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遗响半夜被刺骨的寒意惊醒，发现身边的被褥结了一层薄霜。

戚聆深蜷缩在床角，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半透明状态，胸口以下已经结晶化，像被冰封的雕像。

“怎么回事？”阎遗响一把掀开被子，手指刚触碰到那些晶体就被冻得生疼。

戚聆深艰难地睁开眼，睫毛上挂着冰碴。

“没……事……”

“这叫没事？”阎遗响抄起匕首，试图凿开那些晶体，刀刃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夜海星.……结晶……副作用”戚聆深的呼吸带着白雾。

阎遗响这才想起那个被做成糖盒的星形水晶。

他冲去工作台翻找，发现盒子里的晶体正在发光，而戚聆深的结晶化程度随着光线明暗不断变化。

“你他妈不是说这玩意安全吗？！”

“对……人类……安全……我是……第一次用”戚聆深试图微笑，但嘴角的冰晶让他这个表情变得支离破碎。

阎遗响恨不得掐死他。

他抓起水晶就往地上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结晶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正是戚聆深前几天偷偷画在他身上的那些。

“联结……现在……它是画师先生的……所有物”戚聆深轻声解释。

"怎么解除？"

“等……三天……”

阎遗响把水晶塞进贴身口袋，用体温捂着它。

“这样呢？”

戚聆深胸口的结晶稍微褪去一些，但很快又蔓延回来。

“不够……”

“那怎样才够？”

戚聆深的目光落在阎遗响颈侧，那里有个已经愈合的咬痕。

答案不言而喻。

喂血比想象中困难。

戚聆深的犬齿被结晶覆盖，根本无法刺破皮肤。

阎遗响干脆用匕首划开手腕，将鲜血直接滴在他嘴唇上。

“咽下去。”他命令道。

血液接触到晶体的瞬间发出“滋滋”声，像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

戚聆深痛苦地痉挛着，却仍努力吞咽每一滴血。

随着鲜血流入，胸口的结晶逐渐褪去，但很快又卷土重来。

阎遗响的供血速度跟不上结晶蔓延的速度。

“不够……画师先生……会死的……”戚聆深虚弱地摇头。

阎遗响充耳不闻，继续放血。

当眩晕感袭来时，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闭嘴……喝你的……”

就在他即将失血昏迷的瞬间，戚聆深突然暴起，将他扑倒在地。

戚聆深的眼睛完全变成灰白色，结晶化的手指掐住阎遗响的手腕，强行止住了血流。

“够了……我的……”他的声音带着重音。

水晶从阎遗响口袋滑出，被戚聆深一脚踩碎。

星形碎片四溅的瞬间，所有结晶开始剧烈震动，像是有生命般从戚聆深身上剥落。

阎遗响最后的意识，是戚聆深抱着他嚎啕大哭的画面。

阎遗响醒来时，嘴里塞满了糖。

阎遗响感觉自己马上要糖尿病了。

他艰难地吐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球，发现戚聆深正跪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桃子，手里还捧着一盒新拆的方糖。

“醒了！?充血糖！”戚聆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立刻又往他嘴里塞了块糖。

阎遗响被齁得直咳嗽。

“你……谋杀……！？”

戚聆深手忙脚乱地递水，结果打翻了杯子。

水流到床单上，晕开一片淡红色，水里也掺了蜂蜜。

“医生说要补充糖分……我就把所有糖都……”戚聆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阎遗响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异常。

原本空荡荡的床头柜上堆满了糖果罐，墙上用糖浆歪歪扭扭地写着“早日康复”，连被角都别着几颗用糖纸折的星星。

“你疯了？”

戚聆深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糖盒。

“画师先生差点死掉……”

“所以你就用糖淹死我？”

“我害怕……医生说失血过多可能会……”戚聆深的声音越来越小。

阎遗响叹了口气，招手让他靠近。

戚聆深立刻扑上来，却在中途紧急刹车，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伤口，最后只把额头抵在阎遗响的肩膀上。

“我没事，倒是你。”阎遗响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拉开戚聆深的衣领，发现那些被结晶侵蚀的部位留下了蛛网般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疼吗？”

戚聆深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

“画师先生等等！”

他飞奔出去，不一会儿端回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七碗颜色各异的糊状物，全都散发着可疑的甜香。

“补血食谱！红枣枸杞粥、红糖姜茶、蜜渍龙眼……”戚聆深兴奋地介绍。

阎遗响盯着那碗黑如焦炭的“粥”。

“你做的？”

“嗯！按《战前养生大全》做的，每道都尝过了！”戚聆深骄傲地挺胸。

“所以这些牙印。”

“确保最甜的部分给画师先生！”

阎遗响突然觉得，比起失血而死，他更可能死于糖尿病。

康复期成了戚聆深的“投喂狂欢节”。

每天早上一睁眼，阎遗响就会面对一床的糖果和十几种甜到发苦的“补品”。

戚聆深甚至发明了“血糖监测游戏”。

只要阎遗响的血糖指数达标，就能获得一个吻。

“这不合理！为什么达标是你亲我，不达标是我亲你”阎遗响抗议。

戚聆深眨眨眼。

“双向奖励机制呀。”

阎遗响把糖浆瓶子扣在他头上。

一周后的深夜，阎遗响被厨房的动静惊醒。

他悄悄摸过去，发现戚聆深正对着炉灶手忙脚乱。

锅里煮着可疑的红色液体，旁边摊着一本《血液再生食疗大全》。

“……你在干嘛？”

戚聆深吓得差点把锅打翻。

“画、画师先生怎么醒了？”

“回答我的问题。”

戚聆深搅动着锅里的液体，声音低不可闻。

“想学做血旺。”

阎遗响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你他妈要用动物血代替人血？”

“医生说画师先生半年内不能再失血……”

戚聆深盯着沸腾的锅。

“可下次万一……”

阎遗响关掉炉火，拽过戚聆深的手腕。

结晶体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摸上去像冰冷的玻璃。

“没有下次，再敢乱来，我就把你扔进糖厂锅炉。”他按着戚聆深的后颈，强迫他直视自己。

戚聆深瘪瘪嘴。

“画师先生舍不得。”

“试试看？”

戚聆深突然凑近，舔了舔阎遗响的唇缝，“甜的，说明在说谎。”

阎遗响咬了他一口。

“闭嘴，睡觉。”

“一起？”

“各睡各的。”

五分钟后，戚聆深还是钻进了阎遗响的被窝，手脚并用地缠上来，像只护食的树袋熊。

“就抱抱……不做别的。”他蹭着阎遗响的颈窝。

阎遗响没拆穿他偷偷伸出来的触须。

第二天阎遗响在整理药箱时，碰倒了戚聆深的“珍藏盒”。

金属盒滚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几颗融化的水果糖、他随手画的涂鸦、甚至还有几根用过的绷带。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暗红色液体，标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画师先生的血，第一次喂食纪念”。

“……变态。”

正当他准备把东西塞回去时，瓶子突然发出微光。

出于好奇，阎遗响拔开瓶塞，凑近闻了闻。

瞬间天旋地转。

他站在一片苍白沙漠中央。

天空是病态的灰黄色，没有太阳，但光线无处不在。

沙粒在脚下蠕动，像有生命的碎玻璃。远处矗立着无数镜子，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戚聆深的记忆……”

最近的镜子里，一个小女孩正在绘制符咒。

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手腕已经布满伤痕。

当女孩抬头时，阎遗响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他奶奶年轻时的样子。

下一面镜子展示着锈城的地下管道。

白色毛团躲在阴影里，远远注视着年轻的界限画师绘制结界。

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前一年。

镜子无穷无尽。

阎遗响看到戚聆深在无数个夜晚潜入他的房间，偷偷收集掉落的头发。

看到苍白之嗣跪拜时，戚聆深躲在王座后画他的肖像。

甚至看到结晶事件那晚，戚聆深抱着昏迷的他哭到呕吐……

最震撼的是最后一面镜子。

核爆前的实验室，一群科学家正将乳白色液体注入孩童体内。

其中一个黑发男孩抬起头，灰白的瞳孔与戚聆深一模一样。

“画师先生不该看这个。”

一双冰冷的手捂住阎遗响的眼睛。

戚聆深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些孩子……”

“都死了，除了我。”戚聆深强行扳过他的身体。

记忆世界开始崩塌。

阎遗响最后看到的，是戚聆深近乎哀求的表情。

“出去……求你。”

阎遗响在沙发上醒来，额头布满冷汗。

戚聆深跪在旁边，手里攥着那个罪魁祸首的瓶子。

“解释。”阎遗响的声音嘶哑。

戚聆深把瓶子捏得粉碎。

“记忆备份。”

“你监视我奶奶？”

“只是观察……界限画师的血脉很特殊……我们找了很久。”戚聆深痛苦地闭上眼。

“我们？”

“实验室的幸存者。”

戚聆深露出腕间的编号烙印，“我是最后一个……被改造来容纳'祂'的容器。”

阎遗响突然明白了那些记忆的含义。

戚聆深不是天生的“苍白之主”，而是一个被强行改造成神明的实验体。

“所以接近我……”

“一开始是为了研究符咒。”戚聆深坦承。

“后来……后来就只想吃糖了。”他的声音低下去。

阎遗响抓起抱枕砸过去。

“正经点！”

戚聆深接住抱枕，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他。

“画师先生，我真的很喜欢你。”

“……突然发什么疯？”

“怕你嫌弃我，不是天生的神，只是个失败的实验品……。”戚聆深把脸埋在他肩上。

阎遗响揪住他的耳朵。

“傻子。”

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封住了所有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