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商吟冲上前，扳着傅雪怜肩膀上下打量。
傅雪怜不等面前眉毛拧紧的少年开口，早猜到他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消他的忧虑道：“放心，我一根头发都没掉。”
“咳咳!”苏植被夹在两人中间，难受地咳嗽两声。
他瞧那一口一个对傅雪怜喊师父的俊朗少年，先不说这小徒弟到底有多担心师父，光是眼神绝对不清白!
再回头看博雪怜的反应。
怎么回事儿?
苏植纳闷了地奇怪。
傅雪怜反应如比平淡，难道是看不出自己的小徒弟喜欢他吗?
那瞧他的眼神都快拉丝了要!
苏植心里感叹。
天下怎么会有傅雪怜这般，情感如此迟钝之人！
完全看不出别人眼里对他的情深意浓！
人瞧着倒是挺精明，长得也不不赖，就是好像没有情根？
“这是……无头鬼的脑袋?”
楚商吟望向傅雪怜手中抱着的苏植问。
傅雪怜点头：“没错，这便是苏将军。”
周围其他人朝傅雪怜手中的苏植投去目光，这无头鬼的脑袋比他们想象中截然不同。
不仅没有恶鬼长得吓人，反倒眼神清澈，看着没什么心眼。
扶风紧地道：“既然无头鬼的脑袋已找回，我们现在便去做理伏!降了这恶鬼！”
苏植脑子一梗，“等等等等等……！”先懵后急，问傅雪怜，“不是!小友!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傅雪怜轻吸一口气，“苏将军先别急。”随后他看向众人道，“各位，虽然无头鬼的脑袋已被我找回，但其中一些情况与我们想象中有些不同。”
元君生：“傅兄，你所说是何情况?”
傅雪怜还未答，苏植愧疚开口：“对不住各位道长，你们所说的无头鬼，也便是苏某的身体，他在郭城里犯下的所有恶事，一切并非苏某本意，是苏某的身体不知何种原因失控，才酿下如此大祸！此次随抱着苏某的小友来，为的也是找回身体，阻止它再犯事！还有向各位赔礼！”
苏植的话，叫在场的人闻之愕然，信与不信之间眼神交错。
“你以为你这般说，便就能叫自己脱罪……？”
一旁听了苏植言辞的严夫人难以接受，她泪然看向苏植，恨意难收，“就算此事并非你本意！可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才害死了我的夫君和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如果我这般轻易就原谅你！那谁来还我夫君性命！？谁来还其他无辜人的性命？！”
“严夫人……”
傅雪怜想说什么，却望见手里的苏植垂首，悔恨咬牙。
“这位夫人说的是，你恨我应当，苏某不求夫人和其他因此受害的人原谅。待苏某阻止完失控身体，之后自会去地府领罚！绝不轻饶自己！”
苏植一副负荆请罪之势。
严夫人恨他，可瞧见罪人这般诚恳，心中翻涌的恨海，终是没能将海面岌岌可危即将翻船的船只打翻。
她叫来旁边的婢女扶着自己，眼神灰暗不瞧苏植道：“罢了。今日道长们在院子里的时候，我翻阅了老爷房里的史书，得知无妄坡苏将军，苏植，生前乃万越国大将，关怀民瘼，扶危济困。如若你是这般人……”严夫人看向苏植，“那我便相信你的话。但。”严夫人话里又停顿，“还请苏将军方才说去地府领罚的事，希望苏将军说到做到。”
苏植眼神毅然：“本将军定是说到做到！”
严夫人点头，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
其他人听完两人的对话。
元君生感到出乎意料：“没想到苏将军生前，还是一位仁民爱物的人物。既然史书都证明了苏将军是一位好人，那在下便相信苏将军的话。”元君生走上前，拱手抱拳道，“在下观玉门元君生，身后两位是我的师弟，穆阳和扶风。”
扶风跟着拱手抱拳：“在下扶风。”
穆阳瞥了眼，道：“穆阳。”
苏植豪声道：“见过几位道长！真是辛苦几位道长因遇见苏某的事而为难！”
元君生摆手：“降妖除魔，乃观玉门弟子之责。还请苏将军放心，我们之后定会找出苏将军身体失控原因，还苏将军一个清白。”
苏植垂首：“有劳各位道长了！”
傅雪怜此时瞥了眼天，明月半升，出声提醒道：“各位，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出发吧。”
众人点头。
楚商吟不知何时离去，这会儿才回到傅雪怜身边。
傅雪怜瞧见小五双手抱着一只打开的盒子，递向自己道：“师父，你一直抱着鬼头一定累了，将他交给小五放在盒子里吧。”
傅雪怜没有多犹豫将苏植交给小五，道：“麻烦了。”
楚商吟笑着摇头：“不麻烦！”又道，“不管怎样，鬼头还是讲究点放在盒子里较好，万一他咬了师父，将什么病传染给师父就糟了。”
苏植：？？？
傅雪怜疑声：“会吗？”
苏植接着大叫：“本将军又不是狗！咬人做什么？！就算咬了人！也不会叫人得犬病！”
苏植嚷嚷中，听见装着自己的盒子被人用指盖轻轻叩响，连扣了三声。
叫苏植顿时愕然愣住。
若是普通的指盖敲击声，苏植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可这三声叩响，偏偏一声缓，两声急。
这是他生前军中暗号。
可是怎么会！
其他人未听见此声，离开严府。
楚商吟抱着盒子，跟随众人离去，严夫人在门口为他们送行。
夜色渐浓。
几人在无头鬼最可能现身的地方分头埋伏，一有风声，便用八卦盘向对方传消息。
夜里挂了阵小风。
傅雪怜腰间的八卦盘此时忽然闪烁，他接通八卦，里面传来扶风声音道：“各位，穆阳师兄在这边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们在东边！”
“知道了。”傅雪怜放下八卦，回头叫上身后的楚商吟，“小五，我们走。”
“哦。师父。”
楚商吟口头答应。
待傅雪怜转身离开，他故作迈出动静跟上傅雪怜，实则一直原地踏步。
见傅雪怜走远，楚商吟才带着装着苏植的盒子拐进漆黑的巷子，全程苏植安静配合，竟未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两人走进巷子深处，躲在黑云后的月亮露出半张脸，照出楚商吟第二副面孔。
顿时叫与他面面相觑的苏植竖起警惕：“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知晓我万越国行军暗号！”
楚商吟半张脸埋在巷子暗处，冷静道：“怎么不能知晓？严夫人既然能从史书中知道苏将军生前事迹，我自然也能知晓。”
“你撒谎！”苏植怒声反驳，眼里起了杀心，“知晓此暗号的人只有两个！且决然不可能出现在史书上！那两个人，一个是本将军！另一个是……！”
苏植话说一半突然哑口。
楚商吟歪头，拉出另外半张埋在暗中早便笑着的脸，替苏植接着道：“另一个，是万越国大名鼎鼎的袁大将军袁裴，我说的对吗？”
“……”苏植汗额，故作镇定，“是又如何。”又骂道，“那个畜生！也配叫鼎鼎大名？”
“哼。”楚商吟冷笑一声。
苏植盯着楚商吟，左瞧右看，不太确定，“你一个小家伙，居然知道如此隐秘的事，难不成你是那袁贼在外的私生子后代？”
“私生子……”
楚商吟声音冷的可怕。
苏植完全无法将他此刻的样子，与先前担心傅雪怜的小徒弟联系在一起，只觉得此人极善伪装，必然不简单。
“虽然我很讨厌‘私生子’这种称呼，但看在某人的面子上，我且不记你的仇。”楚商吟一副大度放过苏植的样子。
苏植觉得莫名其妙：“看在某人的面子？本将军还需要其他人给面子？！”接着定了定神道，“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楚商吟勾勾唇：“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袁裴的后代，要论辈分，我活得可比他久，他该叫我一声祖宗。”楚商吟又目光倏地转向苏植，看向他，“你也是。”
“口出狂言！”苏植不爽楚商吟的话，只觉得是黄毛小子在装腔作势，狂言妄语。
楚商吟知道他这番话说出来，不仅叫人不信，还会惹怒人，只好换话道：“五百年前，袁裴叛国，全家被诛于星陨台，苏将军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哼！”苏植冷嗤，“本将军难过什么？都是那袁贼活该！通敌叛国该死！”
“哦？嘴这么硬？”楚商吟不禁揶揄起苏植来，“果真不愧是袁将军一手教出来的副将，就连心口不一的性格都一模一样，多么登对的两人。”
“老子呸！”苏植被惹恼，“你少恶心人！别把本将军与那种叛徒相提并论！”说完又瞪向楚商吟，“老子不信你带我来此，就是为了用袁贼故意激惹老子！说！你到底是何用意？！”
“确实不是。”楚商吟见在此逗留的时间差不多，说出真实目的道，“我带苏将军来此，是为了告诉你当年袁将军叛国真相。”
“有什么好说的！”苏植不愿多做回忆，“那狗贼生前叛国！死后又化为厉鬼屠国！彻头彻尾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这种人早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说得对。”楚商吟不否认道，“袁裴他的确有罪，但比他更十恶不赦的，是你们的君主。”
“休想污蔑我们国主！”苏植开口维护道，“国君年少，虽算不上深谋远虑，但他虚己受人，乐于听谏，也是治国有方，算得上一位明君！”
“哼。明君？”楚商吟觉得可笑，“明君听谏，难道听的就是小人的谏？治的就是设计污蔑袁裴叛国夺得兵权的国？”
“你胡言乱语！少帝心地纯善！从小是我和袁……”苏植声音忽然哑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后继续，“从小是我看着长大！怎会做出此种事情！”
苏植怎么也不信道。
楚商吟笑了笑，“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起初就连袁裴也不信，直到他亲自接了少帝递给他的毒酒，才恍然大悟。”
楚商吟说完，声音忽然压低，“难道苏将军不知道吗？人心是会变的。更何况你与袁将军常年驻守边塞，哪里知道，小皇帝身边有了新宠？你觉得那位好不容易操控帝心，得到滔天权势的大臣，眼里还容得下小皇帝身边曾经的宠臣吗？我若是他，自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和袁裴，非死即沦为阶下囚。说好听点，这位大臣是为了国家安定，为了皇帝稳固的江山社稷，才使出这一计。说难听点，整个万越国，不过是宦臣养的狗嘴里叼的玩具！竟还有人一直被蒙在鼓里！真是可笑至极！”
“住口！”苏植再也听不下去一句一字，“别以为你颠倒是非黑白！本将军便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楚商吟朝苏植放下一句话，“在我看来，人心远比鬼可怕。苏将军可知道，为何同样被少帝和宦臣忌惮，袁将军却全家被诛，而你却能安然无恙，死后还能享誉被厚葬吗？”
苏植咬牙不言。
楚商吟继续道：“苏将军若是想知道具体事情真相，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地方。待苏将军去了地界，先别着急赴黄泉，可以去一趟鬼界，自报名讳，寻鬼王兵祸，他自会迎接你，给你一个真相。”
“呵！你让本将军去！本将军便就去！？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
苏植虽然嘴上说不会去鬼界，但楚商吟看透他的性子，一定会去。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楚商吟抱着盒子，走之前笑盈盈叮嘱苏植，“还请苏将军，能将我们方才的话都烂在肚子里。否则。”楚商吟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在下叫你，去地府都不能。”
苏植咬牙。
就算楚商吟不做提醒，他也不会说出去。毕竟两人谈话涉及众多，笑里藏刀的少年身份也很可疑。
“谁在那里！”
谈话间，巷子外忽然传来杂物声响。苏植大声吼去，楚商吟眯起的眸子冷光倏闪。
未等两人追出去，巷口传来一声猫叫，随即，月光照见的地方蹿出一只野猫。
“呼——原来是猫。”
苏植长舒一口气。
楚商吟端着盒子离开巷子，准备赶回傅雪怜身边。
出了巷口，他回头望了眼野猫蹿来的方向，墙头陡然踩落一层泥粉，哗哗落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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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头鬼夜游敲门（中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