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门口壁灯的昏黄，盛和光把钥匙插进防盗铁门，抵住铁栏杆猛晃几下，门就哗啦啦开了。他把黑色大包立在鞋柜旁，反手开灯。

白河跟着进去，盛和光回头：“把门带上。”

白河关上门，回头看见盛和光站着没动，只好贴门站着。

“约法三章，”盛和光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不要进卧室，你在沙发上睡。”

白河忙不迭点头。

“第二，我这里不是免费的救助站，如果你要住在这里，交生活费给我。”

“好的，好的，但是我现在没有钱……”

“明天带你去我朋友店里，不过能不能给你工作就靠你自己了。”

“谢谢盛哥！”

“这第三……”盛和光晃晃手指头，“暂时没想起来，以后再说。”

“跟我过来，厕所在那，墙上挂着的淋浴头可以洗澡，不过你要记得把马桶盖子盖好不然会淋湿。

“这里有洗发水沐浴露你可以用，但是这些化妆品不要动。

“厨房里有平底锅和电饭锅，这两个灶只有右边能用，你想做饭就自己买米面油——明白了么？”

“嗯嗯！”白河猛点头，让我住在这里就好。

“OK，我先去洗澡，一会儿你洗完澡记得拖地，拖把在门后。”盛和光话音刚落，拿着衣服和毛巾，啪嗒一下关了浴室的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白河规矩地坐在沙发上，拳头搭着膝盖，这才有空打量起房间。

一室一厅的布局很简单，餐桌上摆着一盆绿植，白河叫不上来名字。

卧室门紧闭，白河目光停落一瞬随即移开，厨房里光溜溜的只剩锅和灶台，很明显盛和光多半没在这做过饭。

屋子里干净整洁，白河心里浮现出一个词，不食人间烟火。

一门之隔的盛和光也在思忖，这孩子虽然现在流浪在外，但看穿着都是牌子货，白白净净不像受过苦，得想办法对他冷漠些，好让他赶紧回家。

一番收拾过后到了午夜，客厅里只剩白河，他手拽了拽盛和光拿过来的棉被，挤在沙发上莫名有种满当当的感觉。一天的劳累此时全部压在身上，困意汹涌。

白河眼皮越来越重，埋在被子里呼吸渐渐变缓，很快进入梦乡。

……

早上8点，白河被晃醒，一张面无表情的大脸杵在眼前。

即使此时很困眼皮很酸，白河也不敢造次，乖乖起床，拿着一次性牙刷和牙杯洗漱。

厨房里冷锅冷灶，两人溜达出胡同，打算买点吃的。

白河因为前一天睡得太晚，肿着眼睛不停打哈欠；盛和光可能是因为起的太早，脑袋顶上竖起来的头毛压都压不住，满脸睡眠不足的阴沉。

这样的两个人哐当一下坐在早点摊支起的小桌子旁，把老板吓了一跳，以为哪来的两个怨种。

两人各吃了一碗豆腐脑、两个烧饼。

热腾腾的豆腐脑进嘴，水蒸气把白河晕乎乎的大脑蒸清醒了一些。

他在小摊桌上罐子里舀了两勺辣子，把烧饼掰开蘸着辣乎乎的豆腐脑塞进嘴里，吃的头顶和碗一起冒热气。

冬天里的人总爱吃点热乎的东西暖身子，比如豆腐脑，比如羊汤，比如馄饨，这几样再加上油条、烧饼在街边总是买的很好。

这些摊子已经开了很多年，好似和街坊邻居形成了一种隐形的契约，不用吆喝，摊子每天早晨在固定的位置支起来，人们在固定的地方耐心等着。

上学的孩子、上班的大人和晨练的老人都在这里出发，在这小小摊子里孕育出热气腾腾的期待。

白河呼噜呼噜把碗底的一点汤喝完，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碗底还有余热。盛和光放下手机抬眼看他：“吃完了？”

“嗯”白河舔舔嘴唇。

盛和光自己也吃饱了：“那走吧。”顺带把白河那份一起结了账。

白河在他身后探出头来：“谢谢盛哥！老板我们走啦！”

老板笑眯眯回应：“好啊好啊，慢走再来！”

……

白河在后面跟着盛和光走了半天，忍不住了：“盛哥，还有多远到啊。”我脚都走疼了，腿也酸的抬不动，脸上也好冷。

盛和光回头，看到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心里暗自发笑。

刚还兴致勃勃的，这会儿是走不动了？真够娇气的，怪不得找不到工作。

“马上就到了。”

“哦。”怎么感觉腿更沉了。

说归说，盛和光还是带着小可怜儿坐上了公交车，叮叮咚咚的投币声一响，白河又乐呵起来。

管吃管住还管交通费，嘿嘿，这回抱对大腿了。

“丽花小区北门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带好……”

盛和光伸出两根指头揪了揪前座的兜帽：“到了，下车。”

两人在一家宠物咖啡馆前停下脚步。此时日头渐高，白河微眯着眼抬头看招牌：心心宠物咖啡馆。

店里暖气很足，关上玻璃门就隔绝了外面的冷气。

白河一眼看去有两个人，一个短发女生在柜台低头整理，一个卷发男生在宠物区打扫卫生。

此时的猫猫狗狗也已经活跃起来了，在笼子里此起彼伏的交流。白河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短发女生抬头，酷酷的应了一声。

卷发男生放下手里的铲子，微笑着过来迎接：“你们来得挺快呀，刚收到盛哥给我发的消息。”说着又给他们端了两杯热水。

盛和光给白河介绍；“她是凌立心，这里的老板，他是张尹；他叫白河。”

“我是心心的老板夫。”卷发男生补充了一句。

白河抱着热水杯子忍俊不禁:“心心姐好，姐夫好。”

张尹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温温柔柔地教给白河:“弟弟你每天早上呢，就负责擦地擦桌子，宠物区这里我来，营业的时候你就帮忙上一些咖啡。薪资的话，心心和我暂定的是……”

“不用给他发工资。”盛和光打断。

白河张尹：“？”

“白河现在住在我家，你可以把他的工资直接给我，当做生活费。”

白河张尹：“……”

在白河两人来之前，张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他知道这孩子好像是离家出走，而且绝口不提家里的事，都饿晕了也不肯回家，想必是在家长那儿受了委屈。

但盛和光担心他的安全，想尽快送他回家，张尹也没理由慷他人之慨。

张尹只好答道：“那还是要给弟弟一点儿生活费呀，”他看着盛和光的脸色，“五……三……二百？”

盛和光脸色晴了，白河脸色却阴了。

张尹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可怜儿的肩膀:“那就每月二百吧弟弟，加油工作呦！”对不起啦弟弟，没想到盛哥让我关照你，是这么个关照法。

这样让他吃吃苦，应该很快就会想回家了吧，盛和光如是想。

一切安排顺利后，本打算着白河在这里干活，盛和光回去。但两人哈欠连天，张尹无奈让两人去了后面的仓库兼休息室睡一觉再说。

平常凌立心和张尹累了也会在这里躺一躺，所以放了张大床，倒也躺的开。

床边堆着很多猫粮狗粮和猫砂，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味道，但不算难闻。

离天花板很近的地方有一排窄窗户，勉强把屋里照亮。

盛和光躺在床上就闭了眼睛不再说话，白河乖乖躺在床的一边，把兜帽掀起戴在头上，揣着手也睡了。

因为没被子盖有点阴冷，白河睡的不很踏实，感觉到身上盖了什么东西，渐渐暖和起来，白河才睡踏实。

待到白河睡饱睁眼，小窗户已经透不进斜射的日光了，他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身边是空的。

身上盖着不知是谁的棉服，白河抱着去找盛和光。

店里人逐渐多起来，还有猫猫狗狗在四处溜达，好不热闹。

白河站了片刻才看到张尹从后厨钻过来，忙叫了声姐夫。

有几个老顾客看过来，好奇地问张尹，这是立心弟弟？

他没否认，过来嘱咐白河：“盛哥已经走了，他让我告诉你好好工作哦，弟弟。”

顺势接过棉服：“呐，怕你冷就给你了外套，别嫌弃噢。”心说，盛哥可真是面冷心热，还提醒我给你盖件衣服。

白河学着张尹，很快上手了工作。

白河脸嫩嘴甜，和张尹那种温温柔柔的卷发男生不是一个类型，竟也很受顾客们的喜欢，咖啡的销量小小提升了一点。

忙到下午五点闭店，两人又打扫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真正闲下来。

张尹做了两杯澳白端给凌立心和白河。

白河偷偷打量这个话少的老板，整个下午她都在默默做咖啡，说话没超过十句，表情一如既往的酷。

但俩人一个做咖啡，一个做服务，看起来就是有一种，别人都融不进去的和谐气场。

张尹见他看着心心，出言解释：“心心做了一下午咖啡很辛苦，我手艺也勉强比得上，弟弟你尝尝。”

转头又问：“心心，做的还行吗？”

“萃取多了点，”凌立心喝了一口又补充道，“不过奶泡打的刚刚好。”

听到这话，张尹笑起来：“你是夸我了吧，心心，是不是？”凌立心也微笑起来。

白河默默啜了一口咖啡，这可能就叫琴瑟和鸣吧。

心心姐虽然看起来很酷，但是有问必答，张尹哥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应。张尹好奇白河的事情，凌立心也在一旁认真听着。

他们真是太温柔了，白河忍不住吐槽起盛和光，不仅冷漠，还吞了自己的工资！

张尹乐不可支，怕白河真的讨厌起盛和光，造成心里阴影，还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凌立心和张尹是因为英雄救美而认识的。

张尹因为性子温柔被校内的小混混欺负，凌立心仗着从小学过散打，三下五除二打跑了小混混。

两人因此擦出火花，但遭到了家长强烈反对。

于是他们大学毕业后私奔到这里开了间咖啡店。

盛和光作为张尹的好朋友同时也很喜欢动物，资助了他们十万块钱，还跑前跑后帮他们选址，甚至劝他们的父母尊重孩子们的决定。

“盛和光是个好人。”凌立心补充道，语气坚定。

白河点点头，没想到盛哥还有这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