小时候听奶奶讲过,林家没有落魄前,是风光无限,大有名声的捉鬼师家族。
因为某个原因落魄后,林家新诞生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拥有阴阳眼的孩子。
直到她的降生。
林家的族老找到她的父母,但她的父母只想要安静普通的生活。
族老不甘心,强硬带走林知安。
林知安的父母为了找回她,把大女儿交给朋友照顾,出去寻找,路上出了车祸,一死一伤。
妈妈成为了植物人,爸爸去世了。
她们成了孤儿,家族里比较有话语权的两个旁支分别领养了她们,待到十二岁,让她们姐妹重聚,重新住到一起。
林知安才知道原来林筱,她的姐姐也有奇特的能力。
但并不了解具体,因为林筱不愿意和她分享。
林知安觉得,姐姐大概是憎恨她害惨了这个家,
害死了爸爸,害惨了妈妈。
如果她没有不按计划行事,如果她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奇特能力,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一切已成定局。
老旧的楼道感应灯不是很灵验,陈旧的家门打开时的哀鸣都不足以点亮它。
昏暗光线从房子里洒出,照在蹲在靠墙一侧的人身上。
“喂。”
林知安恍惚回过神,要站起,眼前忽然一黑,身形一晃,惯性伸手扶住身边的建筑,避免跌倒在地。
冷汗像银针从脊椎的两侧渗入,抵在墙面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低血糖发作了,她这一天都早上开始就没有好好吃饭,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出乎林知安的预料。
意识开始流失前,林知安手抖着去拆口袋里备用的水果硬糖。
“你没事吧?”
缓过来时,那扇紧闭的防盗门终于愿意为她打开。
楼道感应灯亮起,林筱站在她的身前,神色冷淡,问候只是随口道出。
“别死在我家门前,本来房价就低。”林筱嫌弃说。
林知安升起希望的心跳归于平静,扶着墙壁站起。
水泥的墙面硬邦邦又粗糙,很咯手。
“眼镜。”林筱将修复完整的眼镜递过去。
林知安赶紧接过,摘掉普通的,带上带有限制功能的眼镜。
视物没有不一样,依旧是昏暗的楼道,依旧是神色不耐烦的林筱。
“好好用,别再弄坏了,下次我不帮你修了。”
称得上是叮嘱的话,林知安刚要开口回应,就见身前的人掏出手机,亮出付款码。
“两千,还要两块的手续费。”
林知安无言,扫码。
“到账2002元。”收款播报声响起。
林筱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没看她,“你可以滚了。”
林知安当然不会再待下去自讨苦吃,将买来的水果递给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不曾回头的她无从知晓林筱遥望她离去时复杂的神色。
展开红色塑料袋,一颗颗长相标准的砂糖橘,另一个袋子装着颗颗饱满的冬枣。
全是林筱爱吃的。
晚高峰后,道路没有和那时一样拥挤。
林知安加快了速度,试图把耽误的时间在骑行的路上找回来。
原路返回,经过发生过交通事故的那个位置,一切恢复平常,好像不曾发生过事故,不曾有一条生命逝去。
林知安面无表情地瞥了那边一眼,一刻不停开走。
回到家时,已是九点钟。
那副在拿到手后马不停蹄带上的眼镜,在进入家门后也马不停蹄地摘下。
家里没有开灯,林知安按亮玄关处的灯光开关,
天光乍亮,沙发上端坐着,姿势和出门时似乎完全一样一抹倩影自朦胧到清晰。
“安安。”宋璃之走近,
“你回来了。”
林知安面颊通红,被寒风吹出来的。
张了张口,没挤出一个音节便闭上。
答得太快,不好。
显得她多在意和重视宋璃之。
她不在意,也不重视。
林知安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干。
先开启家中的暖气,再把顺手在路边买的小摊盒饭放到餐桌上。
回到家里,看到了阿飘前妻,紧绷的神经松懈,空荡荡的胃开始闹腾。
小摊的盒饭味道比开店的还要更香一些。
林知安一面拆盒子一面问,“你没有乱跑吧?”
宋璃之坐到她对面的座位,轻轻摇头,“没有。”
林知安点了点头,拆开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软糯可口,酱汁浓郁,满口留香。
“你中午有好好吃饭吗?”宋璃之忽地问。
林知安的脸色算不上好,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围巾,迎着寒风开电动车冻的,还是三餐没有按时按点好好吃,饿得低血糖犯。
“吃了。”林知安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说。
“吃了什么?”
林知安不经意瞥了她一眼,宋璃之很少这么深入问,有交集时顶多问一嘴,后面就没了。
可那时从前,工作忙得一周五天在飞机上,现在的宋璃之,时间充裕到无事可干。
也许就是两个状态的巨大落差,使得她不同以往。
“吃了便利店的饭团。”林知安答。
饿得厉害,吃得也比平时快,满得快溢出的盒饭最后只剩一小块白米饭。
额外还有赠送一份汤,林知安没喝,她从来吃饭不爱喝汤。
拆了颗荔枝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去除嘴巴里的饭菜味。
起身收拾,余光始终停留在那抹倩影,
直到忙完卫生,该要面对她时,才缓缓问她,“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宋璃之指向客厅里的小鱼缸,“看它游泳。”
“那不是游泳,那是生活。”
“嗯,看它生活。”
那条孔雀鱼是在扔垃圾时捡到的,在一个快要被垃圾埋没的小鱼缸里,
不知是自救还是在玩耍,撞击着鱼缸。
林知安注意到那点动静,才看到它,或许是感同身受,鬼使神差把它带回来。
“你什么时候养鱼了?”
宋璃之记得之前家里没有。
“两周前。”林知安即答。
她记忆很深,恰好是宋璃之提出离婚的次日晚上。
宋璃之提出离婚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再见面就是昨天领结婚证。
昨天之前,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也不是想来这里,当然不知道。
要不是意外,要不是宋璃之……
或许一直都不会知道。
“它今天翻肚皮的次数有点多。”
鱼翻肚皮?
林知安跑去客厅,小鱼缸里飘着一片树叶,孔雀鱼大半个身体搭在树叶上,肚皮朝上,睁着眼。
鱼没有眼睑,不会闭眼睛。
林知安见过很多次它在树叶底下游着玩,从没见过她搭到树叶上。
冷静地判断它的状态,伸出一个指节轻点它周围的水,带起一片涟漪,对水最为敏感的孔雀鱼仍旧一动不动。
空气一瞬凝滞。
林知安拿起小鱼缸到厕所,卫衣有点宽,为了不弄湿衣服挽起袖子。
平静地为它换最后一次水,把剩余的一点饲料全部倒进去。
新购买的鱼饲料该退掉了,不知道快递到了哪里。
“你手怎么了?”
跟着来的宋璃之一眼看到她手背的伤,如同揉皱的宣纸,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剐蹭到。
手?
林知安低头一看,手背上贴近虎口的位置不知何时落下一道伤。
表面浮起细碎的白屑,是表皮组织被硬生生磨掉的痕迹。
暗红的血顺着纹路凝成一道纹身。
低血糖发作,撑着墙起来的时候伤到的吧。
林知安确定了伤口的来源,不甚在意把它放到水龙头底下,冰冷的水冲刷伤口,什么感觉也没有。
手在寒风里冻得现在都没完全回温,得益于此,没感到疼。
“不疼吗?”
在开着暖气的家里穿着厚重羽绒服的女人问。
林知安从没觉得她这身深褐色的羽绒服这么碍眼。
“不疼。”
冲水后伤口反而开始渗血,她抽了张纸,随意擦了擦。
动作毫无怜惜和小心可言。
一人一鬼相对而坐。
林知安沉默了一会,率先开口,“你说你出了意外,具体是什么?”
“方便说吗?”
宋璃之垂下眼睑,她的羽绒服有个宽大的帽子,低头时不知怎么牵动,帽子耷拉下来,恰好盖在她的脑袋上。
脸本来就小,这一遮,遮去了大半。
“不方便?”
林知安非要她一个具体的答案。
宋璃之没去理帽子,任那宽大的帽子遮着自己,点点头。
那张没有表情时总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感觉的脸庞遮住,林知安心里的紧张少了些。
煮水壶的花茶煮好了。
林知安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到宋璃之面前的桌上。
宋璃之没动。
花茶最开始是宋璃之喜欢喝,林知安品不来,感觉哪哪都奇怪。
从什么时候开始,花茶的库存就逐渐消耗掉,添置的人也变成了林知安。
林知安浅饮了口花茶。
喜欢上花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但很难说出口。
因为……
宋璃之喝了花茶后,和她亲吻时,总是格外地香甜,好吃。
“宋璃之。”
忽然被喊大名,宋璃之掀掉帽子,露出一对认真的眼睛。
林知安摩挲着杯柄,眼神探究,“你为什么不惊讶我能看见你?”
宋璃之怔了怔。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能看见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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