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或许是因为哥谭小王子一双钢蓝色的眼睛太具欺骗性，又或许是因为对方十分诚恳的语气，埃尔维斯一时竟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杀手本人不知道的是，尽管蝙蝠侠本人声称不知道自己有了个新罗宾，这话听上去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真实身份的谎话，但布鲁斯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完全的扯谎。

杰森才刚接受不到半个月的罗宾职业训练，距离正式上岗还需要至少两个月的专项训练，因此布鲁斯也的确没想到，第二任罗宾鸟会如此急切地披上金灿灿的披风，蹦哒着飞入FBI的安全屋。

男孩的这一行为有些莽撞，但同时布鲁斯也能从中看出杰森身上超乎常人的勇气。

个性评估同样是罗宾训练重要的一环，这会决定蝙蝠侠选择用怎样的方式和他的新搭档相处，如何互相配合制服罪犯、如何下命令、如何一起向阿福瞒过夜巡后偷吃的夜宵……

啊不对，最后这点划掉。

……等等各项需要两人默契的方方面面。

布鲁斯的话语一落地，就彻底撇清了自己与“蝙蝠侠有了新罗宾”这个消息之间的关系。

眼看着“安东尼”再次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自己，杰森一方面因为布鲁斯避免了身份危机而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心底又有些奇异于“安东尼”竟然就这么信了布鲁斯的谎话。

从杰森的角度看，布鲁斯刚才发言时太过情真意切，只要是稍微敏锐一点的人，就会发现哥谭小王子的蓝眼睛里流转的如丝般的情感有多虚假。

……但“安东尼”偏偏就吃这一套。

杰森哽了一下，他可算是发现了，布鲁斯早就清楚了要如何拿捏“安东尼”，而后者好像也是乐在其中，就算被对方骗得谋生的工作没了也无妨。

哦，“安东尼”本来也没工作，那没事了。

杰森一副“看透你们这些大人”的模样，埃尔维斯并不知道，就在刚刚短短几秒钟里，他在男孩心中的形象，已经从“一个不知为何身手很好，有点容易心软的布鲁斯的暧昧对象”，变成了“一个身手很好但被哥谭阔佬骗得团团转转的无业游民”了。

杰森：“……。”

奇怪的印象增加了。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么？”见男孩迟迟不吭声，埃尔维斯又问道。

埃尔维斯其实并不在乎布鲁斯的话真实与否，他只是单纯关注这个给他提供过情报的男孩的动向。

刚见面时还只是个犯罪巷的街头小子，不到一个月就成为了布鲁斯韦恩的养子，现在又摇身一变当上了蝙蝠侠的新罗宾。

埃尔维斯并非不希望杰森生活在一个更为优渥的环境，能在其中毫无顾虑地不断成长，他只是担心男孩跑得太快，飞得太高，最后可能会不幸被劲风折断了翅膀。

杰森张了张嘴，顶着“安东尼”一双绿眼睛的注视，几个谎话从他的舌尖滚过，最后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说到底，他选择成为罗宾，和“安东尼”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凭什么要向对方解释自己成为罗宾的缘由？

仔细一想，自己与“安东尼”从一开始就是情报交易的关系，更不用说后来“安东尼”与布鲁斯本就可以直接交换联系方式，越过他这个“街头小子”，那些食物就是“安东尼”可怜他给他的“施舍”，两人本就处于不对等的关系。

杰森今天披上披风，不仅是因为担心布鲁斯和“安东尼”，也是因为他内心底的焦虑。从犯罪巷街头到韦恩大宅，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初生的罗宾鸟因此扑扇着翅膀想要证明自己，急于早日得到认可，成为一个合格的罗宾，这样他心中的天平才会真正地平衡。

但他没想到，头一次穿上罗宾制服，不仅没帮上忙，还飞快掉了马。

想到这里，杰森性格中别扭的一面冒出一个小尖尖，他撇下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需要和你解释什么。”

听到杰森的回答，埃尔维斯沉默片刻，他随后放低胳膊，松开男孩的后衣领，将男孩放回到了地上。

片刻后，FBI探员博尔克和哥谭警局局长戈登的手机铃声忽然同时响起。

两人分别接通电话，几分钟后，戈登挂断电话，他站起身走到布鲁斯和埃尔维斯面前说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通举报是纯粹的恶作剧，那两个袭击者是企鹅人的手下，他们看到你们被带走，临时起意实施了犯罪。”

埃尔维斯清楚戈登这个说法只是为了应付“哥谭阔佬和他的小白脸”，真实情况戈登大概永远也不会向他们透露。

但埃尔维斯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的大概，从袭击者的特征来看，它们可能就是猫头鹰法庭的人形武器利爪，猫头鹰法庭知道布鲁斯韦恩与戈登警长关系匪浅，所以他们派人直接向FBI举报，为的就是让FBI将布鲁斯带走，再借此机会解决掉他。

布鲁斯与戈登视线交汇，他同样推测出了事情的原委，等到下次他以另一个身份现身与警局楼顶时，他会与戈登进一步沟通这次事件。

猫头鹰法庭的势力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三人一致默认先把这口大锅扣在了企鹅人的脑袋上。

企鹅人：？

戈登：“总之现在威胁已经解除了，时间不早了，我让手下送你们回去。”

“不用麻烦其他警员了，我已经联系了我的管家，”布鲁斯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他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几分钟后，埃尔维斯和杰森坐在车后座上，布鲁斯则坐在副驾，三人气氛微妙，只有驾驶座上的老管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一路上，杰森一直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车停在了公寓楼下。

埃尔维斯从后视镜看向阿福，他向老管家点点头表示感谢。

他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刚拉开把手打开车门，忽然感到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牵扯住了他的外套衣角。

埃尔维斯转过头，车内随着车门打开亮起的暖黄色灯光下，一身色彩鲜明的罗宾鸟跃入他的眼底。

“晚安，安东尼。”杰森小声说。

埃尔维斯停顿了一下，他随即回应道，“晚安。”

“安东尼”下车后，阿福没有立马再次启动车子。

“布鲁斯老爷，您没有向德维尔先生道晚安。”阿福幽幽地说。

正专注于思考企鹅人、大陆酒店与猫头鹰法庭之间关系的布鲁斯被阿福的声音拉回注意力，他看看车窗外，“安东尼”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再回头看阿福，正对上老管家不赞同的注视。

布鲁斯：“……。”

//

一小时后，冰山餐厅。

一个身穿黑色皮衣、头戴机车头盔的漆黑身影顺着钩索动作轻盈地落在冰山餐厅的楼顶。

埃尔维斯将上次从蝙蝠侠那顺走的钩爪枪插回腰间的枪袋，他从胸前的枪袋里抽出一把手枪，熟练地安上消音器，对着天台上通风管道盖子的四角连开四枪。

埃尔维斯掀开通道的金属盖板，目测冰山餐厅的通风管道正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

在回到公寓后，埃尔维斯快速制定了潜入冰山餐厅的计划ABC，通过通风管道进入冰山餐厅位列他的PlanA，因为这个潜入方式简单直接，并且大概率不会惊动企鹅人的手下。

埃尔维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型手电筒，他打开手电筒，将手电尾端叼在嘴里，顺着通风管道爬了进去。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风声穿过，隐约似乎有老鼠的吱吱叫声从深处传来。

埃尔维斯尽量不去想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小生物，他提前记下了冰山餐厅通风管道的路径，知道朝着哪个方向前行就可以到达餐厅顶层的走廊。

等到了走廊，一切都好办，他只需下楼，再前往安保薄弱的餐厅普通员工区域，找到雷伊给他一子弹就能了了这桩任务。

埃尔维斯正朝着计划好的路线爬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金发的杀手顾不上非工作手机上的垃圾信息，他继续向前，没理手机的那一下震动。

半分钟后，手机又震了震。

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停下动作，在空间狭小的通风管道里，他勉强挤着胳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手机查看上面弹出的信息。

消息提示来自联系人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在干什么？】

再点开下一条。

【睡了么？】

就在埃尔维斯一眼扫完这两条信息，又一条消息很快弹了出来。

【晚安。】

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盯着屏幕上一句没头没尾的晚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闷热狭窄的通风管道，杀手本人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埃尔维斯想了想，纳闷着回了一句“晚安”。

回复完消息，埃尔维斯把手机放回口袋，嘴里叼着的手电灯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瞬。

等到手电灯光再次对着前方的通道，白色的灯光正对上一双森然惨白的眼睛。

饶是一向处事不惊的杀手，在这种幽闭的环境下，猛地对上这么一双白得瘆人的眼睛，心脏也剧烈跳动了一下。

“FUCK！”

企鹅人餐厅通风管道里的老鼠都长这么大了！？

“大老鼠”蝙蝠侠：“……。”

刚互道晚安就在通风管道再次相见，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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