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蛊毒

李承珠踩着月光回到小屋时,竹制的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惊得檐下栖息的夜鸟扑棱棱振翅而去。

她反手推上门,借着窗棂透进的清冷月色,从床头暗格里摸出那本蓝布封皮的古籍。是前几日逍遥真人给她的那本《从0开始学画符》。

当然,这名字是她自己取的。之前的那个太拗口了,索性自己取一个,但李承珠又是个取名废,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

这本书她早已翻得卷了边,页脚处甚至能看到几处被水渍晕染的痕迹。

前些日子养伤时,逍遥真人怕她闲着无聊乱调动灵气加重灵脉负担,愣是把库房里压箱底的这本书塞给了她。

那时她整日躺在床榻上,谁叫养伤的时候他们不许她调动灵气修炼又呢?这太无聊了。

“沙沙——”

案台上早已备好朱砂与狼毫,李承珠凝神静气,手腕轻转间,暗红色的朱砂在黄符纸上勾勒出流畅的弧线。

画的是破阵符,符纹如游蛇般蜿蜒,收尾处陡然凌厉,带着股破局而出的锐气。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三张破阵符便已画成,符纸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笔墨与意念交融生出的本源之力。

她又取过一张符纸,换了种笔触画起疗伤符。笔尖在纸上轻点慢描,符纹像春日抽芽的藤蔓,温柔却充满生机。

画到一半时,她忽然想起逍遥真人说过的话——符道最初本是用笔墨勾勒,靠的是画符人的心神与意境,后来才渐渐演变成以灵力催动。

如今修士们图省事,大多直接用灵力画符,谁还耐烦逐笔学习符纹走向?

可偏偏是这最原始的笔墨绘制,才能触碰到符道最本真的力量。

李承珠觉得这就像王某荣耀的皮肤一样,可以加5%的法术伤害加成。

想到这,突然好想开黑一把。她叹气,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对李承珠这个网瘾少女来说那就是永远在兜里掏不出手机。

她将画好的符箓一张张叠好,放进腰间灵囊里。指尖触到袋口的瞬间,很顺利的打开了,不像前几日那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狐狸被拜托去给乐颖照顾了,空间里自然就空出了一块儿,但李承珠没打算把小狐狸的“窝”霸占,空着就空着吧。

忽然想起养伤时的日子——那时仙元在体内小心翼翼地修复灵脉,像初春解冻的溪流般一点点浸润干涸的河床,她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灵力一动就扰了这脆弱的平衡。

如今想来,倒要多谢那段被迫“禁足”的日子,让她捡了这么个画符的本事。

收拾好符箓,李承珠盘膝坐在床榻上,缓缓闭上眼。她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一股温热的暖流立刻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畅通无阻,再没有半分先前的滞涩感。

灵脉彻底复原了,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正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新生的灵力。

李承珠呼出一口气,开始专注进行痊愈后的第一次修炼。自她受伤时卡在筑基大圆满已经很久了,明日还要去参加群英峰会,她必须做好准备才行。

闭上眼,开始专注于痊愈后的第一次修炼。

丹田处的灵力如蓄势待发的潮水,在她的引导下顺着周天循环奔腾。筑基大圆满的瓶颈像一层薄薄的冰面,被这股汹涌的力量不断冲击着。

起初冰层纹丝不动,她便沉下心来,将灵力一点点凝聚、压缩,直到那股力量浓稠如浆,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猛地撞向瓶颈。

“咔嚓”一声轻响,冰层碎裂开来,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新的天地。丹田内的灵力开始旋转、凝结,渐渐汇聚成一颗米粒大小的金色丹核,丹核表面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散发出金丹初期特有的威压。

李承珠缓缓收功,睁开眼时,眸中闪过一丝清亮的光——她终于突破了。

从床榻上下来时,窗外的月色又浓了几分。

李承珠推开房门,晚风带着竹林的清冽扑面而来,拂过脸颊时带着丝丝凉意,恰好吹散了修炼后体内残留的燥热。她沿着蜿蜒的石子路慢慢走着,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路过那座竹林小亭时,她脚步顿了顿。

亭子里的石桌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剑痕,那是前些日子她和薛晌练剑时留下的。

记得那时薛晌总穿着一身红色衣袍,剑光起时如墨色闪电,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收住力道,免得伤了她。

说起来,她其实挺感谢反派的,如果不是有他日日陪着练剑,她的剑法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他真的会像原著里写的那样吗?”李承珠望着亭中摇曳的竹影,轻声嘀咕着。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总觉得薛晌身上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藏着比仇恨更复杂的情绪。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著中的薛晌会这一句轻飘飘的因妒成仇而一笔带过,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或许这就是反派的待遇吧。毕竟主角掉一个手指甲都要写的事无巨细的。李承珠再一次感受到的毒唯的杀伤力,身为如今的十八线女炮灰她被狠狠中伤了。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有片昏黄的光晕。

她愣了愣——那片屋子向来空置,连窗纸都蒙着层灰,怎么今晚亮了灯?好奇心驱使着她迈开脚步,朝着那片光亮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屋子的门楣上挂着块木牌,上面刻着“柳清居”三个字,笔锋清隽,透着股文雅气。

李承珠看着那牌子,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屋。当初有人来问她牌匾上刻什么字,她正困得睁不开眼,以为是来问早饭的小师妹,便含糊地挥了挥手:“随便吧。”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门上挂着块写着“随便居”的牌子,笔锋也是苍劲有力,但李承珠总感觉到了她的题字人的憋笑感,她和小师妹当场就大眼瞪小眼。

李承珠:嗯,大概就是我不行了吧。

她对着“柳清居”的牌子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屋里忽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杯盏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

李承珠的心猛地一揪,也顾不上什么规矩,抬脚就往屋里冲。

好在清云宗的弟子住所向来没有什么守卫之类的,她很轻易就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门内的景象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沈礼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他身旁的地上散落着几片碎瓷,猩红的酒液在青砖上漫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握草!金大腿,呸呸呸,师弟你怎么了?!”李承珠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扶他,手腕却被猛地一推。

沈礼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他看着她,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别碰我……我现在可……不好看。”

不是,大哥!现在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听他这话,李承珠直接不管了,平常可能打不过,但对付一个加了满层虚弱buff的沈礼,她干脆利落地半蹲下身,不等沈礼反应,就一把将他架了起来,半抱半扶地往床榻走去。

沈礼的身体很轻,却带着种滚烫的温度,烫得她胳膊都有些发麻。

看着他仍然痛苦,李承珠着急:“师弟,你到底怎么了?!”

“快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帮你呃啊啊啊!”

管不了什么偶像包袱了,李承珠只想钻进他脑子里看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沈礼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原本翻涌的痛楚竟莫名减轻了几分。

他太久没被人这样紧张地惦记着了,久到几乎忘了这种感觉是什么滋味。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轻声开口:“师姐……”

“啊?”李承珠立刻竖起耳朵。

“你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虚弱。

李承珠绞尽脑汁才突然想到,金大腿的问题,应该就是在主殿碰上的那个。

连忙开口说:“是一心堂!我在一心堂见过你的比赛。”

“你很厉害,我是跟着你来清云宗的。”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在一心堂看过比赛,但来清云宗的真正原因,可不能告诉沈礼。

可沈礼似乎没怀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李承珠刚松了口气,就看见他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鲜红的颜色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她想也没想,抓起自己的袖子就往他嘴角擦去,棉布蹭过他微凉的唇瓣,直到把血迹擦干净,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沈礼也僵住了。

李承珠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花香味,擦过他嘴唇时,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像羽毛似的搔在他心上,痒得他心慌。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焦急,竟让他觉得一阵心悸。他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她的触碰,声音低低的:“酒……”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喝酒!?”李承珠要被气炸了,合着这小孩耍她呢?!

沈礼看李承珠面色不对,默默开口:“蛊毒,是万毒谷的。”

“梅子酒,是解药。”

是也不是,仅仅能让他舒服一些的延缓性药物罢了,这蛊他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万毒谷的人是拿定了他沈礼不喜真心,不喜亲近,特地针对他研究出的情蛊。

此蛊也称噬心蛊,蛊虫日日夜夜啃食心脏,情字何解?沈礼看着李承珠忙碌的背影,心里想着。

“等我。”

李承珠信了,转身就往屋外冲,没过多久就端着个酒坛跑了回来,坛口还冒着淡淡的白气。她倒了杯酒,小心翼翼地凑到沈礼嘴边:“来,张嘴。”

殷红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入喉咙,带着股清甜的梅子香。

沈礼喉结滚动,原本翻涌的痛楚果然减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燥热。他不想让李承珠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微微偏过头,酒液却顺着下巴淌进衣襟,濡湿了大片布料。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竟像朵被雨打湿的娇嫩花朵。

“……”李承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涌了上来,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

她定了定神,伸手轻轻捏住沈礼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沈礼的眸子里像是蒙了层水汽,看得她心慌意乱。李承珠赶紧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倒了杯酒,一点点喂他喝下去。

沈礼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气正一点点恢复,大概已经有了四成修为。

他其实可以推开李承珠了,可当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脖颈时,他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动。那点微凉的触感,竟让他觉得很舒服。

喂完两杯酒,李承珠才松开手。沈礼脸上的红晕未退,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清冷可靠的模样。

李承珠心下松一口气,对上沈礼的视线莫名觉得心慌,挠挠头借口道:“哈哈,你没事就好。”

“那啥,我家狐狸要生崽了,我要回去接生,先走了哈。”

说完不等沈礼回应,转身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沈礼坐在床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被李承珠碰过的下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眸子里的情绪忽明忽暗,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窗外的月光穿过竹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谁散落的心事。

好像,也不是不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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