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人在冰天雪地是走不远的,况且,他根本没地方可去。
这个奇怪的师兄,看起来非常不喜欢人类,明明很需要人照顾,却总想躲开花逢卿这个山上的唯一的同类,但是每次离开,莫名其妙的,总会在花逢卿下次出门时遇见。
最后一个走,一个捡,无数次来回后,师兄开始主动回到这个屋子找他。
他看起来似乎终于习惯了花逢卿的纠缠,或者说,认可了他这个同伴。
他的经脉经过调理,终于好了许多,好起来后,话自然也就多了,每日不是吓唬一番那只鹦鹉,就是指点一下花逢卿的学习。
他身体不适,除了不会和他过招,别的任何问题,总能三言两语间使他剥开迷雾。他似乎所学庞杂,无论什么领域,总能信手拈来。
花逢卿向来好学,如此一来,更加喜欢和他在一起。
有次,他去对岸取东西,和几个师兄试了招式,却怎么也赢不了,回来的时候还在想方才那几招的精妙之处,师兄见了,叫他将招式全部练给自己看,看完教了他几招制敌的方法,到了下次见面,他果然赢了。
但赢了这次之后,又有别的同门挑战,他都一一应了,直到打输,才又回来找师兄请教。带着师兄教的应对之法,下次过去,又继续打。
这样高强度的实战中,他水平竟突飞猛进,在接下来一轮门内会武时顺利拔得头筹,得了第一。
他将得来的奖品摆在显眼的位置,希望师尊一出关来,就能看见。
结束了会武,日子又平淡下来,这一天,后山的猴子又有好几只受伤,一起跑来院子里求助。
他原本以为上次受伤的猴子是师兄动手的,但现在又有这么多受伤的,显然便不是师兄了。
山里既然有这么危险的存在,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给猴子包扎好后,他便来到后山,想要检查到底是什么东西。
山林更深的地方荒草丛生,他也从未进去过,找来了一只猴子给自己带路,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藏着一个结界,因为过于隐蔽,大概师尊也没注意到过。
受过伤的猴子在结界前手足舞动,大意就是它们每次都因为结界中有许多果实可吃,便进去觅食,但每次进去,总是被打伤再赶出来。
花逢卿跟猴子进了结界,里面温暖如春,气候宜人,树上满是瓜果,地里结满果实,往前没多远,就是一处显眼的深渊,里面火光闪动,光华俨然,竟似有什么天材地宝一般。
东西遮在迷雾之中看不清,他想尝试驱散迷雾,天空中骤然降下一根巨鞭,将他拍打出了结界。
这东西既然藏在后山,自然应当弄个清楚,花逢卿便又问了师兄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师兄也不知晓,但愿意和他一起进去查看。
两人结伴再入结界,有师兄挡住巨鞭,他下去深渊,找出了那个发出宝光的东西——竟是失落多年的破空令。
这东西父皇久寻不获,现在他能找到,父皇定会高兴。
他捡了破空令,一时欣喜不已,这时见旁边还有一只透明的散发粉色光芒的小虫,虫子晶莹可爱,憨态可掬,有些焦急地爬来爬去,他见它似乎无害,伸手向它摸了一下。
霎时,粉色的雾气爆开,全数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
上京的途中,花逢卿雇了一辆马车载着两人,因为施了神行咒,马车行进速度非常可观。
三月之期已到,蛊毒也在蠢蠢欲动,似乎有所察觉,师尊拿出了玉箫,默默吹奏了一曲清心安神的音药,帮他将躁动的蛊虫压制了下去。
行至戌时,两人却发现路有些不对,似乎方向错了,天黑不好寻路,只能停下马车,准备休整一晚。
篝火燃起,花逢卿与师尊坐在火堆旁,他刚熬过去蛊毒,现在依旧有些恍惚,抱着自己的胳膊,望着跳跃起伏的火焰出神。
火光之上腾起微小的灰尘,有附近的飞蛾被这处光亮引来,不管不顾就冲进火堆。
花逢卿正出着神,忽然反应了过来,想伸手去拦,可已经迟了。
飞蛾落进火中。
单薄的翅膀很快被点燃,吞没。
他的手顿住了,灼痛的感觉很快袭来,一只冰凉的手及时抓住,将他握牵了回来。
“有飞蛾?”
师尊偏头。
花逢卿:“嗯。”
“没拦住?”
花逢卿:“嗯,掉进去了。”
“没什么。”
师尊用自己冰凉的手整个握住他的,摸着上面没有烫伤,温度又降了下去,才松开。
“它是甘愿的。”
世上的事,无论苦乐,一句心甘情愿,就足以解释所有舍生忘我,飞蛾扑火。
夜深,花逢卿快要睡着过去时,身后不知道从哪飞出好几只麻雀,一飞过来,几乎是摔落般掉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麻雀雨,下了一炷香时间,花逢卿捡起来一看,有的翅膀麻雀受了伤,有的腹部受了伤。
几乎马上,他就想起了当初在青虚山的经历。
他顺着麻雀飞出来的方向找去,很快找到和当初一样的结界。
“师尊,你快看这个。我当年在后山找到破空令的结界,就和这里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这里也会有第二枚破空令?”
花逢卿点头:“肯定是,师尊,我们进去看看罢。”
师尊脸上神色有些古怪,但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他。
“好。”
……
破空令共计三枚,散落不知何处,花逢卿已寻出两枚。加上先前一枚丢失,如今手中仅剩下一枚。
花逢卿把玩着新到手这枚破空令,只要将剩下一枚,以及被盗的那枚找出,就可以还他清白,同时彻底修补好结界了。
后面的日子都没再迷路,两人白天赶路,晚上师尊会让他睡在自己怀里好好休息。
花逢卿起初还有些抗拒,后面习惯了,反而觉得坐着睡觉不太舒适。
距离京城已经越来越近,他不知道回京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时常忧心忡忡,失忆的师尊同样不记得他为何苦恼,只是似乎能看见一般,每当他忧愁时,便将他揽到怀里,用手揉开他的眉头。
“卿卿忧虑什么。”
花逢卿只能苦笑说出以往的事,在听见是自己是打伤他,将他送到九层塔后,师尊便发愁了。
“我竟会做这样的事情。”
花逢卿其实有些生气,你自己做的事,失忆就能当一笔勾销吗?未免太轻松了些。对他做的事尚且不论,伤害师兄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原谅。
只是如今他什么也不记得,这时候发泄仇怨也没什么劲。
等他什么时候想起了,再好好算这些事好了。
他不接话,显然心里憋着事情,师尊忽道:“我做下那些事,卿卿自然难以原谅。就算我将自己都赔给卿卿,想必也于事无补。”
马车轻摇,花逢卿睁开眼睛,看着师尊眼睛上的白绫:“师尊错了,你对我做的,其实也是我甘愿的,我定要拜你为师,只能自吞苦果。唯独有一个人……我不能替他原谅你。”
等你恢复记忆,我们的师徒之情就算一笔勾销了。
两人没有直接入京,而是在一处郊区停了下来,他们不方便见人,只能找废弃道观临时落脚,花逢卿这一路上都在四处打听,想要凭借运气,再将剩下一枚破空令找出,然而他的运气似乎用光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故技重施,就地取材,找了五十根蓍草,开始现场占卜。
若论“揲蓍法”,师尊学究天人,定然比他精通,不过卜筮之法最耗精气,师尊脑子都这样了,还是别折腾他了。
他在手里抽出一根蓍草弃置,仅剩四十九根,开始接下来的起卦。
“揲蓍法”简而言之就是把蓍草一分为二,计算数量,重复五次,得出完整六爻,过程中需要身心清明,外部环境安静。
虽然他特意找了没人的旷野,但是起卦三次,总被外物打乱,说明今天并不适宜算卦,强行起卦结果也并不会准。
他收起蓍草,只能回道观,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一百年你都坚持了下来,为何偏偏……我早劝你离他远点,离他远点,你为何不听!”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那样说他了。我就该直接抗旨,不让他来咱们留芳宗!免得你明明整日闭关躲着,最后还是变成这样!”
“师弟,我虽很多事记不起来了,但书中说,道法自然,该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你说呢?”
“还我说?要我说,当初将他这尊大佛送走,你压根见不到他面,还会有这事吗?偏你一时心软!偏你逞强!你看看,百年修为,毁于一旦……难道你真要……真要……”
“与他无关。”灵湘君平静道,“我整日闭关,当真不是为了躲着他。要是如此,我就不会收他入门了。”
“什么意思??我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掌门雪乙真人大吃一惊,上前抓住他的领口。
灵湘君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门口。
“卿卿回来了。”
花逢卿偷听被戳穿,有些尴尬地迈进来。
“见过掌门真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占卜法是现学的,下章也有,都是瞎编,不要当真()
灵感突发,恢复更新,本文不长,预计13w内完结,非日更,可以养肥等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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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黄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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